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衆人作出反應,大家還只是驚訝於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暈倒,王子和將軍們也看向了這一邊。
對面的沃克突然掀翻了桌子,酒水食物灑滿一地,第一個衝上去,把他抱在懷裡,其他的衛兵則是目露兇光站在他的身後,幾位公主接連往後退卻。
“你們幹了什麼?”
沃克厲聲質問,在他看來艾倫的暈倒和她們脫不了干係,他兇狠的目光讓幾位公主十分膽怯,個個在那裡打顫,眼眶中浸著淚水,十分地委屈,自己根本沒有怎麼樣啊。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艾倫怎麼會突然暈倒的情況,面對著沃克的兇惡目光,她們只能慢慢退卻,來證明自己和他的暈倒沒有關係。
安琪拉看著他的身子,和緊閉的雙目,濃密的睫毛似乎快要遮蓋了眼袋,淡淡地說,完全不懼怕沃克的威脅。
“我想他大概是喝多了酒吧,他臉頰微紅就證明了這一點。”
“嗯?”沃克一震,仔細回想著,看著她沒有絲毫恐懼的神態,和公主們緊張的樣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的確,艾倫剛纔回答雷根的問題的時候,酒杯從來沒有空過,一杯倒滿以後就立刻喝光,好像感覺雷根的問題讓他心中不安一樣。
沃克用尖利的目光看著她,沒有步步緊逼,抱起艾倫走了出去,剩下衆人不解的目光,一場宴會不歡而散……
雷根本人沒有佔到任何便宜,而相反他可能還會賠上點東西……
臨近午夜,雷根在自己的房間徘徊,回想剛纔宴會上艾倫的回答。
“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吧……”
他在騙我!他回想起幾年前,他派出的亡靈殺手刺殺艾布納的那場行動,他們不可能失手,但是接下來的作戰,他還是能看到自己的妹夫在城牆上格外活躍,除非只有一種可能,永生泉水救活了他。
“他媽的!”雷根怒火中燒,自己居然被騙了,還是被自己的外甥,他把手中的酒杯擲碎在地上。
但是自己現在,根本無法和他對抗,即使知道了他已經被騙,但是他不能採取任何行動,處置那個“騙子”
雷根癱坐在身後的椅子裡,無神地望著窗外平靜的夜空……
心中雖然有如巖漿般熾熱的怒火,卻無奈地發泄不出來。
這個夜晚註定要發生許多不平常的事……
與此同時,安琪拉已經決定離開王宮。
這個頭銜讓她失去的太多了,自己身邊那麼多高貴、漂亮的姐姐,艾倫爲什麼單單要選擇她?
“算了!別再妄想了!”
安琪拉說著,自卑地低下了頭,看來聲名顯赫的高貴王室,也有著普通人難以理解的憂愁啊,她自語,顯出了從未有過的失落,她雖然貴爲公主,但是今天看到宴會上的一幕,她感覺到自己還不如是一個普通人。
七年前那個懵懂的少年,如今已經變化了,她心中已經沒有了當時堅定不移的衝動,苦苦的等待最終換來的還是沒有結果。她選擇讓自己一走了之。
曾經的誓言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打磨消失殆盡,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就讓留下彼此間美好的回憶吧,他和她的回憶可能遠遠停留在那一年,他十八歲,她十三歲……
她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去和他告別。
臨走之時再見上最後一面吧。
可是心中爲什麼還是久久不能平息那股衝動?
