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一過，再過十幾天就是祭竈的日子。府裡上上下下都爲(wèi)年事忙碌著，最重要的一項就是打掃衛(wèi)生，也就是掃房子，全府的雜役，下人，婆子，丫鬟都被動員起來，就是探親的家屬也給發(fā)了把笤帚掃院子。

府裡住人的院落不少，廳堂軒榭更多，除了內(nèi)院空閒院子之外，算起來也不下百餘十間。諸如擦窗掃壁這些日常工作不說，光是那些室內(nèi)的暗樓，隔扇，欄桿，各種雕花屏風(fēng)，就足夠打掃一氣的，有些東西都雕有山水。人物、魚蟲鳥獸這些精雕細刻之物，稍不留心就會損壞。此外還有屋裡的各種擺設(shè)，細瓷，玉器，古玩，字畫，瓶鼎彝尊等等都是寶貝，更要小心，有的水洗，有的油擦，十分繁瑣。

如果要是沒有大批的人手，想要做到晨興夕畢，是不可能的。好在負責(zé)府中雜務(wù)的鄭壽和管理內(nèi)院的見喜都是參加過這種大會戰(zhàn)的，算是有經(jīng)驗的，他們將所有的人分成若干組，由有經(jīng)驗的人帶領(lǐng)，分工協(xié)作，各包一塊，完全是後世常見的‘生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的模式。他們兩個協(xié)調(diào)指揮，調(diào)配人手，完全一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模樣。

趙檉自己待在哪都顯得礙手礙腳，他乾脆帶著兩個小黃門躲到了府裡的匠坊裡。這裡常在的有十來個人，不但有泥瓦匠，木匠，鐵匠這些幹‘粗活’的，還有銅匠，銀匠，這些幹細活兒的，平時負責(zé)府裡的修修補補，也負責(zé)製作一應(yīng)所需的用品，算是府裡的維修組。但是別他們?nèi)耸稚伲瑓s都是從業(yè)多年，經(jīng)驗豐富的老工匠了，要不也不會被選進王府。

趙檉一進他們的小院到那些擺著邊上的鐵匠爐，老虎鉗，鐵錘，鋸子這些工具就覺得親切，自己前世本來學(xué)的是機械製造的，將來不是進設(shè)計院就是到工廠生產(chǎn)飛機大炮，機槍導(dǎo)彈的，卻陰錯陽差的被選進特種部隊，改變了自己前生的命運。

“二爺好，您怎麼上這個地方來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匠坊裡工頭張二寶到趙檉進來了，有些意外，手足無措地說到。

“張師傅，我到哪他們都嫌我礙事，想著上你們這躲躲，樣子你們也不歡迎啊！”趙檉裝出一副苦瓜臉說道。

“二爺是折殺小的們了，我們請還請不來您呢！”張二寶趕緊將趙檉他們讓進屋裡，其他人也連忙拜見，張二寶用袖子把屋裡唯一的一張椅子擦了幾遍，又墊上老婆給縫製的棉墊子才請他坐下，其他人也是趕緊把火盆撥旺，忙著給他倒上茶水。

“各位師傅都坐吧，不要拘束，我就是到你們這躲躲，你們要是客氣就是我的罪過啦！”趙檉作了個羅圈揖露出兩顆小虎牙天真地笑著說道。

“呵呵，二爺說笑了，我們這裡簡陋，怕是慢待了您！”銅匠張六斤捧出了一捧核桃、大棗、柿餅、栗子之類的乾果陪著笑說道，別他人長的粗魯，卻擅使一把六斤的鐵錘製作銅器，人們都叫他張六斤，卻把本名忽略了，“二爺，湊合著吃些，這都是來府裡過年的婆娘們帶來的，雖說常見，卻是家裡產(chǎn)的，吃個新鮮！”

“好好，各位家裡人都來了，過的還適應(yīng)？”趙檉拿起顆棗放到嘴裡咬了一口說道。

“這還得感謝二爺您的恩德，她們這些老孃們連門都很少出，要不是府裡派人接，恐怕剛出門就迷路啦，府裡有吃有喝的，她們能有什麼不適應(yīng)，待在這裡幾天都想找個事情做，不想回去了！”木匠魯大彬說道。

“這是好事啊，咱們這將來發(fā)展了，缺的就是人手，年後修路築壩，工地上也缺不了燒水做飯的人，水壩修好後，我們還可以養(yǎng)鴨養(yǎng)魚，以後還要建酒坊，磨坊哪裡都需要人，還愁沒有活幹，願意留下來的，府裡可以幫著解決住的地方，也省的你們兩地相思，晚上睡不著覺！”趙檉說道。

“那我們就謝過二爺了，多個婆娘洗衣做飯纔像個家，老孃們聽說了不知道怎麼高興呢！”張六斤眼角掛淚說道，其他幾個人也是感恩涕零，誰不願意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啊，可是過去這些都是奢望，匠人們都是單獨立籍，不但不能隨意脫籍，還要隨時聽候提調(diào)，圈在作坊裡幹活，常常是有家不能回，夫妻聚少離多。

