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玉玲瓏流產的事情,南宮彥的心情異常糟糕,他在早朝上因爲北方土匪四處作亂的事情大發雷霆,整個皇宮裡都人心惶惶。
唯獨南宮鈺不惶,他坐在一棵木棉樹下,初開的木棉紅如豔霞,團團簇簇地極爲耀眼,遠遠望去,枝繁花茂,在夏日明媚的陽光下,美得似畫,幾片調皮的木棉花瓣,隨著灼熱而自由的風兒,遙遙飄落,落在了樹下那個靜謐的男人肩頭。
南宮鈺仔細地擦拭著手中的一支玉笛,綠白相間的笛身,散發著溫潤的光芒,它極爲纖細,並沒有什麼點綴裝飾,簡單而美好,靜靜地在南宮鈺的指尖滑過,南宮鈺專注地望著那支玉笛,眉眼低垂,彷彿在看著自己心愛的愛人一般溫柔,他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笑意,衣袂飄飄,雪白的翻飛的衣角,讓這個男人看起來太過美好。
“皇叔,你在這裡幹什麼”清脆的嗓音打破了這靜謐的畫面,南宮鈺嘴角的笑意收起,扭頭看到了南宮婉韻後,才重新換上了笑臉,卻已經不如剛纔真實而溫柔,時常掛著的那種令人捉摸不透而又神秘的笑容,是他的獨特標誌吧。
“小公主,你又在這裡幹什麼”南宮鈺不動聲色地將玉笛收進了寬大的袖口,眉眼間帶著一絲輕率。
“聽宮女說有幾棵木棉早早開花了,我特地來看看呀”南宮婉韻圍著南宮鈺背靠著的那棵木棉樹繞了一圈,發出一聲聲的驚歎:“哇,好美麗”
南宮鈺起身,他伸手輕輕地彈落了肩頭的花瓣,然後對南宮婉韻輕笑道:“要不要皇叔替你摘一捧木棉花下來”
“好呀好呀我叫四哥陪我來,他都不願意”南宮婉韻驚喜地拍著手掌跳了起來,她指著木棉花最茂盛的一處:“我要那裡的花,若雪姐姐給我繡了一個香包,我要把這花瓣放進去。”
“若雪姐姐你是說雪美人麼”南宮鈺聽到南宮婉韻口中的人兒後,眼中的神態便多了一絲關切,他輕身上樹,站在火紅的木棉樹上,低頭看著樹下的南宮婉韻,問道。
“是啊,皇叔,你快些摘那花兒,我要很多很多”南宮婉韻一心都在那木棉花上,她催促著南宮鈺,並未注意南宮鈺眼中那聽到安若雪時一閃而過的柔情。
南宮鈺摘了一些木棉花以後,便又飛了下來,身姿輕盈而修長,如謫仙下凡,南宮婉韻不由地發自內心感嘆,皇叔真是太帥了
“拿著你的木棉花。”南宮鈺將大掌裡捧著的花瓣遞給南宮婉韻,南宮婉韻伸出小小的手小心地捧起來,南宮鈺無奈地搖搖頭,小姑娘家就喜歡這些所謂美好的玩意。
“謝謝皇叔”南宮婉韻清脆的嗓音天籟般好聽,她圓乎乎的水眸裡閃爍著神采,充滿了活力和單純,南宮鈺眼看著南宮婉韻遠去的背影,心裡突然涌上了一股失落。
“哎,真是造孽。”南宮鈺沒由來地嘆了一口氣,他的眼神冷了下來,拍了拍手中殘留的花瓣,他再次回到了木棉樹下,火紅花瓣依舊在隨風飄搖,只是樹下的男人,卻已經不再是那溫柔的神情,而是淡淡的失落。
不知不覺,你走了很久了,真的很久。南宮鈺眼底的落寞像潮水一般涌來,他再次將玉笛拿了出來,遲疑了片刻,他將玉笛放在了脣邊,那淡粉而透著蒼白的脣色,與那溫潤的玉笛之色,相稱而美好。
笛聲清澈卻又帶著一種異樣的低沉,在風中飛舞著的,不只是那火紅的木棉花,也是南宮鈺的惆悵與思念,他修長白潤的手指,輕輕地在玉笛上按著,那幽幽笛聲,隨之飄揚。
“哪裡來的笛聲”半夏正在苑子的空曠處替幾盆花草澆水,聽到了了隱約的笛聲以後,她有些不解地扭頭問一旁的秋香:“你聽到了沒有”
“好像是有笛聲。”秋香豎耳凝聽,然後又肯定地說道:“確實是有笛聲。”
“這宮裡和大小姐一樣愛好樂理的人不少嘛”半夏樂呵呵地說道,安若雪這段時間身體恢復得不錯,她心裡頭也高興,說罷,她繼續埋頭澆水,這幾盆花草是以後要放進安若雪房間的,讓那房間看起來有生氣點。
秋香撓撓頭,沒有說話,她對樂理不是很有理解,最讓她覺得動聽的就是安若雪的琴曲了。
這笛聲,安若雪也聽到了,自從她好了以後,南宮彥便甚少來過這裡,也從未寵幸過她,這一點讓安若雪很慶幸,又覺得很奇怪,南宮彥當初讓她進宮的原因,十有八九是爲了安家和李家的勢力,可是進宮以後,南宮彥卻更加喜歡玉玲瓏與安若雨,而不是安若雪,這一點確實有些奇怪。
玉玲瓏與安若雨是怎麼抓住南宮彥的心的安若雪還真是不解,上一世玉玲瓏還是半青,安若雨也是與南宮黎在一起,而不是南宮彥。
殊不知,這兩個人,都與另一個人在某方面很像。