該死的戰爭隔絕了兩人美好的憧憬,戰爭結束,但是兩人卻回不到從前。這份感情或許早就在戰爭中死亡了,被她的父親和艾倫本人親手葬送。
現在的他應該權衡的是兩國之間的和平,而不是權衡在她和姐姐們婚禮上……
前者要比後者重要得多,也實用得多……
艾倫一直沒有醒來,但是腦中還是回想著那個名字,太熟悉了,到底在哪裡?還有她的樣子。
他的腦袋因爲酒精的麻醉顯得頭痛欲裂,**似乎都在裡面翻江倒海,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樣,攪擾的他旋暈,他的嘴角像是貫連了他的痛苦一樣,不斷地來回扭動,光是看他嘴角的動作,就能想象出來他在經歷著酒醉之後的難受。
漸漸地,意識有些清晰了,好像被人按在水裡一樣,他咳嗽著,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柔軟的牀上了,他艱難地坐起身,靠著牆面,揉著自己的眉心,心中一陣噁心,卻還不忘回想著晚宴上的畫面。
她不願意回頭的樣子,還有……
緊要關頭處,自己卻突然暈倒?他不由得心中苦笑……
沉重的腳步聲從長廊深處傳來,漆黑一片,只聽到聲音,卻看不見人,守衛和沃克開始緩慢地轉過頭,就像一個沒有潤滑的機關一樣扭動著,還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們兩眼直勾勾地緊盯著那裡,提防從那裡冒出來的任何人。
嬌小的身軀帶動著緊身的長袍,把她那曼妙多姿的身材襯托得十分誘人,雖然個頭沒有其他公主高,但還是有著女人獨有的魅力,幾名侍衛看見她,臉上露出了歡喜的表情,唯獨沃克一直沒有放鬆警惕,手還是不離刀鞘。
沃克輕咳了兩聲,幾名侍衛立刻站直了身子,收回了各自逶迤的眼神,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房門兩邊燭光的光暈,照的侍衛們的長槍發出耀眼的光芒,也拉長了他們高大的影子斜映在地毯上。
“你來幹什麼?”沃克不屑地問,臉上一副怒容,轉而盯著她的包裹,好像那裡面藏著兇器一樣。
晚宴的時候那一幕,他還沒有忘卻,雖然醫師來過了,說他並無大礙,但是如果不是因爲雷根的話,那麼艾倫也不會暈倒在這裡。
“我來看看他好些了沒有。”安琪拉目光如波瀾不驚的水面一樣平靜,自己只是來和他告別,最後一面而已,了卻自己心中的願望,反正世界上的女人多著呢,他不會因爲自己的離去,而選擇一生都不結婚吧?
“不行,你不能進去,他還沒有醒呢!”沃克回絕了她,目光漫遊在周圍的景物上,整個人顯得心不在焉。
“是這樣啊……那好吧……拜託你把這封信交給他……”她略顯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已經決定了。
她纖細的手腕探進包裹裡取出了信,交給了沃克,轉身準備離去的同時……
“不,讓她進來吧”艾倫的聲音從房間中傳出,兩人的對話他已經聽了好一陣子了。
安琪拉停住了腳步,看向沃克,像是對他說,這次你不能阻擋我了吧。
沃克斜視著她,極不情願地讓衛兵推開了印著花雕的巨大木門。
安琪拉走進去的同時,房門也關上了。
偌大的房間裡沒有一絲燭光,唯有正對著大門的天臺上,掛著一輪殘缺、金黃的圓月,月光平靜如水倒映在天臺下的科科湖上反射進她的眼底,而月光下的他面對著月光望著水面出神,寬鬆的長袍衣角被風拂起,不時地露出白皙的皮膚。
整個人沐浴著月光……
安琪拉心中一緊,爲什麼現在看到的他,根本和十幾年前沒什麼兩樣,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和他單獨在一起時,自己的心還是被他緊緊牽引,像一個木偶一樣,他讓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請坐吧,安琪拉公主。”艾倫背對著她說,心中一陣狂喜,分別了七年,他終於等到了今天。
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和她在一起了,即使是雷根也不行。
但是他想多了,雷根巴不得他迎娶自己的一個女兒,但是這個女兒雷根會答應嗎……
可是安琪拉卻不是這麼想,她腦中回想他來到這裡的所作所爲,心生醋意,她沒有絲毫的歡喜的感覺,她看著月光下,靠近天臺的一把金質長椅,那長椅足夠三四個人並排坐著。
但是她卻並沒有坐下,她反而走近天臺,也和艾倫剛纔一樣望著水面出神。
艾倫驚異,她的神情,好像和七年前不同了,艾倫感覺到,她甚至有些不喜歡和自己在一起。
幾年前,她因爲和自己的分別還痛哭流涕,傾倒在他的懷裡,可是現在面對著闊別重逢的歡喜,她卻一句話都沒有。
“爲什麼這樣?這樣面無表情?你不高興嗎?”艾倫輕輕地問,看著她完美弧線的側臉,語氣中透著無盡的溫柔,這語言讓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忍去拒絕。
“我一直在等著你……”安琪拉同樣輕聲地回答,卻絲毫沒有看他一眼。
眼光依舊著注視著湖面,好像掙扎在湖底的女神一樣,等待著有人能夠解脫她。
但是或許,能解脫她的人,不是面前的這個自己曾經朝思暮想的男人。
“可是我等了這麼多年?我看到了什麼?”
