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師辦公室。
靳以南正認真地聽醫生講述陸雙寧的病情。
“不能說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初步判斷,你太太可能是得了癔病性失音癥,感冒誘發、情緒劇烈波動等都能引起突然失音,這屬于神經官能癥。不過還需要進行詳細的喉嚨部位檢查,確認有無病變,才能排除其他疾病的可能。”
“怎么才能治好?”
“確診病癥后就可以定下治療方案,如果是失音癥無誤,治療也不算困難,可以吃藥、針灸理療,不過更多的是心理治療,只要患者配合,家屬給她支持建立信心,好得也很快。關鍵你太太還有孕在身,治療起來還需要謹慎,也不要再受刺激。”
靳以南一怔,微握了拳。
靳以南覺得煩躁,倚著白刷刷的墻壁站了許久,習慣性摸口袋拿煙,才想起這里是醫院,又放棄了。
走廊里人不多,恰好給他清凈的空間。
他想起了很多事。
第一次見到陸雙寧的時候,并不覺得她有多特別,只是看起來溫柔,笑起來很好看,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聲音,說話時悅耳又使人安寧,如同她的名字。
后來又聽了她做的節目,一天忙碌下來,疲憊的神經緩下來,再聽到她溫柔低緩的聲音,只覺得疲憊盡消。
她一直不待見他,無非是覺得他復雜、有城府、太嚴肅,他只覺得可笑,也認為并非她不可,可是日漸相處下來,這種感覺卻變了,和她在一起很舒服,讓他眷戀,想接近她得到她的心意漸濃。
只是沒想到,她的不接受,還橫亙著一個簡穎凡,她是個重感情的人,因為這個人的傷害竟然幾年不愿意戀愛,他有些難以置信,覺得她太傻了。
她值得他追求和等待。
簡穎凡這個存在,被他們刻意遺忘。
等他如愿和她結了婚,心頭大石落定,才覺得一切都把握在自己手中。他有信心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可以照顧好她,甚至意識到自己太忙碌,已經開始打算慢慢放下手邊的事,多陪陪她的。
昨天買了燈以后,他還訂了一個燭光晚餐。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很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近年來只有兩次——訂婚前的那一夜,還有昨晚,都是因為她。
自責?愧疚?說他太緊張她?只怕她都不會接受,她根本不肯見他。
靳以南握拳狠狠捶了墻壁幾下,仿佛只有痛意,才能讓自己冷靜,思考如何面對。
在靳以南徘徊的時候,陸雙寧卻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她讓趙天藍幫她跟組長提出辭職的意向,等她出院后再遞交正式的辭呈。
趙天藍一下子傻眼了,吶吶地說:“其實、其實不用這么著急吧,反正我已經替你請假了,或許過幾天就好了呢?”
陸雙寧搖了搖頭。
“你想好了?”
她又點頭。
趙天藍多少知道她的事,她一直堅持不辭職,沒想到卻在現在這當口輕易就讓步了,到底昨晚發生了什么事?讓她看起來……如此的心灰意冷。
其實陸雙寧精神還算好,就算意識到自己說不出話來,也只是適應了一晚上就接受了,仿佛早有預感似的,她之前就覺得不對勁了。至于工作,她們的行業特殊,一檔節目并不適合頻繁換主持人,偶爾請同事頂班可以,可是她這樣的情況什么時候能恢復正常也不一定,臺里競爭又那樣激烈。
何況她還有了孩子……拖下去沒意思,只能辭職。
這并不是意氣用事,也不是胡亂做的決定,就在昨天她還在采訪寫稿,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有多喜歡這份工作。
趙天藍擔憂地握著她的手,關心道:“冷不冷?還有哪里難受的?我早上來得急,把ipad忘了拿來給你,可以用來寫字,打發時間。”
陸雙寧用唇語說了“謝謝”。
趙天藍一陣心酸涌上來,忽然抱住她:“我不問你發生什么事,你也不要再想了,要緊的是把身體養好,我還等著當干媽呢!”
