“實不相瞞，從娘娘的脈象來看，娘娘身體里有一股寒氣四竄，而且這股寒氣已經開始遍布娘娘全身，頗有勢不可擋之勢。”

“寒氣？”

她不解的看著太醫，“那這股寒氣對我的身體會有不利之處嗎？”

太醫像是想了想才道，“臣現在還不能斷定這股寒氣就是臣所想的那樣，但是依娘娘這情況來看，應該不會有多大出處。如果臣記得沒錯的話，這股寒氣應該還有個名字，叫滿月。”

“滿月？”

她，小路，小青，小張紛紛表示不了解，太醫看她們的樣子大概也猜到了，這才解釋道，

“這滿月出現在一百多年前，臣也是從一本老書中了解的，身中滿月的人，會在每一個月圓之夜發作，寒氣入體，渾身冰涼，猶如身在冰雪之中，痛苦難耐。起先會受不住這寒冷，全身蜷縮，尋求熱度。然后這寒氣會左右人的骨骼，特別是膝蓋處的骨骼，讓人伸也不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怎樣都不是。難以言說的折磨。

再然后，這滿月便會隨著骨骼處的難耐加之全身的寒氣，以及身體本身的阻止動作，攪和在一起，如螞蟻啃食身體般，痛不欲生。直到月缺或者月隱，方能好受些。所以，人們稱它為滿月。”

幾個人聽完，都是震驚，特別是她，自己怎么會中滿月？而且到如今還不知道是怎樣中的。

“太醫，你能確定我身中的就是這滿月嗎？”

太醫嘆了一口氣，而后點點頭，“八九不離十。臣以往對著滿月非常好奇，私底下特別了解過，依據娘娘的癥狀來看，應該便是了。這滿月，是混合著湯藥才能入體的，所以臣剛才問娘娘，娘娘今日來可有喝過什么特別的湯藥。看娘娘這樣子，應該是幾日前便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喝下了湯藥，如今這滿月已經侵入到身體各處，和著血液，不能分開了。”

聽到這里她整個人都有些透不過氣來，自己一心來宮里復仇，還未開展，便已經被人算計。今日聽這太醫說的如此嚴重，光是想便覺得若是真到了滿月，那身子將是怎樣的難受。怎樣的生不如死。而太醫的話還在耳邊，

“娘娘不妨認真想想，這湯藥是何時喝下的，喝人所給的，因為滿月無藥可救，只能依靠那給娘娘下了滿月的人手中的減緩疼痛的藥物才能支撐，起初，只是隱隱作痛，轉輾難眠。而后便是入骨之痛，如螞蟻咬嗜，痛苦難耐。最后便是生不如死，發作之時，理智全無，恨不得自己了解生命。但是這下滿月之人手里也只有減緩疼痛的藥物，不能連根拔除，且這藥物里有五石散的成分，會令人產生依賴，長此以往，對身體也是有害。但是連這個都沒有，只恐怕這常人之難以承受之痛，會將娘娘折磨致死。”

屋子里的人已經從驚訝轉變為震驚，皆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太醫，又看看她。而她只感覺身體一重，身子微微往下一坐，有些支撐不了，這滿月光聽起來便如此可怕，如果親身體會，那將是……

對，湯藥，湯藥，是什么人給她喝下的，喝下的什么湯藥。她的大腦開始快速的運作起來，這幾日首先是進宮，進宮在宮里她所吃的都是御膳房準備的飯菜，這些飯菜在吃時，小路都有先試菜。所以這個暫時是不可能的，而后便是出宮，在宮外自己就只吃過酒樓的飯菜和寧府的飯菜，那些飯菜她吃了，別人也吃了，而且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湯藥。

然后，然后就是，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在杜妃那里曾吃過一頓飯，就是自己那次故意打翻了雞湯澆到杜妃手上，以查探杜妃手中的毒素到底怎樣的那次。她記得，那次杜妃被澆到后，便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再出來時，繼續個自己用膳。但是最后在她吃得已經很撐的時候，小崔端來了兩碗湯藥。杜妃特別要求要她喝下，說是什么自制的美容養顏湯。每日飯后喝上一碗，促進消化，又美容養顏。想到這里她抬起頭正視著太醫，

“太醫，這湯藥是不是聞起來有淡淡的藥草香，然后入口順滑并且留香？”

太醫一聽，鄭重的點點頭，

“這滿月里面摻雜了藥草，的確有藥香。并且為了能快速的融入人體，只要與湯水混合在一起，便極致順滑，為的就是人一口飲下，想吐都來不及，直接順著口腔滑入身體里，娘娘，你這，看來是真的中了滿月啊。”

