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阮酥可算安安穩(wěn)穩(wěn)睡了個好覺,而那邊廂,祁澈卻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沒有母族做靠山的他,失去了陳家這個最強(qiáng)大的盟友,相當(dāng)于被砍斷了雙足,在今后的儲君之爭中將會舉步維艱,他內(nèi)心的暴虐全數(shù)暴露出來,彬彬有禮的假面再也維持不住,當(dāng)印墨寒深夜前來拜訪時,瞥了眼鼻青臉腫嘴角流血的侍姬,便明白祁澈此刻已經(jīng)焦躁到了極點。
“你來了。”
祁澈頹敗地坐在椅上,看也沒看印墨寒一眼,不斷起伏的胸口昭示著他內(nèi)心的洶涌,他想對印墨寒發(fā)泄怒意,但若不是印墨寒趕在嘉靖帝徹查之前銷毀了他與私礦的聯(lián)系,或許現(xiàn)在,他也不能繼續(xù)坐在王府上,所以他還是忍住了。
“陳妃那個行為不檢的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活活將本王的一番心血全都?xì)Я耍∵B帶陳家也沒了,沒了……”
印墨寒撿起砸在地上的紫檀文玩,輕輕擱在案上,面目很是平靜。
“不是陳妃行為不檢,宮中的妃嬪,又有誰背景完全干凈?她不過是覆滅陳家的一個突破口,設(shè)局的人將這個套做得環(huán)環(huán)相扣,鐵證如山,讓陛下不得不信,把她和陳家一起連根拔除……”
祁澈懊喪地捶著桌面。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陳妃和陳家那些事,連你我都不知情,怎么祁念竟有本事挖出來?在一朝之間便改變了局面,讓你我功虧一簣!”
印墨寒沒有回答,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誰的杰作,但他此時不想讓祁澈知道。
“殿下,盟友沒了,可以再找,現(xiàn)在與其惋惜,不如盡快摘除和陳家的干系才是要緊,否則那幕后之人恐怕會趁勝追擊,將劍鋒指向你我,還有……玄洛失蹤這么久沒有出現(xiàn),著實讓人不安,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非坐以待斃之人,京城之變,陳家滅門,恐怕也有他暗中推助,現(xiàn)在塵埃落定,他卻依舊不肯現(xiàn)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頭。”
提起玄洛,祁澈背脊一寒,他突然清醒過來,有些怨恨地看著印墨寒。
“也不用模糊視線了,你當(dāng)本王不知道嗎?阮酥前腳進(jìn)宮面見太后,姚綠水后腳便攛掇父皇前往寧家別苑,天下竟會有那么巧的事?若是一開始便聽本王的,將她毒殺在大理寺天牢內(nèi),做出畏罪自裁的假象,父皇也不會在意,而你卻一意孤行,不肯傷她分毫,現(xiàn)在好了,那女人的毒牙都咬住本王脖子了,你卻還對她心存憐惜,怕本王報復(fù)她?”
印墨寒不語,因為祁澈說得不錯,祁念根本不足為懼,阮酥才是幕后的操盤手。對敵人仁慈,便是自尋死路,何況她是那樣可怕的敵人,一著不慎連自己的命或許都會搭在她手里,這一次,若是在大理寺牢房中便除掉阮酥,這局面不會有翻盤的機(jī)會。
“你聽著,本王這次不會再顧及你的面子,無論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除掉阮酥!”
太子府中,祁念專程在府中湖心亭備下酒宴邀請阮酥,這次一舉除去了陳妃和陳家兩大眼中釘,他與穆皇后母子的地位可謂更加固若金湯,也讓他再次對阮酥刮目相
看,之前的種種芥蒂仿佛都煙消云散,他打聽了阮酥的喜好,一百五十多道菜式全是阮酥喜好的口味,甚至千里迢迢從各地尋了反季節(jié)的水果討好阮酥。
阮酥卻顯得心不在焉。
“殿下,陛下的御膳為一餐一百二十道菜,您這頓飯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制式,恐怕不妥,雖說我們此次姑且得勝,但五皇子必然還會在暗中緊盯,借機(jī)反撲,您萬萬不可讓他逮到絲毫破綻。”
祁念朝她舉了舉杯,微微笑道。
“無妨,這頓宴席是孤交代羅虎親自準(zhǔn)備的,沒有外人知道,何況這湖心亭又只有你我二人,阿酥不必拘束,來,嘗一嘗這道清蒸河豚,這是去年春天江南流花河岸捕上來的頭一批鮮魚,一直控制水溫精心護(hù)養(yǎng),送到京城時卻只余一尾存活,有價無市的東西,孤連父皇都不曾進(jìn)獻(xiàn)。”
阮酥有些不自在,今天她之所以肯赴宴,其實也是想來看看白秋婉,可是祁念卻說白秋婉身體不適不能前來作陪,這讓阮酥不由起了疑心,對于祁念的殷勤她只做不見,垂眸抿了口酒道。
“殿下費(fèi)心,只是師兄尚無消息,阮酥實在食不下咽,不知此前央殿下追尋師兄下落的事……”
祁念笑意略有僵硬,但他也明白,對于阮酥有些事不能硬來,他哈哈一笑。
“阿酥與玄洛真是兄妹情深!”
