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匆匆趕來,瞧見楚姒時,外面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烏云也把太陽遮了,天色一下子就暗了起來。
坐在花廳里,楚姒讓人端了茶來,想了想,這才開口:“瀟表哥可聽說了大理寺丞之事?”
李瀟聞言,頷首:“聽說了。”
“覺得其為人如何?”
李瀟不解楚姒真意,倒是說出了自己真實的看法:“此人不善弄權術,能力中上,對朝廷有一顆忠心,可也僅有一顆忠心罷了。”李瀟望著楚姒,看著她擔憂的神色,道:“世子妃是想問太子如何看?”
楚姒微微搖頭:“太子如此舉動,我能理解,但是瀟表哥認為,大理寺丞這樣人所皆知的忠臣,會做出踩低十七王爺,謀害其側妃,并逼迫其王妃污蔑十七王爺的事嗎?”
“不會。”李瀟很肯定:“他雖出任大理寺丞這個職位不久,并未聽說有濫用酷刑的事,且他素來清廉,比馬御史都還節儉些,定做不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那瀟表哥愿意冒死,去跟太子說這番話嗎?”楚姒繼續道。
李瀟聞言,猶豫了一下。
楚姒只瞧他這猶豫,便知這個瀟表哥已經開始融入這個復雜的官場了,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有一腔孤勇的李瀟了。
“太子乃是民之所向,是未來的帝王,你我能理解太子的難處,可是百姓們不會理解,他們根本不知官場內幕,不知朝廷勢力的傾軋,所以瀟表哥,若是大理寺丞此次喪命于流放途中,太子苦心建立的名聲,豈不是要毀于一旦?”楚姒道。
李瀟面色緊了些,猶豫的看了眼楚姒,又看了看她身邊的丫環:“世子妃,有些話我想與你私下說。”
楚姒抬手,丫鬟婆子們便都退下了,待人全部散去后,李瀟才站起身來,面色凝重道:“太子不敢出手,是因為蘇貴妃已經出事了。”
楚姒想起上次去見蘇貴妃來:“怎么了?”
“中毒,很罕見的毒,蘇貴妃讓人封鎖消息,但當時我與太子一道去見的貴妃,這件事怕是世子爺也不知道,所以……”
李瀟沒說完,楚姒便只是無奈搖搖頭。
“我只問李大人一個問題。”楚姒面色冷沉。
李瀟見她嚴肅起來,忙道:“世子妃請說。”
“為君者,是應以家為重,還是以江山社稷為重?”楚姒道,這是個兩難之題,她也不知道怎么選,可是太子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必然會不斷面對這樣的問題。
李瀟咬牙:“世子妃,太子到底也是凡胎肉體,而且孝字當先……”
楚姒嘆了口氣,不再多說:“既如此,就當我今日未曾請李大人過來,不過李大人,這次你們要當心,大理寺丞被驅逐,韓大人滿門被殺,忠良被迫害至此,往后還有幾個敢站出來的人。”
李瀟愣在原地,他讀多了孔孟之道,卻忘了權利傾軋下的殘酷。
小福兒進來:“李大人請吧。”
李瀟訕訕轉身,走了幾步到底還是停下,回頭給楚姒作揖:“世子妃乃有大才之人,今日多謝提點。”
楚姒見他開竅,心下稍寬,卻不再多說,她在這世俗的眼光里,到底是內宅婦人,而且她懂的,確實也是皮毛,這些問題,還得那些自己在旋渦里的人去解決。
打發走了李瀟,楚府那頭的消息便也傳來了,只是楚姒沒想到的是,趙奕恒居然這么狠。
等趕到丞相府的時候,可以用‘凋敝’二字來形容昔日輝煌大氣的楚府了,薄薄細雨似沒個停了,雨幕中,楚府的下人們皆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紋絲不動。
小福兒給楚姒撐著傘,有些怯怯:“小姐,咱們不進去了吧,您才新婚……”
“無妨。”楚姒淡淡說著,接過小福兒手里的傘,踏上熟悉的石板路,往楚秉松的院子而去。
老遠,就看到了畏畏縮縮立在院子門口的下人,瞧見楚姒過來,也是忙行了禮,卻不敢出聲。
楚姒順著往前看去,匯聚在低洼中一灘灘的雨水已經變成血水,一身縞素的婦人仰面躺在地上,腹中是一把匕首,腹部卻已經全部被染紅,她兩眼睜著望天,早已沒了神采,微微凹陷下去的臉頰和高高凸起的顴骨,可見她這段時日熬得艱難。
“是聶姨娘!”小福兒輕呼出聲,一側的春枝忙噓聲,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半晌,朝楚姒搖了搖頭。
楚姒心中說不出怎樣的復雜,看了眼跪在一邊已經痛哭失聲的聶姨娘的丫環,道:“替你們主子把眼合上吧。”
丫環聞言,上前輕輕合上了聶姨娘的眼睛,她這一動,楚姒才看見,她背后也挨了刀子,血窟窿中汩汩不斷冒著鮮血。
“春枝,帶她去逐錦閣包扎。”
“是。”春枝應聲,讓招呼人將她扶走。
楚姒看了看黑洞洞的房間,提步要往里走,林傅見她攔住:“世子妃……”
“無妨。”楚姒推開林傅,到底還是走了進去。
楚秉松的房間里,丫環小廝們都跪伏在地上,周圍全是破碎的瓷器,血液的濃烈腥氣從里面傳來,楚姒才走過去,便聽到楚秉松嘲諷的聲音:“你也來看我笑話了?”
