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見他走遠,方回身對毓芝道:“你都聽見了多少?那個男人你認識嗎?”
她一直在圍牆上,起初見毓芝還算鎮定,後來聽了那人說話,明顯慌亂起來,猜她認識那人。
毓芝還被驚得回不過神,一手捂在胸口上,難以置信:“那男人叫安孫澍,是安家一支早已不來往的遠親,他和安秀芝怎麼湊到一起來了?”
更讓毓芝不解的是,他爲何會扮成衛國公府的丫鬟?
小曲知她方纔沒聽清,解釋道:“你回去告訴我們王妃,世子妃要和這人私逃,那人說了,一會兒法會結束,讓她徑直出門往南,第一個路口大榕樹下,上一輛黑色掛黃布垂簾的馬車,他會在那裡等。”
毓芝驚得魂都要散了,私逃!
堂堂衛國公世子妃,爲何要和一個無錢無勢無權的落榜窮酸書生私逃!
她想不明白,整個人一愣一愣回不了神。
小曲見她還發呆,一把拉過她,帶著她翻過圍牆,往回趕去,“快些,你若說不明白,想辦法讓王妃出來,我跟她說。”
毓芝回到廣場上時,誦經還未開始,秀芝心不在焉,只悄悄往男賓的方向打量,生怕汪昱會提前發作,或注意到她的動靜,根本沒在意毓芝怪異失神的模樣。
靈芝注意到了,秀芝比毓芝早了一小會兒回來,嘴角帶著絲淺笑,神情平靜淡定,但比起平日略帶驕傲的模樣,反而像是強裝出來的樣子。
而毓芝則是一臉慌亂,走路腳步都有些虛浮,幾乎是踉蹌著坐到靈芝身邊,靈芝以詢問的眼神看過去。
毓芝往後斜斜看了秀芝一眼,這裡實在不方便說話,她抓住靈芝寬袖,低聲道:“王妃,要不要去淨手……”
一面說一面往外使眼色。
這個藉口雖拙劣卻好用,靈芝立時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裝作肚子不舒服的模樣起身,趁著廣場上還人來人往往外走去。
不一小會兒就回轉了來,挨著毓芝身旁坐下,低低道了一句:“一會兒結束,你想辦法纏著秀芝半刻鐘。”
毓芝點點頭,她有些興奮,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報仇!
安秀芝,當年害她贈送宋琰的信物曝光與人前,如今,她也要讓她爲人婦卻與人私逃的事大白於天下,讓她也嚐嚐受人嘲諷唾罵的滋味!
最後一場祈福誦經會開始。
靈芝心內的震駭不亞於毓芝,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初被宋珩打斷腿的安孫澍還在京城混得好好的,且和汪昱混到一起,如今又要帶秀芝私逃!
從宋珩對汪昱的瞭解來看,這二人,必不是真心爲汪昱辦事,定也是受那蠱毒所迫,所以才暗害汪昱起了私逃之心。
由此看來,此前秀芝幾次三番暗害於她,怕也是受汪昱所迫,汪昱和她也沒什麼糾葛,這麼絞盡腦汁對付她到底爲了什麼?
讓這三人狗咬狗,倒是不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影漸漸西斜,秀芝隨著誦經法師站起身走下臺的腳步聲,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衆人要先等帝后離開,才能出寺廟院門。
宣德帝和皇后起身,對著衆人說了什麼,她全沒聽清,手緊緊攥在袖中,眼前不再是法會廣場大殿,而是風高雲淡,天高任鳥飛的新天地!
爲了不引起汪昱警覺,她什麼珠寶首飾都沒拿,只偷偷藏了兩張銀票在鞋子裡,沒關係,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她眼中漸漸升起火苗來,眼看著宣德帝和皇后退下,機械地跪下身,和衆人一起目送聖駕離開,然後再爬起來,所有人都站起身,活動坐僵的腿腳,人山人海擋在她和汪昱之間,這真是,太妙了!
秀芝深吸一口氣,提起裙角,往廣場東門出邁出第一步。
忽然,袖子被人拽住!
“世子妃,你最近可有時間?祖母寒咳又嚴重了,咱們約著哪天回去看看如何?”
毓芝堆著一臉笑,親熱無比地拉住秀芝寬袖。
秀芝心急如火燎,寬袖一甩,想甩開毓芝手,嘴上應道:“我怕是沒時間,改日再說。”
毓芝哪能讓她甩開,指甲都恨不得摳進她胳膊肉裡,“世子妃這是有什麼事這麼著急?”
秀芝憋著氣,好不容易強裝出笑臉,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想拂開她的手:“今日還有事,咱們回頭再說如何?”
毓芝見她掙扎的力氣也不小,乾脆將她胳膊死死環抱住,就差把整個人吊在她胳膊上,擠著笑道:“三妹有何事?大姐我出來也一趟也不容易,咱們姐妹好好說說話再走吧!”
秀芝此時才覺得不對勁,毓芝是個掩不住情緒的人,她臉上這笑,看起來格外詭異,且這麼死乞白賴地攔著自己不讓走,就好像特意要阻止她出這門似的。
秀芝一下醒覺起來,莫非她知道了什麼?
靈芝在毓芝攔住秀芝之時,已匆忙起身往男賓處走去,宋珩早見到她出去一趟又回來,想是小曲那邊有了消息,也匆匆朝她迎上去。
周圍人來人往,離場的,互相寒暄的,熱鬧非常,靈芝湊到宋珩身前,壓低了聲音,急急將經過說了一遍。
宋珩比靈芝更明白,汪昱養男寵的事情他不太好開口,便沒與靈芝說過,聽到說安孫澍要和秀芝私逃,立時把握到箇中關鍵。
他讓靈芝侯在原地,一轉身朝汪昱走去。
汪昱正和宋琰閒閒聊著天,宋珩毫不客氣過來拉了汪昱就走,“問你個事兒。”
宋琰對宋珩如今頗爲信任,見他二人避往一邊說話,也不以爲意,自行與其他人說話去。
汪昱只覺有些不舒服,許是在日頭下坐久了,頭有些發暈,渾身無力,見宋珩找他,心頭還掠過絲激動,莫非是靈芝蠱毒發作了?
宋珩拉著他到邊上僻靜處,壓低嗓門開門見山道:“兄弟,是兄弟我才告訴你,方纔我府上一個丫鬟,無意間聽到世子妃和你帶來的一個丫鬟說話,似乎要逃……”
他把小曲聽到的說了一遍,汪昱臉色漸漸白得無一絲血色,俊美的五官扭曲起來,眼神陰鷙得可怕,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模樣完全消失不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謝王爺!”
話音未落,已轉身迅速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