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在忘情森林中停留了七天.七天中我一直陪在月老身邊.月老幾乎已將他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我---毫無保留.我知道我收獲的不僅僅是高超的劍術,還有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雖然只有短短的七天,但是在我看來,卻如同七個世紀那么漫長.我回憶起從我210歲開始到現在為止,七年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我先后遇到了夢和綰綰.夢失蹤,綰綰死去.這七年也如同漫長的七個世紀.不同的是,七年給了我太多的打擊和痛苦.而七年則讓我的新漸漸地充實起來.這也許要得益于月老的絕世劍術,還有他所說的那些富含哲理的話語.七天之前,我只會一些很基本的幻術和占星術.七天之后,我不僅可以像月老那樣,將體內的劍氣凝聚成圓球再慢滿鋪展成氣劍.我還可以揮灑出很多極具殺傷力的劍招.而在從前,這是我無法想象的.以前我對劍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對劍的感覺也只是懵懵懂懂模模糊糊朦朦朧朧恍恍惚惚.而只用短短的七天,我還沒學會走路就會飛了.我內心的歡騰和喜悅溢于言表.我的進步如此迅速,簡直是奇跡.這個奇跡是由月老和我共同創造的.月老的每一句話都烙在我的記憶里,刻骨銘心.
我本來還不打算離開,是月老讓我走的.那天早晨,我和月老又來到了未名湖厚厚的冰層上,我們站在湖中央.雪依然在下,我看見月老的面色比較凝重,不像前幾天那么放松和舒展.我記得他笑的時候,一圈一圈溫柔的漣漪在他慈祥的臉桑暈染開來.
我在認真地欣賞雪景,腦海中還在反復領略劍的要義.然后,月老好象已下定了決心.他突然打破了沉默,說,周,你已經學有所成.雖然只有六七天的時間,但你的資質和悟性還是讓我非常吃驚.當然,你能在短時間內取得長足的進步與你的勤奮和努力是分不開的.
月老轉過頭來看我,說,我能教的基本上都已經教給你了.周,你該走了.
我措手不及,因為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我說,月老,你要趕我走.
月老說,我不趕你走,終有一天你還是要走的.既然注定要走,早走晚走,還不是一樣.何況,現在的你已經成為一個運劍高手.
我說,可是,我發現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月老說,不足的地方只能靠你自己一個人慢慢地摸索了.學無止境.周,在你走之前,我要傳授你一套劍法.
我很詫異,劍法?月老,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您不是說不會傳授我任何具體的劍招?你說過,只要能將劍的意境性格靈魂領悟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自然而然隨心所欲地揮發劍招.
月老說,周,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說的話.
我說,當然記得,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月老終于微笑,孺子可教也.
然后他又緩緩地說道,周,我要傳授你的這套劍法與其他的任何劍法都截然不同.為了創建這套劍法,我幾乎耗盡了畢生的心血.我將我這么多年來,對劍日新月異的理解全部淋漓盡致地詮釋在這套劍法上,這套劍法從表面上看似乎也有固定的劍招,實際上個人發揮的空間和可能性是無窮無盡的.周,你對劍理解到什么程度,你在運用這套劍法時產生的威力就會達到什么程度.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我迫不及待地問,這是什么劍法?這套劍法叫什么名字?
月老說,七劍,也可以叫做無極.
我說,七劍?七柄劍?還是,七招?無極?無極又是什么意思?
月老說,七劍七招.迄今為止,我竭盡所能也只創出七招.不過,在我揮灑出第七劍后,我仍然可以感覺到體內還有綿延不絕的薦氣可以提供我繼續揮灑出一招,兩招,甚至三招,即第八招,第九招,第十招.無窮無盡,沒有極限,這就是無極的意思,無極的靈魂.也許十招十劍才是完美無缺盡善盡美的.慚愧的是,我僅能揮灑出七招.而且在揮灑完第六招后,第七招還是我冥思苦想整整三個月才創建的.七劍七招,程度和威力一招一招地遞進家深.第七招的威力最大.如果沒有第七招,前面六招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價值.七劍七招猶如一株花,前面六招只不過是花的根,莖,葉,直到第七招,肆無忌憚的花朵才會無法無天驚天動地地綻放.劍的魅力和氣質也就放肆到了極致.
