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芝穿過花園,徑直往應叢歡所住的寒煙閣跑去,偌大的花園內沒幾個人,完全不像是侯府嫁女兒的日子。
她沒管那麼多,穿過一溜矮冬青灰磚夾道,提著裙子看四下無人,繞過寒煙閣大門,往斜後方一排平房跑去。
那排房屋成丁字型,正中面闊三間,西面一座廂房,廂房外有長廊通向後院,靠後的樓面覆滿青藤,顯是許久沒住過人,整片隱於一大叢楠竹之後,從外面看去很不顯眼。
這屋後就是應府西牆,原來是給下人住的,後來應府人丁日漸稀少,像這樣空落的房屋應府中倒是有不少。
此處地勢偏僻,半空置半廢棄,少有人跡。
毓芝讓望桃侯在門口,自己則悄摸往那正屋走去。
剛進門,就一個身影將她拉過去,“怎麼你自個兒來了?靈芝呢?”
秀芝滿臉疑惑,若不是她發(fā)現來的人是毓芝,只怕門後躲著的兩個護衛(wèi)已經出手將她當成靈芝打暈了。
毓芝將剛纔的事兒都說了一遍,“她連替換的衣裳都自個兒帶了,我實在是想不出藉口帶她過來!”
她也急得眉毛鬍子一把抓。
秀芝細眉緊蹙,一聲冷哼,“她是不是覺察到什麼?怎麼如此滑不溜手?”
她如今在安府不方便下手,才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應府會面,可以迷暈靈芝給她種蠱。那香粉也好,茶水也好,都有迷幻藥劑,怕靈芝靈敏的鼻子嗅出來,特意用了許多辦法去除那迷藥異味兒,沒想到她還是不上當。
秀芝捏緊了拳頭,眼中寒光一閃,“那就想個辦法把她騙過來?!?
靈芝換好了衣裳,剛走出暖閣門口,就看見望桃急急走過來。
“四姑娘?!蓖夷槑n色,“我們姑娘剛纔去歡姑娘屋裡換衣裳,奴婢就離開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歡姑娘說姑娘已經出來了,奴婢找了一圈都沒找著。聽說四姑娘尋人尋物最是拿手,能幫奴婢去看看嗎?”
望桃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哭喪著臉道:“還請四姑娘替奴婢瞞著太太,不然跟丟了姑娘,回頭奴婢又要吃板子了?!?
靈芝心頭暗哂,又想了這個法子是麼?終究是想把她引出去,要引她去哪兒呢?圖什麼?
靈芝和小曲對視一眼,這個藉口她還真沒辦法推託。
毓芝找不到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一時找不到而已,不好大張旗鼓驚動應家人,何況望桃又這麼低聲下氣拜託她瞞著應氏。
直接拒絕也不好,畢竟毓芝還是她名義上的大姐,找人這麼點忙都不願意幫麼?
更何況,她倒是真好奇起來,毓芝這兩天的示好,難道就是爲了在應府裡搞些什麼小動作?
她點點頭,朝望桃道:“走吧,去看看?!?
三人穿過花園,往寒煙閣方向走去。
果然,剛過寒煙閣,靈芝就嗅到了方纔秀芝拿出來的那盒“玉女桃花粉”的味道,不濃,應當是毓芝帶在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越過寒煙閣,前方一片竹林,即使在冬日,竹葉依舊蒼翠。
林中隱約透著白牆青瓦,顯然是一片房屋,但林前小徑覆有雜草落葉,不似常有人走的地方,顯然是個荒廢的園子。
那粉香味更濃郁,靈芝停下腳步。
不僅如此,除了毓芝身上的香氣,她還嗅到一抹象牙珍珠粉的味道,那是,安秀芝!
安秀芝千算萬算,卻算不到靈芝鼻子如此靈敏,隔這麼遠的距離也能判斷出她也在屋內。
靈芝在心頭冷笑,原來如此!
從毓芝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開始,她就深覺不對勁,那太不符合毓芝一貫的行事風格。
以毓芝的腦子,若能耍陰招,早就耍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如此看來,毓芝背後給她拿主意的人定是安秀芝了。
不管她安秀芝有何目的,這樣千方百計引了她來,必不會有好事。
靈芝往左右看了看。
左邊是來的方向,右邊兩條小路,一條斜斜通往寒煙閣後牆下,一條則是繞過竹林繼續(xù)往北。
她回頭看了看望桃,裝作茫然的模樣,“應該就在這附近,不過氣息很分散,我也無法確定,這樣吧,你到裡邊看看,我到這邊看看?!?
她指了指竹林外的那條路。
望桃手攥緊了袖子,張張嘴又閉上,難道她要說姑娘肯定在竹林裡頭?那不就露餡兒了嗎?
可還有什麼辦法讓四姑娘進竹林裡頭的屋子去呢?
她把帕子擰成一股繩,眼睜睜看著靈芝帶著小曲往那條路走去,只好先硬著頭皮進竹林去。
靈芝主僕二人剛往前走幾步,見望桃進去了,靈芝朝小曲一點頭。
小曲飛身沒入林中,往那廢棄的園子潛去。
不一會兒,小曲就出來,附到靈芝耳邊,“姑娘,她們果然在裡頭,還有兩個男子,聽那意思,一會兒要讓那丫鬟出來說找到了毓芝,但是出了點事兒,讓姑娘您進去看看?!?
“沒說讓我進去了幹什麼嗎?”
小曲搖搖頭,“沒有,要不要奴婢去將那幾人都抓起來?”
靈芝搖搖頭。
都是安家的人,外人看來純屬安傢俬事,在應府鬧開算怎麼回事兒?
更重要的是,沒有證據,無憑無據拿下秀芝毓芝又如何。
但她安靈芝也不能白白被她們算計!
她附到小曲耳邊低語了幾句,小曲點點頭,一陣青煙似的跑了。
靈芝趁望桃還沒出來,趕緊走上另外一條往寒煙閣後牆下去的小路,提著裙子小跑起來。
跑到寒煙閣後院牆外時,才稍停下來歇口氣。
前方是座緩丘,看那山腳下花園模樣,像是當初她偶遇那被蛛毒所害的莊青萱所住隱園。
只要她不去那竹林後的屋子裡,毓芝秀芝應該就拿她沒辦法,她放緩了步子朝隱園走去。
剛走過後牆上一道角門,聽見裡頭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
“……求求你,快走吧!若被人知道那是你的孩兒,你會被活活打死的!”
靈芝腦中“嗡”地一聲響,那是應叢歡的聲音。
“那你爲什麼不說清楚?你告訴他們是我,他們只能把你嫁給我了,爲什麼不說?!”
那聲音暴躁而低啞,赫然是好久沒有消息的安孫澍!
“你瘋了嗎?”應叢歡已是泣不成聲:“就算知道也照樣是這個結果,你以爲他們會把我嫁給你嗎?”
安孫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還有幾個月,還有幾個月我就能高中,連幾個月都等不得嗎?”
“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求求你走吧!吉時快到了,你被發(fā)現真的就沒命了!”
腳步聲往後門處響起。
糟了!
靈芝暗叫不妙,這大路前後無所遮擋,她躲都躲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