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從乾清宮出來,徑直往賢妃所住的長樂宮而去。
回京之際已拜見過皇后娘娘,直到此刻,還沒見著自己親孃,他健步如飛。
賢妃早已著人提著燈籠在宮門前張望,遠遠看見宋琰的身影,小宮女一溜煙碎步跑進去:“娘娘,王爺來了!”
賢妃喜不自禁,起身往大門迎去。
“母后!”宋琰跨進門,朝賢妃拜過。
“我的兒!”平素情緒淡若水的賢妃也止不住淚盈於睫,扶起宋琰仔細打量著。
“瘦了,黑了,你受累了!”
“娘。”宋琰也有些激動,扶著她到榻上坐下,再吩咐身後人拿了零零總總從西疆帶回來的各色玩意兒。
這大半年的事情,一言難盡,他揀了些重要的事兒細細和賢妃道來,賢妃一時捂住心口,一時又開懷地頻頻點頭。
說到最後,宋琰特意提起了宋珩:“要說起來,這次最該感謝的人,還是靖安王。當初迷路於沙漠中,若不是那安四姑娘能尋到出路,怕兒臣手底下人再多也出不來。後來陷入流沙,也是他主動托起先救出兒臣,自己反而沉下去。”
他心頭有些唏噓:“這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也有些本事,兒臣想重用他。”
賢妃輕拍著他的手,神色有些凝重:“這些話,和你父皇說過嗎?”
宋琰搖搖頭:“只略提了提,但父皇對靖安王的戒心比我想象中更重。”
賢妃點點頭,有些事情,她約莫知道幾分,“你若真想報恩,以後切莫再提宋珩的好,更不要想重用他,讓他繼續當個閒散王爺也就罷了。”
宋琰略遲疑,“是,本來兒臣的意思,是想替他向父皇求個功勳,但他自個兒不要,說若我要幫他,就替他向父皇求賜婚。”
賢妃猛地擡頭:“你提了嗎?”
宋琰見賢妃反應如此大,忙搖頭:“並沒有,父皇似乎不太想再聽兒臣說起他的好,兒臣便想著改個時候再說。”
賢妃大鬆一口氣,將茶盞往宋琰面前推了推。
“沒提是對的,他是看上安家四姑娘吧?”
宋琰點點頭。
“皇上也看上了。”賢妃看向宋琰。
宋琰伸手端茶盞的手一頓,“父皇說過?”
賢妃挑起嘴角,“雖未明說,但當日那綠萼梅之恩賞,已經足以說明皇上的心思。”
她壓低了聲音:“何況安家的意思,也是將她送入宮。”
安家的意思宋琰倒是一直都知道,只不過賜婚的權利在皇上手中,倒時候靈芝要嫁誰,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
他現在倒是有些懂了,爲何宋珩不直接迎娶靈芝,反而繞著彎求到他這裡,寧願不要軍功,也要賜婚。
原來那安家四姑娘竟牽扯這麼大。
宋琰擰起眉,他還以爲這就是一句話的事,如今看來,這賜婚還真是不好辦。
賢妃見他眉目間鬱色深深,輕嘆一口氣,“你若真想報靖安王的恩,就好好勸勸他,這世間好姑娘多的是,何必要跟皇上搶。更何況。”
她頓了一頓:“四姑娘若進了宮,對於咱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宋琰不是不懂,若安四姑娘進宮,憑他與安家的關係,最受打擊的莫過於皇后。
且對賢妃來說,可是平白添了助力,那安四姑娘絕非普通人物,又擅長制香用香,若她能製出那味香來。
他一顆心怦怦直跳,那他們輕而易舉就能達到目的。
賢妃看著他臉色從陰鬱轉成忐忑再轉成激動,知道他想到了那一步,抿嘴微笑,端起茶盞啜飲一口。
“可是。”宋琰又開口:“安四姑娘若是不願意呢?”
賢妃放下茶盞,塗著金紅蔻丹的指甲輕輕在茶盞邊沿敲著,嗓音溫婉,卻透著冷意,“就算她不願意,一旦聖旨下來,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她還能抗旨不成?”
宋琰心頭的矛盾漸漸被渴望取代,宋珩對他助力雖大,卻遠不如一個進宮的安四姑娘。
賢妃倒沒宋琰那麼多顧慮,就算宋珩救過宋琰,到時候給他榮華富貴,照樣算對得住他了,
一個女人而已。
她沉吟著,目光轉向牆角案上的燭盞:“就怕被周家的知道這個事兒,替宋珩開口去。”
“那如何是好?”
“所以爲今之計,只求一個快字,先下手爲強。”賢妃篤定看向宋琰。
“母妃已有定計?”宋琰心口微跳,想到要讓宋珩靈芝分開,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賢妃淺笑,眉眼間更顯溫柔,“這你就不用管了,來,陪娘用茶。”
同時在談論安靈芝的,還有太子宋璵與皇后周氏。
坤寧宮大殿內燭火盛明。
皇后聽完宋璵轉述的宋珩的話,倒是沒有太過驚詫。
她冷冷一笑,嘴角法令紋溝壑更深,“不管是他安家的意思,還是那賤人的意思,都休想得逞!”
宋璵急得撓腮,忠順侯沒了,他們在西北的依仗落了空,如今又要把安家人往宮裡送,這宋琰簡直欺人太甚!
“母后,咱們不能容他們這麼放肆下去!”
皇后瞪他一眼:“還用你說?”
她咬著牙:“那宋珩雖靠不住,但是個刺頭玩意兒,讓他跟賢妃那賤人頂去,咱們這次得幫他一把。”
“怎麼幫?”宋璵沒個主意。
他每次出主意都只能換來一頓罵。
皇后微瞇起眼,“讓皇上賜婚,這還不容易,找個機會我與國公爺一起開口,宋珩又有軍功在身,皇上還能說這是我自個兒看中的姑娘不曾?他搶了人那麼多東西還不夠,難道還要搶人媳婦?”
宋璵有點發懵。
搶人那麼多東西,那是什麼意思?
他揪著眉看著皇后:“父皇搶他宋珩什麼東西?”
皇后乜了他一眼:“這你不用管,你好好想想,咱們怎麼才能把那宋琰囂張氣焰滅一滅。”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寸草不留地滅了金家而不反擊吧?
她又看看宋璵愁眉苦臉的模樣,煩心地揮揮手,“算了,你找個機會和你外祖父說說去,就你府上那幾個不務正業的幕僚,除了偷雞摸狗有兩下子,還能給你想出什麼法子?”
宋璵見又討來一頓罵,忿忿垂下頭,他的幕僚怎麼了?他的幕僚可是能幫他把想弄到手的美人兒都弄到手了!
他又想起那安靈芝,暗暗惋惜,可惜,讓宋珩那小子佔這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