我說,我甚至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神情恍惚,我問,究竟是哪七招?
月老說,七劍七招分別是:
第一招: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欄露華濃;
第二招: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第三招: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第四招: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第五招:問時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第六招: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第七招: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洶涌澎湃,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七劍真是浪漫到了極致!月老,我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匯來修飾和點綴它.也許一切恢弘華麗的言語用來詮釋七劍都四非常蒼白無力的.我不知道七劍是天使的化身,還是地獄的使者.月老,我實在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居然會存在一套如此經典的劍法.它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它偏偏存在了.
月老說,七劍不僅浪漫,還具有極強的殺傷力.周,你要帶領十二個人前往罌粟王國.只要你竭盡所能操縱七劍,盡情展現七劍的魅力和氣質.你一定可以披荊斬棘,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勝.
我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說,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月老表示贊嘆,好,周,那我現在就傳授你七劍七招.你認真看內。然后,我就看到了我這一輩子永遠也無法忘記的驚心動魄的畫面.寬闊平整的冰面上霎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所有的雪花櫻花梔子花全部被席卷到空中.它們完全被劍氣籠罩,被劍氣肆虐得不斷地翻滾,洶涌,碰撞,糾纏,廝殺,破裂...那就像是有不計其數的白色晶瑩的蝴蝶在無休無止地穿梭,永不停歇.蝴蝶飛啊,蝴蝶飛啊飛,飛到夢想的天空,飛到理想的彼岸,飛出了浪漫,飛出了魅力,飛出了殺傷力.我仿佛還可以聽到其中還有高昂激越的旋律響徹云霄,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更有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只看到在最初的時候,月老同以往一樣將劍氣凝結而成的氣球慢慢鋪展為氣劍.然后發生的一切變得越來越不可預料.月老的頭發,胡子,破衣裳在狂風中翩篇起物.我分不清哪一招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欄露華濃‘,我也分不清哪一招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我只看見在月老施展無極的最后,迷茫的劍氣中竟然令人難以置信地出現了一道無比輝煌壯觀的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不,不是,是我看錯了.那不是彩虹,那是一只正在如癡如醉開屏的孔雀.是的,是孔雀,是一只五彩繽紛高貴典雅的孔雀.我知道那就是七劍七招的最后一劍---最后一招.那就是‘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一只孔雀在開屏,一份愛恨在糾纏.最后,月老月老緩緩收回了他的劍氣.一切的一切居然不可思議地重新呈現絕對靜止的狀態.我感覺我又作了一場夢---白日作夢.
月老問我,周,你剛才一共看到了幾種顏色?
我掙扎著回答,七種,一共是七種.
月老搖搖頭,說,不對.
我簡直無法接受我不對的現實.我大聲地質問,不對?為什么不對?怎么可能不對?七劍七招七種顏色,即赤橙黃綠青藍紫.
月老說,周,你忽略了一種.
我的感情已經失控了,我連忙追問,還有哪一種?
月老說,透明.這也是一種顏色.透明,這是所有顏色中最可怕的.透明---它是一種顏色外,但是它居然沒有顏色.
我快要崩潰了.我說,真的太經典了.月老,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月老說,不用謝,開始干吧.
然后,我在忘情森林停留的最后一天,即第七天.在未名湖上,月老開始傳授我七劍.月老不厭其煩地教我,我一遍一遍地駕馭氣劍,反復地學習和演練.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終于把七招具體形式的劍招完全記住,濫熟于心.月老告訴我,七劍能夠發揮對大的威力,就要看我對劍的理解和領悟可以達到多深的程度.最后,我向他告別.當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天狠狠地黑下來.臨別的一刻,月老送給我一份祝福.他祝福我一路順風.我給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告訴他,希望他保重身體.以后,我一定會常常來看他的.月老沉默著,沒有說話.我忍住即將洶涌而出的淚水,轉身離開.我走了一會兒,然后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我轉過頭看后面.我發現月老仍然站在那里看著我.又長又白的胡須在凜冽的風雪中不停地飄動.我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地開始泛濫.我沖他用力地揮揮手,然后繼續往前走.我真的很傷感.不過,我只能任憑傷感泛濫凌亂.因為,我下一個要找的人,是丘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