他側過臉看著她,不理解她爲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他靜靜地等待著安琪拉給出她的答案來解開他的疑惑。
“你變了!變的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了,我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對你嘻嘻哈哈傻笑的女孩子了,我要走了,我不想要這個公主的頭銜,我寧願選擇去當一個普通人,我如果不是公主的話,當年的那場戰爭我就可以去找你,我也不用忍受那麼痛苦的、漫無目的的等待……”
她低下了頭,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好像這個決定對他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自己唯有這樣做,才能放手讓他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權力、地位、榮耀、力量……
艾倫驚愕,心中緊痛,心血乾涸,這感覺讓他痛不欲生,難道自己來到這裡的結果就是這個嗎?七年了他一直戴著她給他的金緞帶,一天也沒有摘下來。
可是如今,一切卻彷彿消逝的生命一般,不再回來。
他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話語被阻擋在了僵硬的喉頭下。
“我走了,今天和你告別。”安琪拉低下頭不敢面對他的目光,但是此時只要她一擡頭,就可以看到艾倫的眼中浸著淚水——流淌。
她漠然地走過他的身邊,向房門走去,像是兩個陌生人一樣進行著一番無關緊要的對話,她孤單的背影,讓艾倫恨不得立刻擁緊著她,安慰著她內心的傷痛,無盡的等待帶來的傷痛……
並祈求她,讓她給自己最後的機會,他什麼都願意去做,只是不想讓她離開。
幾年前,他的內心就因爲她的存在而生生不息,只是他自己不願去承認。
可是想到自己不願意承認換來的是今天的分別,那他自己還不如當初就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她。
“別……別走!”艾倫輕聲地呼喚著她遠去的背影,聲音彷彿是從心臟裡發出的一樣,有些沙啞,想要把她留下來,自己熄滅戰火的原因,有一半是爲了還能再見到她。可是現在……
“我沒變,我一點都沒變,我也在等著你,和你當初坐在窗邊望著蝴蝶時一樣,那時我正在望著海面,我記得你!”
艾倫幾乎是脫口而出,心中卻迷離撲朔,他不知道能不能將她挽留,但他願意去試,他堅信自己一定會成功,儘管剛纔那句話看起來有些可笑,但是沒有經過準備的話語,往往是真的,經過準備的話語,往往都是假的,只不過要矇蔽別人的思想。
安琪拉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到他認真的面孔,堅定的面孔,彷彿幾年前那個在他父親軍營裡發表“狂妄言論”的少年又回來了,那排山倒海的氣勢,讓在座的衆多能征善戰的將軍驚駭……
那個不可一世,卻絲毫不讓人討厭的少年,堅定的面孔,和當時一樣。
窗邊望著蝴蝶?
那是她寫給他的信中的一句,她看到艾倫捲起袖口,看到了那熟悉的,當初繫著她頭髮的金緞帶。
是那時和父親一同回國時,留給他做紀念的。沒想到……
此時的它還在他的手腕上,甚至連當初繫著的方向都沒有改變,好像在等待著自己的主人能再一次看到它。
艾倫步履輕盈地走到她身邊,盯著她淡藍色的瞳孔,目光沒有一點遊離,他怕一眼沒注視著她,會讓她覺得自己沒有誠意。
“現在戰爭結束了,我們兩國可以相安無事了,可以終結戰爭了,我會去求你父親,請求他讓你嫁給我,七年中,我無時無刻不再回想著你的樣子。現在沒有什麼能夠阻隔我們了,戰爭已經消失了。我們也可以重逢……”
艾倫轉過身,又向天臺上走過去,又從漆暗中沐浴著如水的月光,他似乎總是喜歡背對人說話,或許這樣讓人看起來很強大吧。
“窗前月夕成闕,我們就像這月亮一樣,也有滿月和缺損的時候,但是從今天開始,你的心中不會再有缺損的月亮,永遠都是滿月。金戈鐵馬,我在替誰爭奪這廣闊的土地?爲人民……也爲你……能夠活著見到你。這就是我答應和談的原因。如果你願意做個普通人,我也願意捨棄我的權力,和你一起走,我見慣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只求有一天卸甲倒戈,能夠和你在一起過上平靜的日子,沒有戰火,沒有死亡,沒有殺戮,沒有哀嚎,我曾經只爲了我心中的一個夙願,讓太多的人付出了鮮血的代價……”
艾倫轉過頭,安琪拉正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要準備走的意思,他接著說:
“現在……請你……爲我……留下來,相信我的話,沒有人能再阻隔我們……”艾倫說完,低下頭等著安琪拉的答覆,他知道,她可能會選擇一步跨出房門,永遠不再見他,但是他還是願意替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就這一個機會,和她在一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