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笑笑聽了池靜跟池思瓊“簡單”的寒暄兩個小時以後,終於明白爲(wèi)何時隔數(shù)月,她才討要遲來的道歉。比如,她跟她老公去意大利出差,實(shí)在太多地方要逛,太多東西要買;再比如,某某官員大力邀約,無法推辭……這一類明顯炫耀的事情。
她只覺得無聊得想打瞌睡,身旁的池思瓊卻與她聊得挺帶勁兒,不停故作驚羨,又曬出自己在池氏企業(yè)忙得抽不開身旅遊,畢竟,池暮涵將大半個池氏企業(yè)都交予她管理,池靜家那些小產(chǎn)業(yè),也都爲(wèi)池氏旗下的一部分。
於是,兩個女人你來我往,一個招呼就這麼打了兩個小時之久,她們就不怕牙酸麼?
“笑笑這樣真的不行,”矛頭陡然轉(zhuǎn)向她,“我聽說她很封閉自己,你們讓她出去工作,還不是公司家裡兩頭跑,哪能鍛鍊個什麼?”
池思瓊符合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這麼覺得,都幾個月了,還是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
——喂喂,好歹尊重一下當(dāng)事人好吧?池笑笑無語問蒼天,任由二人探討。
“說到底都怪堂叔太寵愛她,以前上學(xué)是這樣,現(xiàn)在該出社會了,還是這樣?!背仂o狀似語重心長,“她那麼對我不要緊,好歹都是姐妹,我能讓一讓,可外邊的人,就算不敢惹池家,也難免會對咱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畢竟,這是整個池家的顏面問題?!?
她們是當(dāng)她真傻了是吧?池笑笑想發(fā)怒,將杯子“碰”一聲放下,擡頭看向池思瓊,卻在接觸到池思瓊驚訝裡帶些輕蔑的眼神後,才驟然憶起,在她們眼中,自己不過是個幼稚的小白癡。
“這裡是公共場合,放杯子要輕點(diǎn)?!背厮辑偛粣偟亟逃?xùn)道,瞟見隔壁桌的客人投來好奇的視線,心下惱怒,爲(wèi)什麼總得替這個沒用的妹妹收拾爛攤子?又礙著池靜的幸災(zāi)樂禍,無法明確表示自己的不滿,只能找機(jī)會訓(xùn)斥。“笑笑,這次專程請靜姐來喝咖啡,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要說什麼?她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愣愣道:“姐,不是你讓我來聽靜姐道歉的嗎?”
池靜端在手裡的那杯咖啡就此灑了一半,驚訝地瞪向驚怒的池思瓊。
池思瓊尷尬地僵住,繼而低吼道:“你瞎說什麼!忘了我昨晚交代你的話?”
池笑笑繼續(xù)眨了眨無辜的雙眼,幽怨地望著她說:“可是……你昨天明明說,今天靜姐來道歉的嘛……”
“池笑笑!”她一掌拍上桌面。
池笑笑立馬指了指她的手:“姐,你剛剛不是說在公共場合,不能這樣嗎?”
“我是讓你來向靜姐道歉!你腦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
“向靜姐道歉?”她喃喃地重複道,看向憋笑到滿臉猙獰的池靜,木訥的說,“靜姐,我姐姐要我向你道歉?!?
“不……不用了……”池靜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在她眼裡池笑笑不過是個沒大腦的千金小姐罷了,相對的,她看的是池思瓊的笑話?!八辑偅丶揖湍愀πψ罱咏嘟探趟恍?wèi)人處世才行。這不,鬧了笑話,換作是別人,不知心裡說些什麼!咱們的交情,我才提醒你的,要是其他人,哼?!?
池思瓊咬牙道:“這是自然!我今天下午還有個會要開,你看是和笑笑一起吃飯,還是我先送她回去?”
“喲,真是大忙人,我也不留了。笑笑,你要跟我一起吃午飯嗎?”池靜大度的說。
跟她吃飯?開玩笑,不得胃病也要得眼??!