聞言,陸雙寧笑了笑,又拍拍她的背表示自己沒事。
可是都鬧得進醫院了,怎么可能沒事?陸雙寧只是將事情埋在心里而已。
他們夫妻倆在家里住,一夜未歸,婆婆許如筠肯定是要問的,靳以南沒打算隱瞞,這也瞞不了多久,就說了陸雙寧懷孕的事,動了胎氣,需要在醫院接受觀察,只不過先隱去了他們吵架這一節。
不但是許如筠,就連靳云鵬都高興得很,當即就說要來醫院看一看,被靳以南攔住了,讓她先緩一緩。
靳家知道了,陸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許如筠是個禮數很足的人,怕兒子忙中忘記通知親家,又為了表示尊重,親自給陸家打了報喜的電話。
游愛萍又和許如筠不同,自己的女兒總歸是更心疼一些,也不管靳以南怎么說,隔天就大包小包地提了東西打車到醫院。
陸恒光勸都勸不住。
那時靳以南正在病房里,跟陸雙寧說了長輩們都知道了她的懷孕的事,陸雙寧連一個表情都吝嗇于給他。
“對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眠不足的關系,靳以南的眼睛有些澀。
陸雙寧抬眼看了他一下,仿佛在說,現在說“對不起”,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從相識到結婚,才不過一年,她自以為感情水到渠成,不料信任如此的脆弱,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爭吵過的內容,她一樣都不愿意想起。
驀地,病房門外有人敲了敲,然后就聽到游愛萍的聲音:“寧寧?媽媽來了。”
陸雙寧錯愕地看向靳以南,他只是搖頭,說明這不并是他安排的,他了解她。
在見到母親的那一刻,陸雙寧下意識地握住了靳以南的手,這讓他狂喜,煩躁難受了兩天的心,只為了這次牽手,而安寧下來。
“媽。”靳以南連忙喊道。
游愛萍滿臉笑容,尤其是看到女兒女婿緊湊在一起的甜蜜模樣,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把袋子里的東西取出來。
“你這孩子,怎么搞得還動了胎氣,要不是你婆婆告訴我我還不知道,讓你爸和我又驚又喜,本來他和你大哥大嫂也要來的,我怕太吵就沒答應。來,這是我一早起來熬的湯,你快趁熱喝點補回來。”游愛萍給女兒倒了一碗熱湯遞過去。
靳以南連忙接過,他想喂陸雙寧,她卻搖頭了。
游愛萍笑了笑:“讓她自己喝吧,你陪了兩天也很辛苦吧?瞅瞅,黑眼圈也出來了,我另給你燉了一盅補元氣的,你也快喝。”
靳以南覺得燙貼,笑笑說:“不辛苦,謝謝您。”
陸雙寧往日見了母親總是黏乎,有著說不完的體己話,可這會兒只是安安靜靜地喝湯,一句話都沒說過,讓游愛萍開始疑惑。
靳以南敏銳地發現了,就先開口:“媽,雙寧之前有些感冒,喉嚨不太舒服,現在又不能隨便用藥,所以暫時不方便說話了,您多體諒。”
“還有這樣的事?”游愛萍睜大眼,暗自擔心,看著女兒問,“很要緊嗎?”
陸雙寧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搖搖頭,給母親一個安撫的眼神,又扯了扯靳以南的袖子。
靳以南想了想就回答:“治療一段時間就能好轉,您別太擔心。”
游愛萍卻還不放心,又拉著陸雙寧看了又看,給他們叮囑了好些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等游愛萍一走,陸雙寧就把手抽回來,推開了靳以南。
靳以南反應過來才知道,她剛才的親昵不過是做戲給母親看,不讓她老人家擔心。
他的心像被錐子扎了一下,疼得厲害。
“雙寧,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諒我?”靳以南苦澀地笑了笑,她懷孕了,這是一件大喜事,他們本應該滿心歡喜地迎接孩子的到來,可是卻變成如今冷冷淡淡的局面,他知道這一切是自己咎由自取。
這一次的問題比他過往遇到的都要嚴重,而他想不出應對之策。
陸雙寧沒有理會他,躺回床上,只給他一個背影。
這似乎就是答案。
她拒絕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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