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 梁山伯,吃飯了,飯擱這了, 吃不吃是你的事。”獄卒擱下飯走了, 臨走前吐了口唾沫, 暗罵道, “真晦氣, 怎么碰上你這么個人。若不是七皇子交代,我會理你?哼!”
梁山伯雙眼茫然望著灰暗的墻壁,不理會獄卒的叫囂, 神情茫然,忽然想到了什么, 目光迸出激動之色, 喃喃自語道, “英臺,英臺, 山伯一定為你保重,絕不會就此倒下。”
茫然之色褪去,他的目光漸漸堅決,似是下了某種決心。
他捧起獄卒仍在地上的破碗,勉強吃了些, 他答應過她, 他會為她保重自己, 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維持精力, 等待救援。
入獄前, 英臺執起他的手殷切道,“山伯你別怕, 英臺會來救你,你等我。”
他梁山伯并不怕死,只怕馬文才借此威脅,英臺會做出傻事。
想到這里不由心急如焚,英臺癡傻的很,為了他難保不會……
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后怕,山伯痛苦閉起眼,他怎么會惹上馬文才?
原來不是這樣的,馬文才分明與梁兄弟相戀,為何要同他搶英臺?難道一個人失了憶就可以迷失本性?他要怎么樣才能保護英臺?
正糾結中,牢門一開,一女子走進來。
“山伯,山伯……”那女子撲到他身前,擁住他大半身子,不住撫摸他的臉,哭泣不止,“山伯,是我害了你,我應該答應他的,我早知你斗不過他的,是我害了你,山伯,山伯……”
山伯意外,也感動,手掌輕輕覆在她手上,“英臺別哭,”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山伯為了你,什么做不得?這事是山伯情愿的,再者,山伯相信圣上不是昏君,總會還山伯一個公道。”
英臺黯然,心道山伯你太天真,馬文才不會善罷甘休。
她忽然想到一個人,眼睛一亮。
她將想法細細告訴山伯,山伯大驚,“英臺不可如此,你明知他們以前有過情分,你讓梁兄弟去求情,叫他情何以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山伯你要我如何,眼睜睜見你去死,英臺做不到,梁涼貴為七皇子,他一定能救你。”英臺堅定的說。
山伯頭痛,拗不過,只能道,“英臺你不要強人所難,若他不愿,不可逼他。”
祝英臺道,“眼下只有這個辦法,山伯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你要等我,決不能向馬文才妥協,知道嗎?”
山伯無言點頭。
次日祝英臺果然去求了梁涼,梁涼早已等著她,祝英臺會來找他,他一點也不奇怪。反而覺得釋然,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他悵然一笑,“馬文才,我終于還是要見你一面。”
馬文才接到請柬,來自當朝七皇子的邀約,他并不意外,七皇子與梁山伯交情要好,此刻找他為的什么,大家心照不宣,既是七殿下,他馬文才自然要給些面子。
遂命下人準備禮品前往悅來客棧赴宴。不錯,是間客棧。
從這點上看,這位皇子殿下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私自約了他,馬文才玩味一笑,想起七殿下那雙清澈干凈的眸子,不知怎么的有了一絲期待。
他屏退仆人,獨自上了悅來客棧的包間。
里頭貴妃椅上坐了一個人,半邊身子倚在窗上,一手托著腮,望著街上人來人往,神思飛出很遠。
似乎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椅上那人轉過頭,清淺笑了,那雙明澈的眼眸微微蕩漾,竟有種說不出的媚態。
馬文才怔了怔,莫名的覺得熟悉,心想他在尼山倒沒發現,這位七殿下生的很有幾分姿色,他的側面沐浴在陽光下,嘴角勾著淺淺的微笑,宛若女子,那一刻他像極了一個人,祝英臺。
自他失足后,記憶成一片空白,第一次醒來,見著英臺,便有種莫名的熟悉,英臺的側臉,叫他心動,仿佛什么時候,也曾有這么一個人,淺淺對他微笑。
“馬公子,”椅上那人出聲喚他。
他醒醒神,拱手,“七殿下。”
椅上的人起身,道,“馬公子請坐。”
馬文才頷首,依言坐下,梁涼執酒為他斟上。
“七殿下此次相約所為何事?”
“馬公子何必明知故問,”梁涼舉起酒杯,“梁山伯的事,望你網開一面。”
馬文才一飲而盡。
梁涼再接再勵,再次斟上酒,“梁山伯不過一介書生,未免酸腐,馬公子大人有大量,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馬文才悠悠道,“不是我不放過他,他要搶我的人,我馬文才怎么會任其所為?”