“你聽到了嗎”安若雪問剛走進來的鶯歌:“不知道是何人在吹笛。”
“嗯,大概是秦王吧。”鶯歌隨口說道。
“爲什麼會覺得是秦王”安若雪疑惑地問道。
鶯歌愣了愣:“難道大小姐不覺得這笛聲很好聽嗎”
確實很美妙,只是中間不知道爲何摻雜著一絲淡淡的愁緒,彷彿那三月柳絮,在漫漫飛舞,飄搖著落地,帶著不捨卻又美得如畫,安若雪領教過南宮鈺的琴技,倒是沒有聯想到,南宮鈺吹笛子也是一流。
靜靜地聽著那笛聲,彷彿看到了一波碧藻,在水底輕輕地飄動,想隨著那水流而去,卻紮根在了水底,無法離去,安若雪不禁幽幽地嘆息了一聲,這若真是南宮鈺吹奏的笛子,恐怕這人的故事,也是說來話長呢。
一曲完畢,只剩枝間幾隻鳥兒靜靜地站在那裡,偶爾鳴叫一聲,清脆悅耳,彷彿在附和著剛纔的笛聲,南宮鈺將笛子收起來,然後對著樹上的鳥兒笑了笑:“聽夠了,該收工了。”
說罷,南宮鈺拂了拂衣袖,轉身離去,只是剛纔他的愁緒,隨著那笛聲,還在宮中飄蕩迴響著,幾多愁緒,幾多聞聲落淚者。
南宮彥正與柳月如在下棋,他的腦海裡卻一片混亂,近來玉玲瓏流產的事情,讓他情緒暴躁,加上國事繁瑣,他今日特地來鳳儀宮,想與柳月如下下棋,談談心,緩解一下情緒。
誰知,那幽幽笛聲,卻擾亂了南宮彥的心緒,他的臉色有些發青,下棋也是雜亂無章,柳月如很快就發現了南宮彥的異常,貼心地問道:“皇上,是不是乏了,不如歇息一會兒吧”
“朕沒事,繼續下棋。”南宮彥剛毅的臉上,有絲難以察覺的惆悵,剛纔的笛聲顯然擾亂了他的心,他不會記錯,那是她曾經譜的曲子,曾經親口唱給他聽過,並未用任何樂器奏過,會有誰知道
“皇上,喝杯茶吧。”柳月如倒了一杯茶,遞給南宮彥,南宮彥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接過茶以後,卻久久沒有喝,而是反覆地在回想著剛纔聽到的曲子。
柳月如看得出南宮彥心不在焉,她靜默地坐在一邊,並不言語,南宮彥每每露出如此神情時,都是想要安靜,她一個勁地追問也沒用,反而會讓他覺得更加煩躁。
“朕有事,先走了。”南宮彥突然放下了茶杯,淡淡地說了一聲以後,便徑直離開了鳳儀宮,完全沒有給柳月如任何詢問的機會,柳月如欲言又止,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最後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南宮彥匆匆地離開了鳳儀宮以後,朝著他認爲是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斷地詢問宮女,剛纔是不是有人在吹笛子,宮女都被南宮彥那陰鬱的臉色嚇得瑟瑟發抖,她們確實都聽到了笛聲,可是並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吹。
“皇上,您說的是不是秦王殿下”一個小太監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他剛巧剛纔經過南宮鈺那裡,南宮鈺吹笛子的時候,他正匆忙經過。
南宮鈺南宮彥沒想到會是南宮鈺,他一時間有些出神,明明是秋兒與他才知道的曲子,南宮鈺爲什麼會知道
“你下去吧。”南宮彥有些失神地揮揮手,讓那小太監離開,小太監連忙應聲退下,南宮彥腳步遲緩地走到了一處涼亭內,他實在無法想清楚,南宮鈺與秋兒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南宮彥心中疑竇叢生,當初的皇位之爭,最後是南宮鈺主動退出的,他知道,可是真實的情況,卻不是那麼簡單,據南宮彥所知,南宮鈺那時候的支持者並不少,也並不是對皇位毫無興趣,可是後來卻突然主動要了封地,便離開了。
唯獨回來過一次,便是秋兒死去的那一次,參加了她的葬禮,南宮彥心中的狐疑越來越強烈,他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他的髮妻,也就是大玥國的第一位皇后,一直是他心愛的女人,儘管她已經不在人世,可是一直都是他深深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