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愣了楞,安二會有什麼事和她商量?
嚴氏也頗奇怪,平日裡秦氏主中饋,安二兼顧著香坊生意,兩邊有事都是在她這兒請示,安二主動要與秦氏商量的,這還是頭一遭,會有什麼事情?
嚴氏示意秦氏安坐好。
剛剛把茶盞撤下去的碧荷又重新?lián)Q了茶湯,端了茶盤上來。
安二走得急,一路口乾舌燥的,迫不及待端過茶盞喝了一口,有些興奮地看向嚴氏,“娘,是這樣,今日福壽齋的錢掌櫃找到咱們永安坊去了,說想管咱們訂批貨。”
嚴氏攏了攏準備散下的發(fā),疑惑地蹙起眉,“福壽齋?”
福壽齋是近幾年在京中崛起的香鋪,漸漸取代了以前香家的長香樓,成爲北地第一大香鋪商號,香貨之全,品種之新,都絲毫不在安家之下。
不過,福壽齋的香源一向是個秘密,後頭的真正老闆是誰也不爲人知,安家曾好幾次想和他們搭上橋都沒成功,怎的這次會主動找安家制香來?
安二放下喝個底朝天的茶盞,示意碧荷再給他添水,搓著手道:“羅掌事也很奇怪。”
永安坊新聘的掌事姓羅,是個快六十的老頭子,精明厲害。
“錢掌櫃來的時候,就是羅掌事接待的,他趁著和錢掌櫃喝茶的功夫,叫人去外頭和錢掌櫃的小廝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匯豐最近在籌一樁大買賣,說高麗近來流行擬香,別說高麗了,如今京師之中也最盛行擬香。”
他說起這個與有榮焉,似乎是靈芝製出那擬清荷香之後京師才漸漸流行起來,這麼看來,他們安家可是香業(yè)領(lǐng)頭羊。
“匯豐打算和高麗王室做擬香買賣,運一船擬香過去,福壽齋想接這個買賣,可他們這是臨時起意,那邊的香坊已經(jīng)排好活了,忙不開,便想到找咱們搭把手。”
安二說完,有些期待地看著嚴氏。
嚴氏乾枯的手指點著太陽穴,眼神閃爍,匯豐、高麗王室,這一聽就是做大買賣的來頭。
她沉吟著道:“這倒是個好事,不過,若匯豐真要做這個買賣,咱們幹嘛不直接找匯豐呢?他們福壽齋想接活又沒貨,咱們不是有嗎?幹嘛還得幫他們出把力?”
安二一拍大腿,“娘,兒子也是這麼想的,那錢掌櫃支支吾吾只說他們?nèi)必洠徽f那貨是匯豐要的,還想瞞著我們匯豐的事兒,哼,若是能直接接下匯豐的單子,可不就不便宜那福壽齋嘛。”
他看向秦氏,“所以才留了大嫂在這兒,大嫂和匯豐比較熟悉,能不能想辦法打聽打聽這個事兒,看是不是確有其事。”
秦氏點點頭,安家在匯豐也存了不少銀子買股,都是她在操持,匯豐的小二與她頗爲相熟。
嚴氏囑咐安二,“錢掌櫃那邊先別應(yīng)下來,匯豐這頭好好問問,我總覺得,一船買賣,不像匯豐平日的大手筆。”
秦氏笑著道,“娘您放心吧,媳婦兒必定要打聽清楚了。”
這一來,秦氏就忙了個腳朝天。
一面要籌備起送靈芝出嫁的準備事宜,之前沒打算辦禮,這一準備起來,全是從頭開始,嫁妝要添點光鮮門面的,傢俱擺設(shè)不能少,還有采買、禮辦、場地佈置、人手,一一安排下去,眼見沒多少時間了,安府的下人都跟著忙得腳不沾地。
一面還得準備著清明祭祖,現(xiàn)在除了這兩件事,秦氏還得替安二琢磨打聽匯豐的事兒。
好在匯豐那邊好打聽,匯豐一向的宗旨是,只要是客,來者不拒,加上秦氏是老主顧,三言兩語就問出來,確實有這麼一項船隊運送擬香銷往高麗的買賣,不過不是一船,是五船!
福壽齋投了三船,還有一家香鋪投了一船,如今還剩一船,匯豐打算留著自個兒吃。
秦氏當日回去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嚴氏。
嚴氏咬著金牙一笑,“果然,我就說匯豐沒那麼小家子氣,五船擬香,這纔像他們的風格,這批貨至少值十萬兩銀。哼,福壽齋的人果真奸詐,搶先包圓了場,絲毫不漏風聲,想自個兒獨吞了吃,卻又咽不下,吃相還真是難看。真以爲我安家是南邊來的,對北邊就沒法下手了麼?”
“那咱們?”秦氏遲疑地問道。她雖管內(nèi)務(wù),但從不插手香坊生意,涉及到香貨,還得看嚴氏的主意。
“你叫人去把老二叫來。”嚴氏對碧荷吩咐。
說完往後頭大迎枕上靠靠,臉上露著最近罕見的輕鬆與安逸,碧荷應(yīng)聲退下,秦氏接過碧荷手裡的美人捶,輕輕替她捶著腿。
安二剛用過晚膳,接到嚴氏的召喚,匆匆趕到鬆雪堂,嚴氏讓秦氏將她打聽出來的事兒再跟安二說一遍。
安二一聽秦氏說匯豐這次有五船香貨,頓時喜上眉梢,迫不及待道:“這是大買賣啊,那咱們立即把剩的那船給定下來。”
嚴氏白了他一眼,“你就這麼點胃口?那福壽齋不是吃不下那麼多貨麼?咱們幹嘛不趁機將他們吃不下的份兒也佔過來?”
安二一想,也對,反正福壽齋和他們也沒正經(jīng)說過這事兒,這可是他們自己打聽出來的,也不算是過河拆橋,當下一點頭,笑著給嚴氏捶腿,“還是娘想得周到,兒子明天就派人去找匯豐的人。”
秦氏給安二讓出位置,退到一邊,有些遲疑道:“可是,娘,匯豐的股,向來是風險自負,這要萬一出點事兒……”
嚴氏臉色頓時沉下去,生意人家,最討厭聽到這要觸黴頭的話,這老大媳婦兒終究還是當官太太久了,這點意思都不懂。
安二忙截過話題,呵呵一笑道:“大嫂顧慮的是,不過做生意嘛,從來都是有風險的。不過這次,做主頭的可是匯豐,船是他們的船,那頭接貨的,可是高麗王室,匯豐就不用說了,這名號就是招牌,是保證,大嫂頭股不也都是衝著匯豐去的嘛。”
秦氏笑著點點頭,“是,匯豐確實是金字招牌,可是,那船在海上,怕是由天不由人哪。”
嚴氏很久沒做過這樣的大買賣,心頭早定了心思的,這是安家打入北方市場的契機,和匯豐搭上線,還怕以後沒生意嗎?
她一揮手,“怕什麼,前頭還有福壽齋和匯豐頂著呢,要賠,也是他們賠得多。這事兒,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