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里的第三日晚,皇后端然坐在帳中,正為皇上突然看中自己身邊小宮女的事情而心煩,就見帳篷的門簾一掀,一個搖曳著腰肢的女子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秀兒剛剛一直是守在帳外的,聽聞皇后娘娘著人進去送茶,便奪了原本奉茶宮女的差事,搶著進來了。
一見秀兒那張玲瓏的面孔,皇后娘娘的臉色立時紫了,卻沒有當即發作,而是狀若淡然的仍舊坐著,待秀兒將熱騰騰的茶盞防至皇后身旁的茶幾上時,皇后伸手一觸,隨即閃電般的收回來,劈掌便飛出去一道耳光。
秀兒剛剛把杯子放穩了,手還沒有離開托盤,被皇后這么劈面一掌直接打了個趔趄,連人帶托盤瞬間倒在了地上。
熱氣騰騰的一杯茶水全部撒在了秀兒的腰跡,隨著杯子碎裂的聲音墜地而起,緊接著就是一聲“啊”的驚呼!
太監康路剛為皇上掀開簾子就看到了這一幕,皇上眸色一沉,當即揮了揮手,跟在后頭的太監宮女全部止住了步子不敢上前。
“怎么回事?”走進帳內,皇上掃了一眼地面上狼藉不堪的場景,冷聲問道。
皇后危險的眸子瞇著,適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秀兒這個她眼中的“小狐貍精”身上,絲毫沒注意到不知什么時候皇上已經走進來了。當即白了臉色,勉強一笑尷尬說道,“皇上,剛剛?”
“皇后,就算是服侍不周也不該這樣對待宮人,畢竟身為后宮之主,你的行為可是后宮嬪妃的典范……”最后一句,皇上加重了語調,震得皇后周身一寒。
“皇上,是秀兒……”
“皇上。都是秀兒的錯,秀兒不該將還沒溫下來的茶水遞到離皇后娘娘那么近的地方,皇后娘娘喝茶一向都只喝半熱的,今日奴婢大意了。”秀兒掙扎著就要爬起來。淚眼盈盈,語柔似水,跟皇后的強詞奪理形成了鮮明對比。
皇上眸子冷冷掃過皇后的臉,隨即語調溫和的對秀兒說道,“秀兒,隨著康路下去領一些燙傷的藥膏,涂上就會好很多。”
康路一直垂著頭,聞言上前兩步扶起了秀兒,當如此近距離打量著秀兒的時候,康路也是一愣。這張臉真是像極了……怪不得皇上會如此傾心這個宮女。
“皇后,朕過來是想囑咐你,明日一大早諸位大臣等就要進入齋戒宮了,外頭的一切還需你多打理才是,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說著,甩一甩龍袖,轉身離去。
皇后噗通一聲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看著滿地狼藉的茶水和瓷器碎片,心頭層層怒火中燒。當初她之所以看中秀兒那個宮女,將她挑選如坤怡宮,就是因為她跟冷宮里那個人有五分相似。
或許她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在皇后的眼中,長得像那人,就是一種罪過,所以自秀兒進入坤怡宮,便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什么臟活兒累活兒基本上都被分配到她身上。這樣看著秀兒受罪,皇后心中有種親手折磨那人的感覺,暢快淋漓。
但是,皇后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對秀兒鐘意。這是不是說明在皇上心底深處,還是有那人的影子和位置的呢?皇后不敢想了,一瞬間,柔指握成拳頭,重重砸在了幾案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次日,一大早浩浩蕩蕩的齋戒隊伍便進了祭祀壇東側單獨修建而成的齋戒宮,這里遵照佛家建筑建造而成。
齋戒宮分前后兩部分,前殿的形狀類似佛堂,空擋的大殿之內,擺設北夏開國以來就供奉的幾尊佛像,而下便是神龕、香爐,分局兩側的是金黃色的蒲團;后殿則為齋戒人們所居住的地方,共分為左、中、右三個群落,中間自然是地位尊貴的皇上所有,左側是跟隨齋戒的諸位皇子,而右側群落則是給大臣們歇息的。
在齋戒宮三日之內,所有人都會坐在前殿的蒲團之上聽請來的高僧普降佛法,到用膳的時候便用一些青齋素宴,待天色稍晚些就回到后殿休息,若齋戒的心誠,那么祭祀大禮就完成一半了,可見齋戒對于祭祀的整個過程來說有多么重要。
不過,說起來容易坐起來難,包括皇上在內的所有人平日里都是奢華慣了,別的不說,只說吃食方面就是面臨著一個大大的難題,素齋,想起來估計所有人都沒有胃口,卻還是要硬挺著說美味,然后狀若享受的全部吃精光。
三天時間,第一天還可以,第二天強撐著,到了第三日,一大早坐在前殿的時候,所有人都無精打采了。卻仍努力支撐著眼皮不讓自己看起來那么疲憊。
太子是距離皇上最近的,所以提心吊膽的程度遠遠超于別人,待上午的佛法聽完后,終于到了午膳時間,回到自己的寢殿,倒頭便是不起,“阿奴,把那個什么素齋給我端走!放在這里就心煩。”原本太子的臉就極冷,此刻神情微怒,更顯得整個人不好相與。
肖奴一直跟在太子身邊,不說錦衣玉食也是太子有什么吃的少不了他的,這兩日熬下來他都快撐不住了,當即掃了一眼桌面上的冷宴素餐,腦中回想一下往日里吃的燒乳雞、碳烤鴨,不由咽了下口水,“太子,阿奴實在挺不下去了,反正咱們待在自己的殿內別人也不知道,要不想辦法弄進來些吃食怎么樣?”