楚姒掃了一眼,弘哥兒的尸體歪著躺在地上,旁邊是瑟瑟發抖的大夫,想來是聶姨娘在外殺了弘哥兒以后,楚秉松便憤怒的殺了聶姨娘,而后再把弘哥兒抱了進來,請了大夫,可是為時已晚。
楚姒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因果循環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楚姒抬了抬手,讓人都退下了。這才道:“父親認為聶姨娘為何要殺弘哥兒?”
“那個瘋婆子,死了女兒,就來報復我的兒子!”楚秉松大吼出聲,楚姒卻只淡淡道:“父親可曾想過,秀秀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秉松怔住,卻有些不屑:“她不過是個無用的蠢貨,死了就死了……”
“可她也是你的血脈!是你楚秉松的女兒啊。”楚姒壓制住心口的怒火,當年他舍棄自己時,也是這般想的吧。
楚秉松睨著楚姒:“女兒又如何,能跟兒子比嗎?能傳宗接代嗎?能帶給家族榮譽嗎?屁都不是,只知道拖后腿!”
楚姒聞言,嘴角反而勾了起來:“有因必有果,父親既然這么不屑自己的女兒,兒子死了似乎也沒什么意外的……”
楚秉松越發狠毒的盯著她了,他從地上站起來,冷冷看著她:“別以為你嫁了個世子,就真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就死,也是你的父親,我現在就能讓侯府休了你,讓你成為棄婦,讓你成為千夫所指的下賤女人!”
楚姒神情越發冷漠:“那你就試試看!”
“楚姒!”
“楚秉松,你做了這么多孽,就沒想過終有一日要還嗎?”楚姒冷眸輕轉:“當年慘死的娘,祖母,秦雪,楚其泰,秀秀,還有煙雪、聶姨娘和弘哥兒,哪一個不是因你而死?”
“你……你都知道了?”楚秉松忽然心虛。
楚姒淺笑:“我知道,四妹妹知道,二妹妹知道,我們都知道。”
楚秉松聞言,上前來就要掐楚姒的脖子,卻被楚姒輕巧躲過:“父親好歹還是一朝丞相,難道真的想一無所有嗎?”
楚秉松怔住,陰狠的盯著楚姒:“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你肯定動了手腳!”
“父親也太高看我了,如你所言,我只是一個連你蠢兒子都比不上的女兒,若要動手腳,怎么能瞞得過英明神武的父親?”楚姒鎮定看著他。
楚秉松面對她這一番話,咬牙切齒。
“父親也別急,楚家也不是后繼無人。”楚姒看了眼楚弘的尸體,提步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楚秉松不解的跟在后面。
楚姒在踏出房門之前,扭頭輕笑:“李夫人不也是楚家嫡出嗎?可是父親的親姊妹呢,李瀟身上不也留著楚府一般的血,若是父親想要培養人,這樣一個好苗子,父親何不扶持一把?眼下,可正有一個機會呢。”楚姒說罷,便提步出去了,她相信楚秉松能想的清楚其中的利害,至于楚弘死了,聶姨娘死了,以他冷漠無情的性格,他根本不會難過太久。
楚秉松站在門口,看著撐著紙傘,在下人簇擁下離開的楚姒,面色冷沉如鐵。
“老爺……這……”管家大膽的上前來,楚秉松閉上眼睛,半晌,才道:“你打理便是。”
“是。”管家應聲便要去安排,卻聽到楚秉松又道:“等等……”
“老爺還有何吩咐?”
