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姑娘要哭請到別處去!可別在咱們府門前哭,主子嫌喪氣!你也是知道規矩的,別為難我們!”
知秋又氣又恨又羞又愧,但也深知這些狗奴才一向便是如此德行,只得忍著氣惱走開,一時間尋死的心都有了,恰巧又一輛馬車回府,阮琦自車中鉆出來,不妨知秋的身影驀然撞入他眼中,他不由皺眉,正要讓仆人驅趕門前這骯臟女人,卻被那雙晶亮的眼吸引了目光,定睛看了一陣,才依稀從那狼狽的女人身上中辨出自己曾經垂涎的嬌容。
“那不是阮酥身邊的知秋嗎?這是怎么說?”
門仆見問,屁顛顛迎上來將方才阮酥攆人一事繪聲繪色地描畫了一遍,阮琦聽罷,摸著下巴感嘆。
“那死丫頭當真心狠手辣,可惜了這花一般嬌艷的小美人……”
望著知秋遠去的羸弱背影,阮琦心中一蕩,回身鉆進馬車。
“跟著她!”
知秋一行哭一行走,恍恍惚惚穿過長街,卻不知前路在何處,一輛華車自她身邊駛過,激起無數水花,知秋本能地閃到一邊,不料那馬車卻在她身前停下,攔住了她的去路。
阮琦拉開車簾,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嘖嘖咂嘴。
“可憐見的,小知秋,怎么弄到這般地步了?”
認出眼前這個男子,知秋驚恐不已,本能地便要逃跑,阮琦向車夫丟了個眼色,那漢子便跳下車先一步攔住她,知秋忙轉身往另一邊跑去,卻被阮琦鉗住手腕,用力將她拖向自己,知秋當下便大聲叫嚷起來,她拼命掙扎的無助摸樣,惹得阮琦獸@欲更甚,當下便打算在馬車上將她辦了,之后再在外頭找個小院養起來供自己玩樂。
“阮司庫這是在做什么?”
帶著寒意的清潤男聲從天而降,半個身子已經被拽上馬車的知秋渾身一抖,抬起盈盈淚眼看向來人,絕望的心不由怦怦直跳起來。
阮琦動作僵住,下意識便松開了手,盡管心中有千般不服,但對方的官階放在那里,他不得不放開知秋轉身行禮。
“下官……見過尚書大人!”
今日早朝之上,嘉靖帝圣旨一下,印墨寒晉升吏部尚書一事便是塵埃落定,阮琦弓腰作揖時,余光瞥見這個當初隨自己進京的清貧書生已是鮮衣怒馬,連補服上的仙鶴都是如此趾高氣揚,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堪。
“印大人救我!”
知秋滑下馬車,一把推開阮家車夫,連滾帶爬撲到印墨寒的官轎邊,印墨寒輕輕皺眉,擺手示意她躲到自己轎邊后,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阮琦。
“阮司庫?”
印墨寒只是親切地叫了阮琦一聲,再沒有多說半個字,但他語氣里的威脅已是不言而
喻,阮琦緊咬牙關,一腔邪火早已被澆滅,他如今的位置都是印墨寒賞的,他既然要救這個丫頭,自己便只有識趣退讓的份,看清這一點,阮琦恨恨地對印墨寒抱了抱拳,一擺手,帶著家奴灰溜溜走了。
印墨寒看了眼瑟瑟發抖的知秋,嘆了口氣走下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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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姑娘落到這般田地,莫非是因為在下的緣故?”
見知秋絞著衣襟默然垂淚,印墨寒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不由驚訝于阮酥的冷酷,雖然對知秋欺騙的行為曾感到憤怒,但這些始終抵不過她一直在阮酥面前替他說話的情誼,印墨寒從仆從手中接過斗笠蓑衣給知秋披上。
“抱歉連累了你,不知你接下來打算去往何處,我讓人送你一程。”
知秋鼓起勇氣,撲通一聲跪在他腳邊,哭得無比凄厲。
“大人!知秋被小姐逐出阮府,已無處可去,求、求大人收留!”
印墨寒為難地蹙起雙眉,被阮酥趕出來的人,他若是收下,定會引她不快,因為祁澈之事,阮酥想必已經記恨了自己,他實在不愿意再惹惱她。
見印墨寒猶豫,知秋顧不得地上泥爛,哭著磕頭不止。
“似我這般無親無故的弱女,流落街頭唯有一死,求大人看在小姐的面上....”
這張水靈的臉濺滿泥痕,額頭見血,想起方才阮琦的獸行,印墨寒也知道一個有姿色的弱女沒有庇護,會是怎樣的境遇,他到底不忍,彎腰攙扶起她,吩咐下仆。
“我還要趕去吏部受官印,你先去雇一頂小轎,把她送回府中,交給老夫人安排。”
知秋聞言,便知印墨寒這是決定收留自己了,心情如同冬樹放花,一掃凄楚絕望,竟是無以倫比的驚喜,誰能料到,她今后竟能跟在這個只能出現在夢里的男子身邊,這算不算一種因禍得福?