趙檉和大家說了會兒閒話，話題又轉(zhuǎn)到手藝上了，他對古時的生產(chǎn)工藝不是很瞭解，想從與他們的談話中瞭解到現(xiàn)代的科技發(fā)展水平，而這些工匠正是一部部活教材，也正是他們在實踐中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新工藝。

“張師傅，你這個銅片如果我想把他做成這個樣子，你有什麼法子？”趙檉拿起案子上放著的一塊薄銅皮比劃著說道。

“二爺，這個好辦，用錘子直接可以敲出來，而且不會有任何褶皺！”張六斤拿過銅片立時敲打了一番說道。

“如果我大量需要尺寸相同的，有沒有什麼快點的法子？”趙檉又問道。

“這這個也不是辦不到，只要做個陰陽模子就成，銅片放在上邊，用錘子敲擊就能保證個個大小一致！”張六斤很快想出了法子，手底下也沒閒著，說話的功夫就做出了趙檉要的東西。

“曹師傅，如果我要在兩尺長的精鐵棒上鑽出一個眼你能不能辦到？”趙檉問在一邊著的曹雙成，他是個鐵匠。

“二爺，那個太長了，我們做不到，一個是沒有好的鑽頭，另一個也不能保證不偏離，短一點的倒是可以辦到！”曹雙成恭敬的回答道。

“哦！”趙檉點點頭，他的問話也不是無的放矢，他想改進下自己的槍，因爲(wèi)他的左輪槍發(fā)射藥採用的是黑火藥，裡邊含有硝，這東西長時間放置容易受潮，如果不注意，開槍時很可能會啞火，想解決這個問題只能做出發(fā)射藥和彈頭合爲(wèi)一體的子彈來。

在許多人的認識中，是先有槍的改進才後有子彈的發(fā)展，其實這是錯誤的，槍的發(fā)展是隨著子彈製造工藝的改進而一步步發(fā)展的。從剛纔的談話和演示中，趙檉明白讓用現(xiàn)有的工藝他們做出現(xiàn)代意義上的子彈殼是奢望，但是做出帶底火的火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靈機一動，如果採用早期的紙質(zhì)彈殼也許能行得通，那麼就可以解決發(fā)射時漏氣和彈倉頻繁發(fā)射產(chǎn)生的嚴重磨損，槍管再能改成精鐵的，基本就能造出一支可以用於實戰(zhàn)的左輪手槍來。

“二爺，您是不是想做個什麼東西，我們定想方設(shè)法給你做出來！”著趙檉愣神，曹雙成小心地問道。

“嗯，這個不急，現(xiàn)在倒是有件著急的活兒想讓大家?guī)蛶兔ο雮€法子！”趙檉說道。

“二爺，您說！”幾個工匠都把腦袋伸過來說道，這些日子只有張六斤給王爺做了一個大火鍋，還得了不少賞錢，其他人都想著自己手藝也不差，憋著勁的想露一手呢。

“大家可曾見過道士用的‘抽汞器’？”趙檉問道，前兩天他造出來的燒酒，就是利用青雲(yún)留在道觀裡的那個抽汞器做出來的。那些古代的那些道士，他們爲(wèi)了從丹砂中抽汞，設(shè)計出一種蒸餾器，它分成上下兩部分，上部形似圓底燒瓶，叫做“石榴罐”，是盛丹砂等藥物的密閉容器，旁邊通一根管子，下部作桶形，叫做“甘堝子”，用的時候加熱，使容器裡所生的水銀蒸氣可以流入放在旁邊的冷凝罐裡，使罐中生成的水銀蒸氣在甘禍子的冷水中成爲(wèi)液體水銀。

這樣的蒸餾設(shè)備，即使在今天來也是相當(dāng)完善的。可是用來制酒小打小鬧還行，用來大規(guī)模製造燒酒就肯定不行了，所以必須在這個基礎(chǔ)上加以改進，而這些東西過完年就可能用到，正好現(xiàn)在和這些行家們討論一下。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手藝人也同樣愛分出個高下來，這些人就圍繞著王爺提出的命題組成了‘科研攻堅小組’，開始了討論，木匠們想著怎麼用自己的方法解決，鐵匠、銅匠也從自己的角度上提出方案，鬱悶的只有銀匠和玉匠，總不能在這個東西上鑲金掛銀，雕出花來吧。

大家各自出主意，想辦法，趙檉聽聽這個的，和那個說幾句，算是把大家的積極性都給調(diào)動起來了。趙檉在這裡盤亙了差不多一天，午飯都是在這吃的，終於拿出了個初步意見，商量好等過完年就開始試製。

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見喜火急火燎的找到了這裡，“二爺，您怎麼躲到這裡來了，大家都等著你主持祭竈呢，快跟我回去換衣服吧！”他到王爺和一幫工匠們混在一起說的熱火朝天，哭喪著臉說道。

“二爺，快回去吧，這可是大事，不能耽擱！”在大家的勸說下，趙檉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匠坊，跟著見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