祁念對于二人關(guān)系的定義,讓阮酥不太舒服,玄洛想娶她的事京城幾乎人人都有耳聞,祁念此時故意裝傻讓阮酥敲響警鐘,但礙于玄洛的特殊身份,也不好多加解釋。
“陳家有今天,阿酥的出謀劃策固然至關(guān)重要,但最終讓陳家無法翻身的那些鐵證,卻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搜羅出來的,若非多虧了另一股力量,只怕陳家一時還難以倒臺。”
阮酥眉頭一跳。
“殿下是說,有人暗助殿下扳倒陳家?”
祁念還未回答,阮酥臉上便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喜色,是了,雖然自己是出主意的人,但是很多事情,她都是借助祁念的手來實現(xiàn)的,當(dāng)時她還曾擔(dān)心,祁念無法制造出充足的證據(jù)指正陳家,以及陸進(jìn)恒匪夷所思的死……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沒錯,他一定已經(jīng)回來了!
想到這里,阮酥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對祁念福了福。
“多謝殿下款待,太后那里還等著阮酥陪侍,恕阮酥不便久留,先行告辭了。”
祁念笑盈盈地起身送客,卻在目送阮酥遠(yuǎn)去之后,緊緊握住了白玉酒盞,那纖細(xì)婀娜的身影映在他瞳仁里,幾乎燒起火焰來。
他耳邊再次響起穆皇后的話。
“阮酥此女,七竅玲瓏,機(jī)敏無雙,今日她有本事除掉陳家,來日便能除掉你,絕不可讓她成為你的敵人,自古夫為妻綱,你只有將她收入自己囊中,才能真正駕馭她、控制她,讓她對你全心全意,反之,若是讓玄洛娶了她,以他這般立場不明,將來若是倒戈則后患無窮。”
祁念并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他內(nèi)心對阮酥的征服欲其實從未磨滅,作為儲
君,他遲早君臨天下,就算鐘情白秋婉,三宮六院也是不可避免,他是個高傲的男人,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會生出扭曲的占有欲,盡管這不一定是愛。
穆皇后的話,只是讓他產(chǎn)生了危機(jī)意識,但阮酥冷淡的態(tài)度,不斷拒絕回避卻讓他這沉寂已久的這個念頭熊熊燃燒起來,他不能忍受自己在她眼中,甚至還比不上一個閹人!
本來今日,祁念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告訴她,若是她愿意一直輔佐他,將來他登上大位后,可以讓她成為皇后,畢竟清平他已不敢信任,而白秋婉那般柔弱,即便將她置于高位,她也鎮(zhèn)不住后宮,但換成阮酥則不然,她一定可以成為他最有力的后盾,還可以保護(hù)白秋婉免受其他妃嬪的迫害,再合適不過。
可是阮酥,卻連開口的機(jī)會都不給他。
祁念拿過對面那只白玉盞在手中晃了晃,仰頭將阮酥喝剩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余香猶在,帶著冰冷滑入肺腑。
祁念不知道的是,和他同時目送阮酥離開湖心亭的,還有遠(yuǎn)處的回廊上一雙陰狠的妙目,清平攏了攏斗篷,偏頭對執(zhí)墨道。
“速去告訴五殿下,那會武的婢女不在她身側(cè),正是最佳動手時機(jī)。”
阮酥坐在轎中,一顆心惴惴不安,有一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玄洛已經(jīng)回到京城,為何遲遲不出來相見,難道他不知道她很擔(dān)心他么?就算是怕打草驚蛇而不能露面,總可以派人報個平安吧?她又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
阮酥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以至于轎子悄悄偏離了正街,轉(zhuǎn)進(jìn)暗巷她都沒有發(fā)覺,直到轎子突然停下,阮酥才猛然回神,她掀開轎簾一角,一棵陰森的歪脖子老槐樹撞見眼中,阮酥驀然感到不對,特別今日寶弦還不在身邊,雖然她安排了一名皇城司的高手跟著她……視線里沒有看到那人,阮酥心中一沉。
“小姐不必找了,那閹人固然厲害,也已經(jīng)被我等處決。”
轎夫的聲音徒然變得陌生,他們轉(zhuǎn)過臉,眼睛里的厲芒畢現(xiàn),阮酥馬上明白,她原本帶來的那四個轎夫,恐怕在她待在太子府期間,已經(jīng)被取而代之。
阮酥當(dāng)然明白是誰要她死,易容成她身邊的轎夫,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看來這一場謀殺,祁澈策劃得非常周全,只怕其中還有清平的協(xié)助吧?
這幾個人一看便知是訓(xùn)練得如機(jī)器般堅定不移的死士,與她沒有利益糾葛,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動的,這里是背陰的暗巷,很少有人經(jīng)過,阮酥暗中攥緊了拳頭,腦子飛速轉(zhuǎn)動,思考脫身的辦法……
眼見他們緩緩自腰間抽出長刀,阮酥下意識摸向轎子暗層,那里放著寶弦給她的防身之物,一把小巧的連珠弩,寶弦教過她如何使用,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阮酥正要抽出連珠弩,抬眼卻見墻頭上翻下幾道黑衣身影,擋下阮酥面前的長刀,迅速和祁澈的死士纏斗起來。
這是什么情況?祁念的人?
阮酥還來不及思考,一只手便將她從轎中拽出,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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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