她的腦袋片刻一懵，已經看不清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了，好像全世界都空白了，只有自己一人在茫茫白色的空間里徘徊，徘徊。好半會兒才緩過來，難怪，難怪杜妃叫自己請太醫看看，想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身體里的滿月已經無法再擺脫。也難怪她會那么大膽的跟自己說陳妃和沈琳的事，那些算計的事，直接抬上桌面來說，而不怕自己背叛或者怎樣。

又在最后叫自己請太醫來看，因為她知道只要太醫看過，自己便會回想起這一切，而知道是她所為。但是她并不害怕自己知道，反之她就是要讓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了便不會背叛她，或者出賣消息，投奔別人，因為這藥只有她有，而且還會形成依賴作用。

只是她沒有想到，杜妃在她進宮，舉薦自己時，就已經下手。難怪她不怕自己得到夜穆的寵幸，也不擔心自己有天會背叛她，更甚至在宮外救了自己。

因為自己已經被中下了這滿月，以后便只能依附于她，做她的傀儡，既然有這么一個受控制的傀儡，她又怎么會讓她輕易的死掉了。原來，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這樣，而自己若不是在她的提醒下，還渾然不知，這杜妃的心機，是何其的重。難道自己就只能聽從于她了嗎？不，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太醫，如果是滿月，真的無藥可救嗎？”

太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忍心的點了點頭。

“那太醫，你所說的一百多年前，一百多年前那身中滿月的人是怎么處理的，她活了多久？你跟我說一說你從舊書里看到的，越詳細越好。”

太醫點點頭，大家的眼神都聚焦在了太醫的身上，只聽太醫娓娓道來：

“書中記載，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君主，為了得到她心愛的女子，不惜在這女子身上中下了滿月。以此來讓女子依附于她，離不開她，這女子中了滿月后，便在每個月圓之夜痛苦不堪，這個時候，這位君主便會去到這女子的房中，看這女子受盡疼痛，直至跪在他的腳下向他乞求減緩疼痛的藥物。每每這時君主都要女子發誓不能離開自己，并且不能忤逆他，以此來留住女子。女子在受過幾番折磨后，便變得乖巧了，對君主也是百依百順，兩個人過著還不錯的生活，以后每每發作時，君主也會事先給女子吃上藥物，讓女子不那么痛苦。

本來這君主就是想用這滿月來留住女子，既然已經得到了女子，這君主便不想再讓女子痛苦下去了，于是張貼皇榜，令天下有才之士，來徹底解這滿月。但是，君主窮盡一生都沒有找到能解滿月的人，滿月因此無藥可救。而那名女子雖然后面的日子不在痛苦，但是在藥物下，漸漸產生依賴，身體也越來越差，直到有一天，君主出宮，忘了給這女子藥物，女子之前因為有藥物低壓，所以不是很痛苦。那日沒了藥物，滿月釋放出來，疼痛附加，女子活活痛死。君主知道后，悔不當初，命人將天下滿月除盡，因此一百多年來，這滿月很少在聽說，只是，娘娘，您怎么會，怎么會中了這滿月啊？”

就連太醫都免不了同情于她，而聽完這一切，她的心里更涼了，仿佛能感覺到身體的寒冷，冷得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杜妃何其心狠手辣，下蛇的事情，她對自己便是心狠。如今在自己身體里種下滿月，對她更狠。太醫說過那蛇是人專門用來煉毒所致，而這滿月也是舉世難得，如此看來，這杜妃不僅僅是城府深，為人狠，更是喜歡這些毒和藥。如此之人，叫她都不得不有些害怕了。但是這一切，現在她卻不能說出來，因為即便自己說出來，一時之間，沒有確鑿的證據，恐怕也沒人能相信。而依據杜妃的城府，如果自己稍稍露出些要背叛她的苗頭來，恐怕自己還沒有說出口，便會，斃命了吧。如此，她抬起頭來，有些悲涼的說道，

“我也不知怎么就中了，只記得是在宮外隨意喝了一碗湯，沒想到，就如此了。”

現在，她和杜妃都已心知肚明，但是外人，卻是她不能說的，她抬頭看了看小張，而后收回視線，只聽太醫一聲哀嘆。

“宮外，那查起來就更難了，只恐怕娘娘以后……，哎，娘娘臣先開一些止痛的藥給娘娘吧，如果真的到了月圓之夜，娘娘實在不能忍受，也可暫時吃些，看能否能抵擋一二。”

“好，謝謝太醫。”

她如此說道，太醫卻是一臉無奈，小青走進屋子去拿筆墨，她則是愣愣的坐在那里，此刻，只想靜一靜，滿月打破了她所有有可能的計劃。

難道自己就只能這樣認命嗎？不，不要。自己絕不能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