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修煉的功法指定已畢,陸淮風最後吩咐了一句:“致一,修習天元玄功及劍法之事,你是過來人,便由你來跟他們講解一下。”
在趙致一認真又恭敬地答應後,陸淮風便揮手命他們退下。
趙致一知道師父事務繁多,不敢過多煩擾,急忙領著傅鈞和秦湛告退。
走出正一宮後,趙致一表情這才放鬆下來,笑道:“師尊身爲一派宗主,總攬全派大小事務,實在沒有太多空閒分給我們。二位師弟若有什麼疑問,儘可以問我,我必竭力解答,不敢有任何藏私。”
“多謝師兄。”秦湛溫順乖巧地一笑,“我們初入內門,對修煉功法一事毫無所知,只怕會問出許多愚蠢至極的問題來,怕是會……惹師父生氣,如今有師兄願意施以援手,正是求之不得。”
“秦師弟過謙了。”趙致一搖頭失笑道,“沒有什麼愚蠢不愚蠢的問題,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也包括我。二位師弟修煉功法時若有任何疑惑不解,千萬莫要埋藏在心裡,儘管直接問我便是。否則可能一念之誤,便失之千里,多繞好幾道彎路,空耗時光。”
秦湛立即答謝,同時也代傅鈞一併應允了。
趙致一接著便帶他們去了藏經樓,在三樓正室裡的紅木書架上取下天元玄功第一冊,放在屋中唯一一張寬大的書案上,又拿來筆墨紙硯給他們。
雖然是第一冊,卻是五冊之中最爲厚重的一本,足有六百餘頁。
第一冊因爲是基礎,故此頁數最多,所有步驟亦十分詳細。
越往後面幾冊,書頁便越少,其中記載亦極簡練,需要靠自己去領悟,因爲許多悟道之法難以盡用言語描述,亦是因人而異,領悟只是一瞬間的事,事後再去回想,只覺得印象模糊,無法重述。
展開第一冊的書頁,只見紙是上等的宣紙,質地潔白細緻,雖然業已過去數百年,依然保存完好,只是邊角有些微微發黃,卻未影響到任何內容。
而上面的字跡極其工整,一筆一畫清晰可辨,細看筆鋒更是飛揚凌厲,飽含銳氣,尤其轉折之處,彷彿直欲破紙而出。
天元玄功是丹霄派祖師應昭華親筆撰寫,因此倘若字如其人的話,應昭華當年應該是一個英銳如劍、風采清越的男子,令人心馳神往。
趙致一似乎還有點擔心他們對抄書一事不甚高興,尤其是傅鈞沉默不語,喜怒難辨。他撓了撓頭,寬慰道:“二位師弟不必多心,每位師兄弟起初皆得抄錄天元玄功第一冊一遍,我當年也是如此。雖然事後手腕略爲痠痛,不過在抄錄的過程中倒也記住了不少東西,之後修煉之時便可以隨意翻閱自己的副本,並且還可以寫上註釋與心得,避免重複錯誤的道路。”
秦湛笑而稱是,滿口只是驚奇與感恩,毫無怨尤之色。傅鈞雖不似他這般裝模作樣,亦是對趙致一的好意表達謝意。
趙致一在旁看著他們開始鋪紙研墨,逐字抄錄,不時低聲指導兩句,比如這個字是別字,實際上應該是什麼字;又比如應該在哪些地方預留一段空白,方便以後寫上註解。後來見他們漸漸抄錄得又快又準,便住口不語,只是含笑凝望。
未過一刻,秦湛忽然擡頭,很是體貼地道:“我聽說諸位師兄早上皆有晨練,無論春夏秋冬皆不停息,我與傅鈞已經學會如何抄錄了,可不敢再耽誤師兄的正事。”
趙致一微微一愣,隨即笑得歡快:“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暫且離開去晨練,大約巳時正便回來,再爲二位師弟解說天元玄功第一冊。”
趙致一離去後,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時間分外安靜。秦湛卻沒有急著繼續抄錄,反而起身前往書架,從中取下另一本書,開始翻閱。
傅鈞定睛一瞧,只見那本書上寫著天元玄功第二冊,不覺微微愕然:“你……爲何要拿第二冊?師父要我們抄錄的只是第一冊。”
“第一冊在接下來的幾日裡,隨時都可以抄錄,何必著急?”秦湛氣定神閒地答道,“我只是很好奇,這第二冊裡面,究竟寫了些什麼。”
傅鈞暫時無語,秦湛卻又倏然道:“你還記不記得,大師兄曾經說過,天元玄功有五冊,分別對應丹霄派修道五重境界的修煉之法。第一冊對應著執劍境界,第二冊則是意劍境界。”
“所以師父便讓我們抄錄第一冊,又有何不妥?”傅鈞反問道。如今他與秦湛初入內門,自然是執劍初期的境界,研習第一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自然沒什麼不妥。”秦湛微微一笑,絲毫不見著惱,“只不過執劍境界只是丹霄派修道之路的第一步而已,你難道不好奇後面的道路會是什麼樣子麼?”