婉拒了池靜虛僞的邀約,她當(dāng)然知道池思瓊不可能有會議,正琢磨著待會兒怎麼脫身,放在荷包裡的手機(jī)猛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同樣也打斷了池思瓊的。
她看了看來電顯,是慕宸晰。似乎還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剛剛沒有注意,在安靜的車裡卻十分清楚。拇指輕撫屏幕上的名字,來回磨拭了好一會兒,還是痛下決心,按下了拒聽鍵。
“怎麼不接?”池思瓊?cè)滩蛔“l(fā)問。
她猛一驚,低聲道:“不認(rèn)識的號碼?!本o接著,悄悄進(jìn)入電話簿,刪除了“慕宸晰”三個字。再一翻看,未接來電裡顯示出一串?dāng)?shù)字,已看不見那三字,她的心彷彿也跟著消失了一般,心口處空蕩蕩的。
池思瓊只當(dāng)她腦袋不清楚,懶得多講。
她嘆口氣,是什麼時候,面對池家人,竟差點(diǎn)忘記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回首深憶,似乎每每都在遇見池瑾瑜時,那形象都徹底破裂,她徹徹底底忘了自己是那個嬌縱傲慢沒大腦的池笑笑。
思及池瑾瑜,臉轟然爆紅,一定是氣的!她恨恨咬牙,纔對他改觀沒多久他就開始犯病了!他以爲(wèi)他是誰,即使懷疑她,想要試探她,也不能作出那種……幾近亂-倫的舉動!他果真是個瘋子,隨便到了這種地步,真不曉得日後會有怎樣的女人肯嫁給他。
猛甩頭,呸呸呸,做啥管誰嫁他?那種髒東西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最好!
一旁的池思瓊無言地望了她幾眼,用憐憫帶蔑視的眼光掃視著她,似是對這個白癡妹妹忍耐到了極點(diǎn)。
“哎,如果大哥再爭氣點(diǎn),也不需要我來操這個心?!背厮辑?cè)滩蛔”г埂?
聽她提及池瑾瑜,池笑笑再也無法忍耐?!熬退秋L(fēng)流種子,也爭不了氣!”
池瑾瑜的事情在池宅不是秘密,她也不奇怪池笑笑會知道,反倒感慨起來:“也怪不得他,如果當(dāng)年爸爸稍退一步,也不會鬧成現(xiàn)在這樣?!?
池笑笑突然回過神,驚嚷道:“你是說五年前的事情?”在池家這可是個禁忌,她難得聽到呢。
池思瓊點(diǎn)點(diǎn)頭,嘆息道:“我見過她,是個好女孩,只可惜生錯了家庭?!?
池笑笑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那……大哥究竟受了怎樣的刺激?我聽葉楓說,他變化很大?!?
池思瓊頓了頓,疑惑地瞟了她一眼,才冷冷回道:“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情。我快來不及了,你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咦?還真有工作?。?
……
這是池笑笑第一次到池氏企業(yè),高樓聳立的商業(yè)街上,少了些許溫暖的人氣。
池笑笑就像劉姥姥進(jìn)大觀園一樣,這般那般驚歎了幾番,終於被忍無可忍的池思瓊給拎進(jìn)了辦公室,幸虧是週末,加班人員大都待在崗位,沒讓她鬧出什麼笑話。
“你別亂跑,一會兒讓葉楓送你回去。”池思瓊一邊說一邊提起桌上的公文包就往外走。
捧著茶水的池笑笑這才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心地放她去工作。聽了她的話也才知道,這幾個週末,葉楓也忙得不可開交,難怪見不著他的人。他肯到宸宇時代那邊找她,會在池宅大門等她至接近深夜,一定……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
想著,心頭的疙瘩也沒那麼大了。
不過自己在宸宇時代還沒人強(qiáng)制規(guī)定她加班,李揚(yáng)甚至將大部分工作都交予其他人輔助,現(xiàn)在想來,池靜的話也沒說錯,在這樣的環(huán)境裡,如若是曾經(jīng)的池笑笑,也的確沒什麼好鍛鍊的。池暮涵究竟細(xì)想過沒有?是沒放在心上,還是另有打算?
等了半晌也沒葉楓的影子,見外頭也沒人,便不老實(shí)地走出去,忽略了池思瓊的百般囑咐。
走廊沒幾個人,她放肆地走來走去,這層樓大都是高層領(lǐng)導(dǎo),再往上估摸是技術(shù)研究中心一類。
當(dāng)她走到最裡邊那扇最寬敞的門前,不自覺頓了頓腳步:這是池暮涵的辦公室。
算起來,也有月餘沒見到他了,就連每日在家的溫柳也早晚難見一次,更何況是常常徹夜辦公的池暮涵?這樣一個讓她該恨,又無法恨的人,竟成了她的“父親”,真是可笑!
