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她最熟悉不過,她不但知道綠洲,還知道怎麼去丹達草原,那纔是樓鄯人的老巢!
樓鄯人不敢也不能直接穿越沙漠,他們依仗的不過是能找到沙漠中的綠洲和北面的丹達草原!
上一世,靈芝隨他們走過一次,雖不能在輿圖上定出準確位置,但她憑著基本方向和能嗅出水草氣息的鼻子,能找到走出滄海的路!
但知道路是一回事,能不能活著走到那裡是另外一回事。
沙漠中風雲瞬變,沙暴風暴說來就來,尤其是丹達草原旁邊的綿延數百里的流沙,一旦陷進去,再找不到蹤跡。
宋琰正需要一個熟悉樓鄯與哈密的老將,眼前這鄧鍾嶽各方面都符合,又與金家有仇,他深覺今日頗有收穫。
他面上露出一絲難得一見的輕鬆,凝視著鄧鍾嶽:“若請鄧千戶到我軍中來效力,不知意下如何?”
鄧鍾嶽立時起身單膝跪地:“任憑總兵大人調遣。”
待送走此人,宋珩也帶著靈芝告辭而去。
宋琰在屋內來回踱了兩圈步子,朝手下吩咐:“去查查鄧鍾嶽的底細。”
宋珩帶著靈芝與阿文出來,往演練場旁邊的營帳休息區走去。
靈芝出了門不再掩飾激動,看看四下無人,湊到宋珩身邊:“王爺,你們去沙漠時一定要帶上我!”
宋珩想都沒想:“不行。”
“我!”靈芝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上一世走過那條路,她急得跺腳發誓。
“我能在沙漠中找到路!”
宋珩停下腳步,歪過身子看著她:
“你去過沙漠?”
靈芝頓了頓,只好搖搖頭。
“那你如何知道你在沙漠中能找到路?”宋珩微哂:“笨丫頭!你以爲沙漠跟咱們平日走的路一樣的嗎?”
靈芝懊惱地垂下頭,他才笨呢!
自己這麼好一個活地圖不懂擅用!
宋珩倒是想起一事:“這樣,用過晚膳你等著我。”
靈芝擡起頭,一雙大眼眨啊眨。
宋珩自然知道她要問什麼:“帶你去看沙漠。”
靈芝想到他帶自己逛榆林城的事兒,心頭畏縮起來,轉念又一想,正好可以藉此機會向他證明,自己確實是能在沙漠中辨認方向的,遂咬咬牙,點了點頭。
“王爺。”她囁嚅著:“還想託您幫忙打聽一件事。”
“嗯?”宋珩繼續往前走著。
“我四叔也在哈密,應該就在軍中,您能不能幫我找找他?”
宋珩側頭看她一眼,眼中含著莫名的笑意,不回答,徑直往前走。
靈芝還不明所以,以爲他怕麻煩,正想解釋。
見宋珩停下,也忙跟著停下來。
宋珩下巴往前方營帳一努:“你自己去找吧。”
靈芝張大嘴往前看去,那麼多密密麻麻的營帳,自己可上哪兒去找?
可擡眼的瞬間,頓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前方五步遠,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看著自己吟吟含笑。
怎麼這麼巧?那不就是四叔麼?
身著灰藍長罩甲,素黑腰帶,闊肩長腿,威風凜凜,桃花眼明亮依舊,皮膚黑了不少,顯得更加壯實!
靈芝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看看四叔,又看看宋珩。
這是怎麼回事兒?
沒那麼巧吧,可靖安王又是怎麼知道四叔的?
安懷楊咧開嘴,先朝靖安王一行禮:“王爺!”
二人交換了個會心的眼神,又轉頭笑嘻嘻看著靈芝。
靈芝恨不得像在家時一般撲上去,此刻卻只能往前走幾步來到他身邊,眼眶發澀,淚花兒直打轉,激動得不能自抑:“四叔!”
安懷楊一手拍在她肩頭,想說的話太多,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揉揉她肩膀:“走,咱們回家再說。”
他y朝宋珩道:“王爺可願意到寒舍坐坐?”
宋珩笑笑:“請!”
有隨軍家屬的兵丁,除了出征時,都住在哈密城自己家中。
安懷楊與槿姝的小院在哈密城西北,離靈芝所住的地方不遠。
這一片都是單爲軍中將士修建的房屋,街巷方正,院落分明。
安懷楊脫下罩甲,換回一身絳色長衫,又變成公子模樣,帶著靈芝等人來到一扇清漆黒木大門前。
門房忙開了門,安懷楊邁進院中便歡喜喊著:“阿槿,快來看看誰來了!”
一個身影從屋內出現,待看清來人,幾乎是小跑著穿過院中葡萄涼棚,奔到靈芝面前:“姑娘!”
槿姝早知道爺要帶靈芝來,見到眼前二人,仍激動得淚盈於睫。
靈芝見槿姝風華更盛從前,烏髮挽成墮馬髻,鬢間一支鎏金蘭草步搖,一身海棠色西番蓮枝妝花褙子,頗有些富家太太的模樣。
清秀的臉豐潤了些,更多了幾分嬌媚,那硃砂痣一襯,眉目間瀲灩生波,說不盡的好看。
知道她過得極好,見她奔過來,忙一把抱住,眼淚再忍不住掉了下來。
真好,這兩個她掛念的人都好好的!
安懷楊柔聲著:“好了好了,這麼高興的時候,可不能掉眼淚。”
靈芝開始還沒注意,抱著槿姝時才覺出來異樣,忙將她身子往後一扶,拉開點距離,看著她微凸的小腹,驚喜得差點叫出來:“槿姝!”
槿姝含著淚,略羞赧的點點頭:“六個月了。”
靈芝歡喜得難以言表,捧著槿姝的手直晃,眼淚又像豆子般滾出。
“好了好了,快進屋說話,王爺還站著呢。”安懷楊笑嘻嘻道。
槿姝這才向宋珩行禮:“王爺。”
宋珩不做多言,笑著道:“走吧,進去說話。”
安懷楊在正廳招待宋珩,槿姝則拉上靈芝在東廂內說著悄悄話。
他們二人住的是個兩進的院子,買了四個丫鬟四個婆子,還有兩個小廝。
白石地院中乾淨整潔,屋內清一色梨木傢俱,清雅莊重中透著含蓄的富貴。
靈芝四下打量,深深爲她二人高興。
見槿姝還忙內忙外的給她張羅茶點,忙拉著她到炕上坐下。
“槿姝姐姐。”
她一張口,眼淚又差些掉下來。
槿姝也唏噓不已,短短不到一年,就已發生了這麼多事。
她拉過靈芝手,拿絹帕替她沾了沾眼角,笑盈盈道:“姑娘越發好看了,是王爺帶您來的?”
靈芝聽她問起靖安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臉。
她可以不在乎外面的名聲,但是在槿姝與四叔跟前,卻像是犯錯的小輩被長輩抓到一般,又羞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