三日一過,太后壽誕終是落幕,在宮中忙著收拾儀仗的同時,阮家也接到了太后一道懿旨,說是阮酥進宮期間,行止端莊溫良,很受太后喜愛,恰巧太后身邊的純如離了宮,所以特命阮酥進宮作為女官隨侍左右。
得知這個消息時,阮府上下除了阮琦夫婦外皆是歡喜的,此前也有貴族小姐進宮侍奉太后的先例,只有太后看得上的人才能獲此殊榮,性質和宮女是截然不同的,若是進宮期間能討太后歡心,便有機會賜婚皇子,可惜現在除了年幼的八皇子,別的皇子都已經有了正妃,而阮酥自己也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但此事揭過不提,若她有心討好太后,對阮家也是大有好處的。
只有阮酥知道,太后這道懿旨,根本就不是什么提拔,不過是對玄洛抗婚的回應罷了,一來太后好奇玄洛堅決要娶到的人究竟是圓是扁,二來自己成了太后身邊人,出事玄洛也是鞭長莫及,太后有的是辦法讓她知難而退。
盡管前途未卜,阮酥還是毫無懼意,雖然這一世因為招惹玄洛,觸碰了太后逆鱗,但她前世也曾是太后身邊紅人,她有自信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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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入宮,自有太后親派的馬車來接,梁太君囑咐了阮酥幾句,便讓寶笙陪她出了府,一路坐車到午門,便有太監換了靛綢小轎來接,阮酥剛要上轎,恰遇太子往皇后處請安歸來,杏黃綢轎在阮酥身邊停住,祁念掀開轎簾一角,那張清俊的臉有些陰沉。
“孤沒想到,足智多謀的阮酥竟也有失算的一日。”
阮酥當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福。
“世事無絕對,印墨寒棋高一招,阮酥也沒有辦法,只是讓殿下失望了,還請降罪。”
雖然被小明月樓一事搞得焦頭爛額,但祁念對女人還是有風度的,阮酥不僅是謀士,還是美人,他嘆了口氣。
“罷了,不怪你,孤也是始料未及,只得告訴父皇折子是搬運時不慎遺失的,雖然最后是掌書內侍頂了罪,但這樣的說辭,父皇究竟能信幾分?孤懷疑,承德王根本就沒有上過那道折子!祁澈和印墨寒一早就挖好了坑,只等我們往下跳。他和承德王配合演的這場戲,可是很讓父皇動容啊!今年東營的閱兵大典,父皇已經交給他主持了。”
阮酥微微一笑。
“勝敗乃兵家常事,殿下忘了,三王還在京中,他有陰謀,我們未必就無良策,三王中最富有的承恩王可是眾人爭取的對象,殿下即求賢若渴,何不先下手為強?”
祁念露出苦惱神色。
“你說的,孤又如何不明白?只是穆清言性子古怪,珠寶自不必說,但他如今是書畫不收,美人也不受,倒叫人無從下手。”
阮酥想了想。
“太子殿下若想與承恩王攀上交情,不必做這些事,只用幫他找到一個叫蕭寒的胡人即可。”
祁念微微一愣。
“蕭寒?胡人?”
阮酥點頭。
“此處說話不便,阮酥也不好說得太細,殿下若有心,只要從承恩王身邊的人下手,便能得知蕭寒的信息。”
聽她如是說,祁念便不再多問,剛欲放下轎簾,他又似想起什么。
“對了,阿酥此去太后身邊,一定要小心那個叫純貴的女人。”
阮酥彎腰笑道。
“多謝殿下提點。”
接阮酥的轎子到棲鳳宮外便停住了,另換了宮女出來引路,頤德太后年輕時,也是個極為厲害的女人,先帝還在世時,她便頻頻干政,后來嘉靖帝登基后的頭兩年,舉凡大事都必須請示過她方敢定奪,或許是曾經某些手段也并不干凈,逐漸步入老年的頤德太后越發害怕所謂因果報應,開始信佛,阮酥入宮時,她正在佛前打坐,任何人都不敢前去打擾,阮酥便先去見了太后的心腹純貴。
純貴穿著鴨蛋綠的福紋綢衣,料子不比梁太君身上的差,行動雍容得體,更似貴婦。
“除了太后所居的正殿,棲鳳宮還有兩處偏院,西婳苑便是小姐的居所,余下的東驪閣,是為瓊琚郡主備下的,明日,她將從二公主處搬過來,與阮小姐一同服侍太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