她記憶中的父親,可不是這樣冷漠又利益薰心!
“誰?”
門內(nèi)傳來沉厚的嗓音驚醒了她,才發(fā)覺自己無意間觸到了虛掩的門,門板“吱呀”一聲往裡開了一條縫,也驚動了還在辦公的池暮涵。
她擡手,只遲疑了一秒鐘,拔腿就跑!
跑了一大段路,也沒見著葉楓的身影。她氣喘吁吁地停下,左右望了望,還是掏出手機(jī)……似乎,又增了許多未接來電。想了想,給葉楓發(fā)了條短信,決定自己先回去,而後將手機(jī)調(diào)到離線情境。
不想引起注意,她從來時的直達(dá)電梯下到停車場,快速往外走去。
就在她剛走出沒幾米遠(yuǎn)時,從裡邊飛速飆出一輛小車與她擦身而過!她驚得往旁一跳,暴退兩步,右腳磕上一旁的低欄桿,大叫一聲,慘慘地跌坐在地!
始作俑者停車走來,她仰起頭,撞進(jìn)一雙訝異的眸子:“莊旭堯?”
……
在莊旭堯“熱情”的攙扶下,她不得不報出一個跟池家相隔甚遠(yuǎn)的地址,也幸得她腦子轉(zhuǎn)得快,在看到苗亜兒驚訝的目光時,率先撲過去,好姐妹般的摟著她對莊旭堯說:“我家在這附近,這是我一位護(hù)士朋友,有她照應(yīng)就沒事了?!?
莊旭堯在確定了她的腿只是輕微扭傷以後,才安了心,留下電話?!坝惺颤N事就找我,今天是我著急,開了快車,真是抱歉?!?
“哪裡的話?我也沒注意看路……你趕時間啊?那莊先生慢走~”她揮揮小手絹,送走了掛滿黑線的莊旭堯。
屋內(nèi)恢復(fù)了安靜,空氣裡瀰漫著藥水的味道,池笑笑不禁皺眉,再看向沉靜的苗亜兒正目光迷離地望著自己,她顫了顫,尷尬道:“苗小姐,真是麻煩你了?!?
苗亜兒這才緩過神,搖搖頭,又起身:“我去給你倒水。”
池笑笑仔細(xì)打量了她幾眼,她沒有池思瓊美得張揚(yáng),也沒有戴靈兒那樣嬌媚,一身素色的休閒服更是落了潮流,每一個動作都有條有理,性子很沉靜,令在她身邊的人會不自覺地感到安穩(wěn)舒適。
“我哥那種流氓怎麼會認(rèn)識你呢?”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碰”一聲,苗亜兒手裡的水杯落地,濺起的水珠沾滿了她的褲腿。
“是舊識吧?畢竟他最近纔回國……”
“夠了!”小宇宙突然爆發(fā),苗亜兒那張清秀的容顏泛起怒意,隱約似乎還含了些恨,她瞪著池笑笑,一字一句地道,“池小姐,我對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看在瑾瑜的份上我就不多話了,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
池笑笑僵住,滿臉莫名。
“我已經(jīng)拿了錢,答應(yīng)過你們的事情絕不反悔,你還想怎樣?”她說得句句含怨字字帶淚,慷慨激昂地指責(zé)著池笑笑,“因爲(wèi)你,我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死不活地躺在醫(yī)院,你還要來譏笑我嗎?你贏了,你得到瑾瑜了,但是你不要以爲(wèi)裝作忘記一切,我就會原諒你!帶著你的高貴滾出我的家,馬上就滾!”
她不顧腳下的玻璃渣,往前跨一步,指著虛掩的門怒吼著。
池笑笑愕然無言,難道……她也是自己的“舊識”?
不過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走就真是不要臉了。抿抿脣,她收回脣角的弧度,掙扎著站起身往門邊走去,右腳的疼痛使她步子很慢,一個趔趄往前撲去,條件反射地拉住身旁的苗亜兒,她隨著自己一同往下跌去!
“啊!好痛!”
聽到苗亜兒的驚呼,池笑笑趕緊鬆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被地上的碎渣劃破,鮮血往外狂涌!
一時之間池笑笑也忘了反應(yīng),呆呆地盯著雙眸含淚的苗亜兒。
然而,就在此刻,虛掩的門被推開,看到這一幕的池瑾瑜,也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