“什么?”太子猛地起身,目光炯炯,隨即又暗了下去,“阿奴,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齋戒的時候破戒可是大罪,你想害死你主子啊?”
“太子,就您實惠,我都聽說了,別的大臣們都挺不住了,都私自從外頭弄吃食進來呢,昨兒我都看到了。”
“此法當真可行?”太子眼眉一挑,口中已經自發出現了肉的味道。對于太子來說,雖然從小接受各方面嚴苛的訓練,但在吃食上皇后可從來沒緊著他,所以直到現在,他在外能歷千辛萬苦,能受盡皮肉之苦,卻就是耐不住腸胃的折磨。
“那當然,小的也是心疼太子,您想想啊,明日的祭祀大禮上可要跟著皇上跪行千里百叩首的,您若不養足了身子,恐怕還不到一半兒就被拖下去了,那哪兒成啊?一國之東宮太子怎能不挺到……”
“行了,不用說了,趕緊的,不然下午的參禪又要開始了。”
“得嘞!”肖奴欣喜著歡蹦亂跳出去了,一心想著一會兒的美食,卻根本沒想到自己給主子惹來了多大的麻煩。
帳篷內,上官羅漪拇指玩味的撫了撫黑色棋子,唇角一勾,柔指即松,“公主,您看我的這步棋,走得如何啊?”
云錦兩眼彎成了月牙,睫毛濃黑,忽閃忽閃的,“妙哉,妙哉……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想到從肖奴身上找突破口的?”
“太子殿下雖文韜武略、冷面冷心,有時候卻還是會心軟,要我說,若是夏明昭,身邊放著肖奴這樣的奴才,早就廢掉一千遍了,根本不會顧及什么救命之恩而留他性命,所以說,有時候小小的細節安排都會影響到大局,若咱們直截了當去戳破太子的防線自然不成,但先攻破他手下的堡壘,便可再次進發,這次,還多虧了肖奴的幫忙了。”
“所以……接下來,就坐等好消息了。”云錦放下白子,伸手端起一旁的白玉茶盞,輕啜了一口。
帳簾外突然有了聲音,兩人默契對視,隨即都笑了。
“主子,齋戒宮那頭有消息了……”冬語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滿面喜色。
“都辦成了?”
“恩,皇上龍威震怒,一氣之下給了太子一巴掌,還將太子趕出了齋戒宮,并稱明日的祭祀大禮都不用他參加了,立刻回京都自己的府中去……還有……”
“還有什么?”云錦就快要笑出聲來,卻極力忍耐著。單手扶袖淡淡掩住了唇角。
“還有,皇上回到齋戒宮中的寢殿之后,命人送進去了空的圣旨軸卷,說是要擬定廢太子的旨意。”
恩,跟自己料想的絲毫不差,上官淡淡眨了眨眸子,沒露出多少吃驚之色,“皇后呢?”
“皇后聞言,焦急的就奔出帳外,竟差點兒摔倒,狼旗那邊剛傳來信息,稱皇后已經到了齋戒宮門口,站在大太陽底下曬著,但皇上仍然沒有要見她的意思,所以就這么一直僵著。”
云錦眼眸流轉,略踟躕著看向上官,“羅漪,你說這詔書會下來嗎?”
“不出意外的話……不會,皇上只是一時氣急了,待冷靜下來就會稍安,所以廢太子的詔書不會下來。”
“可是,太子這番行徑已經觸怒了父皇,難道父皇真的會忍下去?”
“公主,您忘了,現在除了太子,能擔當未來大任的就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了,其他的皇子年幼不成,所以皇上若真的下了廢太子的詔書必定要先考慮考慮,廢了之后該怎么辦,這樣一猶豫,詔書應該就會被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