梁涼聽得好笑,馬文才顛倒是非卻不臉紅,他又道,“看在殿下面上,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話鋒一轉,“成不成要看他自己,殿下也知道梁山伯此人固執,若他執意不肯放棄英臺,可怨不得文才了。”
梁涼道,“馬公子肯讓步,可見是性情中人,何不送佛送到西,成全他便是。”
“殿下說的容易,若要殿下割舍心中所愛,殿下也欣然從之?”
梁涼一滯,“我知我沒立場說這話,馬公子當我什么也沒說過便是。”
馬文才忽然湊近說,“殿下。”
“什么?”
他靠近他說,“我們從前是不是相識?”
梁涼驚了下,馬文才的氣息離他太近,他不由得退了一步,撇過頭盯著窗子,“馬公子說哪里話,我與馬公子同為尼山學子,自然相識。”
馬文才壓下心底那般古怪的念頭,笑道,“殿下說的是,是文才糊涂了。”
梁涼坐回貴妃椅上,慢悠悠把玩酒杯以轉移注意力,怕自己會忍不住盯著他看。
馬文才飲了酒,起身告辭,“多謝殿下款待,殿下交代的事,文才自當盡力。”
梁涼舉杯敬他,“是馬公子看的起我。”
“殿下客氣。”
梁涼躺會椅上發呆,默默看著那抹身影隱去,道不明心中苦澀,淡淡的無奈,直感嘆命運捉弄。
既已如此,相忘于江湖便罷,馬文才,你為何還要出現在我面前,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可真不叫人省心。
垂下睫毛,壓下一點點的酸澀,也許有一天我可以坦然面對你,那時候,你可會記得我?
次日天牢大開,梁山伯見到了馬文才。
馬文才衣著貴氣,意氣風發走進來,反之山伯則灰頭土臉,顯得落魄潦倒。
他在牢中關了半月,憔悴了不少。他一心念著英臺,倒把自己愁成苦瓜臉。
見了他的樣子,馬文才毫不客氣嘲諷,“梁山伯,可算知道同我作對的下場了?”
山伯繃著張臉面壁去了。
“梁山伯,你是個懦夫,不敢看我嗎?”
馬文才繞到他身前,“呵,就你這個樣子,怎么和我爭?我勸你還是識實務些。”
梁山伯躲不過,怒視他,“馬文才,你有什么得意的,不過是喜新厭舊,背信情義之徒罷了。”
馬文才眼神一冷,“梁山伯,你別造謠,我對英臺是真心,我同你不同,我真心待她,有家世,有前程,有權勢,你拿什么和我比?”
梁山伯眼神一黯,馬文才這話沒說錯,現在的他確實什么都沒有,但他會努力,努力……
想到這里,他鼓起勇氣反駁馬文才,“我可不相信你有什么真心,梁兄弟這樣的人,你都狠心對他,難保將來不會對英臺變心,我梁山伯絕不會把英臺交到你這樣的人手里。”
馬文才俊眉一挑,“梁山伯,你說話仔細著,別污蔑我。什么梁兄弟……”
梁兄弟……馬文才忽然想到一個人,錯愕了,姓梁的,跟梁山伯稱兄道弟,這梁書呆指的不會是那位殿下吧?
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山伯有些訕訕,自知失言,他情急之下竟把梁兄弟扯進來了,梁兄弟知道了不知會怎么樣呢。
他訕訕的想改口,只是話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
馬文才臉色越發陰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笑了起來,道,“梁山伯,不知七殿下聽到你的話作何感想。要編排我也扯些實際些的,好了,時間不早了,沒空和你瞎扯,我來只想告訴你,七殿下同我求情,我答應他給你一次機會,就看你怎么做了。”
馬文才說罷便走,梁山伯聽了很不甘心,在他身后喊了一句,“馬文才你別得意,想叫我放棄英臺,不可能!你聽到了沒有,我是不會放棄的。”
“梁山伯,”馬文才停了步伐,說道,“別不識實務,七殿下的面子我只給一次。”
午后英臺去探監,得知了山伯的回答,她氣的快吐血,直嘆山伯不知變通。
英臺耐心勸道,“山伯,你先應了他,等出了獄,咱們遠遠離開,你要如何都行。”
山伯苦笑,“英臺,我做不到,我就是見不得他那副模樣。”
“山伯,”祝英臺直嘆氣,“馬文才生性高傲,行為乖張,你如此挑撥他,他怎會放你?”
山伯喃喃道,“山伯只相信一句話,公道自在人心。馬文才總不能只手遮天。”
“山伯你太傻了。”她說著慢慢將頭靠在他肩上,尋求一點溫暖,她的山伯生性純良,要他向馬文才妥協是不可能的,唯今之計只能再去求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