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緩了淚意,取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奴家自然有,否則便不會來了。”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
展開一看,是一本詩詞本,翻開是數篇濃情蜜意的艷詞。那秦京生自負才子之名,寫的一手妙字,擅長臨摹,故寫了數首詩詞以示風流。
只見封頁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情贈佳人。
秦京生臉都青了,梁涼撇了他一眼,照著詩文念開:
“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他念一句,同時看了秦京生一眼,無視他森然的目光,繼續往下念:
“簾外轱轆聲,斂眉含笑驚。”
“魂夢任悠揚,睡起楊花滿繡床。”
他念到這里頓了頓,果然秦京生皺了皺眉,“你念錯了,分明是‘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我的水準不至于錯得這么離譜。”
梁涼撫掌而笑,“也罷,你承認便罷,這詩是你所錄,是否?”
秦京生道,“這又如何,就算是我所作,能說明什么?”
“當然能,你敢不敢拿你日常的字過來與我比照。”
秦京生臉色大變,“你……”
梁涼轉頭對于彤說了一句什么,于彤點頭,呈上一卷書頁。
梁涼握在手中,微微笑了,“秦京生,若我沒記錯,這是當初你進尼山書院時,山長給你出的考卷,上面是你所答之題,我研究過你近來的筆墨變化,與你當初所答之題的字跡不盡相同,這說明什么?”
梁涼的笑意漸漸深了,馬文才甚至看到他眼里那抹閃耀的晨光,比他見過的任何星辰都要耀眼,都要美,他不禁有瞬間的怔忪。
只聽得梁涼說,“你擅長臨摹,可以寫出不同的字形變化,而你特意隱藏,秦京生,你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秦京生自然反擊,“這是我個人的書法練習,我想不需要向你匯報吧。”
“若你沒有將他用在某些不見人的地方,我自然不會來質問你。”
秦京生還欲說些什么,那女子抱住他的腿哭個不住,秦京生欲甩開她,無奈眾目睽睽之下只得收斂。
“金子是你偷的吧,你一方面冒充馬文才的字跡寫字條騙趙元去竹林,引開別人的視線,然后偷偷摸進我的院落藏金,為了陷害我你可費了不少心思,我說的對不對?”
秦京生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仍強撐說,“你這是污蔑,單憑幾首詩詞就認定是我?我為什么要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又拿不到金子。”
“說的好,我要說的便是這事。”梁涼拍拍手,有人抬著一個小紅木箱子上前,放下便退下了。
箱子一打開,是黃橙橙的一片,整整五百兩金。
秦京生心頭劇震,眼瞪的發直。
眾人滿面疑惑,“這金子不是在山長那里嗎?怎么到了這里?”
梁涼解釋說,“那日我看著那金子覺得古怪,私底下找山長解我惑,經仔細查看一番才發現那是巧制的石雕染就,由于染得十分均勻上色,我們一時半會沒有分辨出。之所以沒有公布,也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懷疑那人將金子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一搜之下便找了出來,他藏得縱好,也騙不過我們。”
眾人問,“你是何時懷疑他的,怎么沒一點風聲?”
“這事自然要保密,其實那日山長訓話的時候我看著他神色便覺得有古怪,先前他嚷的很大聲后來卻不見了身影,就是要制造不在場證據,讓我們以為他一直沒有離開過,秦京生,我說的對不對?”
這時風向馬上轉了,有人嚷道,“秦京生,真看不出竟是你,你這一手夠黑的,陷害了梁涼,自己坐享黃金,真當我們是傻子啊!”
秦京生臉色很難看,陰沉的說,“你是怎么發現的,我明明藏得很隱蔽。不可能有人會去那里的。”
“你的確藏得隱蔽,所以我翻了很多地方。”他斷了下,說,“所以我……并沒有找到。抱歉讓你失望了。”
“那這箱金子是……”眾人忙問。
梁涼但笑不語。
秦京生猛的回過味來,恨聲道,“梁涼,你詐我!”
眾人紛紛哦了一聲,也明白過來。
秦京生恨的不行,梁涼笑的越發燦爛,他說,“秦京生,我原本也沒有把握,老實說我還真沒找到什么證據,因為你心虛,才露了馬腳。”
“那本詩詞……”
“你那位枕霞閣的相好不舍得揭發你,哪肯將真正的詩本給我,我只好借了本道具作障眼法。”
“所以你就找了這個女人。”秦京生恨得不行,從那個瘋女人向他撲來無端指責他的薄情開始他就一路莫名其妙,現在知道已晚了,他不由悲從中來,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心中猶是疑惑,“你怎會知道那首詩?”
“你說那詩?我不過是偶然聽到那女子默默吟誦記下來而已。”
“你見到了如意?如意。”秦京生輕輕念了聲,忽然往一個方向看去,只見那邊假山后隱約有個女子立著,她似乎立了很久,臉上罩著紗巾,纖細的五指慢慢撫摸著肚子,紗巾濕了大片,那女子的面容看不分明,只隱約覺得那雙眼眸含情脈脈,沾滿了淚水。
她見秦京生發現了她,什么也不說掉頭就走,秦京生大喊一聲,“如意!”便要去追。
尼山其他學子攔住他,“秦京生,哪里走,跟我們去見山長。”
秦京生待要掙脫,無奈一人之力實在薄弱,只得大叫,“你們放開我,待我追到如意自然回來領罪,如意懷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讓她只身回去。”
無奈佳人已經遠去,秦京生頹然倒下,口中猶喃喃自語道,“如意,我是為了你啊!你明不明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么做,我實在不愿你再待在枕霞閣那種地方,我要為你贖身,我只是一個窮書生,沒有銀子我能如何?你應該明白我啊!”
不論他說了多少,佳人都沒有再回頭,他閉上眼緩了一緩說,領死一般,“我跟你們去見山長。”
“不必了。”身后有人淡淡說,聲音帶著一絲威嚴,秦京生駭然,下意識回頭,山長正立在那里,臉上沒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