傅鈞一時語塞,卻難免陷入回憶之中——爲什麼他記得前世的秦湛不曾如此好奇過,只是老老實實地專心抄書?……是了,當時帶領他們來藏經樓的人,是大師兄蕭雲暉。
蕭雲暉絕不像趙致一這樣軟性子好說話,不會被秦湛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想來前世的秦湛,是礙於在蕭雲暉面前,故而不敢肆意妄爲,只得裝成一個乖巧安分的小師弟。
可是,秦湛這樣做,雖然起因也許只是一時好奇,卻也恰巧會因此一舉而受益匪淺——因爲傅鈞心知肚明,第二冊裡面記載的一句話,恰好正是如何正確突破執劍境界的一個提示。
從執劍境界升爲意劍境界,需要一定的靈力與體力,缺少哪一方面都不可行。
而前世的傅鈞,因爲最初只看了第一冊,便只是靠自己慢慢摸索,想著即使突破到意劍境界後,也是要成日與劍爲伴,遂花了不少時間苦練劍法,增強的多數爲體力,而靈力較爲不足,未能達成意劍境界的最低標準,便始終停滯在執劍後期境界,無法前進。
雖然最終比起其他弟子來,傅鈞所耗費的時日一點也不算慢,但在後來見到第二冊裡的那個提示時,只覺得恍然頓悟,而又覺得先前的自己實在是愚不可及,白白浪費了許多時光。
那句話,簡單來說便是:天元玄功這套功法與其他功法不同,學習以後,想要修爲更進一步,必須保持靈力與體力的持平,無論哪一項過高,都對修爲增長毫無益處。
細想起來,第一冊裡面確實記載了不少淬鍊筋骨、提高體力的方法,當然練習劍法便是其中一種方法,還是排位最先的一種。
天元玄功裡面雖然也記載了一些劍法,但皆是最基礎的劍法,雖然修爲高了後使用起來也威力巨大,但若論精妙程度,卻畢竟不如專門的劍法書籍,例如傅鈞和秦湛新得的天罡劍法以及太極劍法了。
初步修煉天元玄功時,大多弟子會優先選擇專注於提高靈力,像傅鈞這樣先學習劍法的也有一些,而一面鍛鍊體力一面提升靈力、並且保持完全均衡增長的弟子,卻寥寥無幾。
不過陸淮風從一開始除了天元玄功以外,同時還給了另一套劍法讓人修習,其實也算是一種提示了。
傅鈞不知道秦湛這樣算不算投機取巧,但在丹霄派諸多門規之中,並沒有任何一條規則,是禁止門下弟子在執劍境界時,就閱覽天元玄功第二冊的。
當然,這樣的速成之法,只對執劍境界有效,對於之後的四重境界十二階段便全然無用,因爲執劍境界的三個階段只是入門級別,只要找到正確方法,便可突破。比起之後步步艱難的階段,可以稱得上是較爲容易了。
傅鈞思及秦湛這麼做並不違反門規,便沒有阻攔秦湛的舉動。
只見秦湛看得認真而專注,片刻過後方纔舒了口氣,擡頭感嘆道:“果然……不愧爲昭華祖師親自撰寫的經典,字字珠璣,言簡意深。你要不要也來看一看?”
“不必了。”傅鈞略爲冷淡地回道,繼續專心抄錄第一冊。
秦湛眉毛略微一挑,似乎對傅鈞的古板感到無奈,卻致以一笑道:“好吧,等我看完了,再把有用的部分告訴你,也是一樣。”
傅鈞嘴脣微微一動,卻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低頭用心執筆落墨。
五日過後,傅鈞方纔將天元玄功第一冊抄錄完畢。
秦湛雖然在第一日消耗了不少時間去閱讀第二冊,不過卻在後面的幾日追趕了進度,因此倒也沒比傅鈞晚上多久,便也抄錄完了。
趙致一併沒有好奇他們爲什麼抄得一個慢一個快,還特意等待秦湛抄完了才一併做出解說。
至於天罡劍法和太極劍法兩本書籍,同樣也在藏經樓中,卻不用抄錄,可以取走原書,任意研習。
而在傅鈞和秦湛抄完天元玄功第一冊的同日下午,蕭雲暉也從奚邰山歸來了,帶回的是一個還算圓滿的消息。
就如陸淮風所料——那名潛伏在奚邰山裡的魔修剛入魔道不過數月,修爲尚淺,也因此並不敢在世人面前現身,只敢在夜晚悄悄潛入桑雲村裡,吸食村中壯年男子的精氣。
蕭雲暉身爲陸淮風座下大弟子,修爲如今已是心劍初期境界,乃是同齡道修中的佼佼者,因此那魔修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便被蕭雲暉斬於劍下,並未再添任何傷亡。
之後蕭雲暉率人徹查前因後果,得知那名魔脩名叫葉甄,本是桑雲村鄰鎮的一名書生,於數月前一日進入奚邰山中,便再不見蹤影,左鄰右舍本以爲他不幸做了山中野獸腹中之食,然而沒想到再見到他時,居然已經成了一名魔修,而且是不堪一擊的低級魔修,只懂得吸取人的精氣來勉強維生,卻不通任何魔修法術。
蕭雲暉也懷疑爲何一介凡人會好端端的變成魔修,而且據說葉甄平日裡只喜孔孟之道,並不好追求長生修道,此事只怕還有幕後原因。
但他在奚邰山仔細搜尋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亂人心智、使人入魔的東西,連一點異常之景也沒有見到,只得返回丹霄派覆命,並請示陸淮風,是否還要再徹底搜查奚邰山一次。
陸淮風聞言,卻只淡淡說了句“即便有那幕後之人,此刻也不會在奚邰山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不必白費力氣了”。
蕭雲暉對師父的話從無質疑,立即應聲稱是。
陸淮風冷冷一笑,眉間殺氣忽漲,猶若利劍一般令人膽寒心悸:“不必擔憂,若當真有哪個不畏死的魔孽膽敢算計什麼,爲師手中之劍已有許久未曾飲得邪魔之血了,正好可以略爲盡興一番。”
——————小劇場——————
阡陌:(內疚)對不起,秦湛實在是很會不走尋常路,就算沒有重生他也能自己開金手指。
傅鈞:……無妨,反正我的進境不會比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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