楚秉松轉過來,皺著眉頭看他:“你覺得是四小姐可靠,還是大小姐可靠?”照楚姒所說,去拉攏李瀟,培養他,若是能爭取過繼到自己名下,楚府也算后繼有人,等他自己再生一個兒子出來,也就不怕了,可是楚姒的話能信嗎?至于楚黛兒,她才入宮,選秀的消息遲遲沒下,估計還得等等,至于她跟五皇子勾搭在一起,還牽了皇后這根線,他不是沒有察覺,但想著五皇子若是能夠借此跟自己不計前嫌,也是一條出路。
管家愣住,半晌才道:“奴才不知……”
楚秉松一把將他推開:“滾下去吧。”發泄完,看著狼狽離開的管家,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楚秉松越發為難起來,看了看雨幕中跪著的丫環,心沉了沉:“你們三個,進來伺候!”說罷,轉頭便往里間而去。
楚姒沒有回侯府,而是直接往韓府去了,到的時候林清愚已經離開。
韓家大門緊閉,里里外外都可見白色縞素已經掛上。
“世子妃,要去敲門嗎?”林傅在一側道。
楚姒掀開馬車簾子,看了看,微微搖頭:“韓夫人的尸身運回來了嗎?”
林傅微微搖頭:“聽說韓大人直接讓人在老家葬了。”
楚姒微微皺眉,韓敏這次怕是傷透了心了,這個能人,怕也是留不住了。
“罷了。”楚姒嘆氣,太子自己留不住的人,她又何必來費這個心思:“回去吧。”楚姒說完,才要走,遠遠便見有馬車過來。
黑色的馬車還沒到韓府門前便停下了,從里面走出個一身黑衣繡金色云紋的男子,頭束金冠,目光堅毅。
“太子,撐著傘吧……”旁的侍衛忙撐開傘。
趙煊逸微微搖頭,抬頭看了眼緊閉的韓府大門,提步走了過去,親自敲了門。
楚姒略驚訝了一下,趙煊逸似乎也察覺到了有目光在盯著他,一回頭,楚姒的馬車已經放下簾子離開了。
趙煊逸并未多想,待門拉開,才道:“韓大人可有時間一見?”
那人面色灰暗,卻點了點頭,將趙煊逸一人迎了進去。
楚姒靠坐在馬車內,小福兒跟在一邊,道:“想不到這太子還能如此紆尊降貴……”
“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做不好一個能攬萬人心的好太子的。”楚姒淡淡揚起嘴角,趙煊逸過來,也不知是他自己想通了,還是李瀟的功勞,不過不管怎么樣,他只要能站出來,就表示,他不會再百般任由皇帝處置,輔佐這樣的人,她也才好安心。
既然出來了,楚姒也沒讓馬車直接回侯府,而是轉了道,往十七王府去了。
十七王府外現在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的全是人,眾人皆是因為熱鬧而來。
昨日在十七王府外鬧得兇的人已經被殺了,現在家屬抬著尸體在十七王府門前哭訴不止,還嚷著要去告御狀。
楚姒聽著林傅回來的稟報,有些奇怪:“誰殺的人?”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十七王府的,若是他下手,他們全家應該都被滅口的。”林傅道。
楚姒想到了趙奕恒:“如今京中珍娘與趙訓炎的仇怨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樣的丑聞傳出去,想來應該也是五皇子的功勞。”
林傅頷首,看了看天色:“世子妃,早些回去吧,遲了世子爺該擔心了。”
“好。”楚姒頷首,聽著外面的哭鬧聲,再看了看狼狽到不敢開門的趙訓炎,神色淡淡,這一次,趙訓炎這劫應該避不過了吧,他與珍娘之前窗戶紙已經被捅破了,珍娘不下手,趙訓炎也不會再忍,等的也只是一個時機了!
此時的十七王府中,趙訓炎黑沉,一遍遍送來的消息,已經將他打落谷底,想要靠珍娘翻身,永遠也不可能了。
“人在哪兒?”趙訓炎寒聲問道。
“就在院中,說是淮陽公主遣來的。”侍從道。
趙訓炎手中攥著的茶杯幾乎要被他捏碎:“她這么迫不及待了么?幾十年也忍了,如今事情才敗露,便迫不及待的要動手?”
“王爺的意思是,來人是刺客?”
“先帶進來!”趙訓炎黑著臉,他絲毫不知此時也有人以他的名義,去見了珍娘,袖子里藏著刀。
來人是個面帶刀疤的黑衣男子,看著趙訓炎,朝他一拱手:“淮陽公主命屬下告訴王爺……”
他的話沒說完,手里便亮出了刀,猛地朝趙訓炎刺來。
趙訓炎武功上乘,加之侍衛在側,不過幾招便輕松將他制住,可他卻很快咬破嘴里的毒囊自盡了。
趙訓炎見此,生出些疑惑來:“以珍娘的手段,她不會派一個這樣的人過來,而且絲毫沒有章法計劃……”
“是不是這人太急了?”
“不是。”趙訓炎皺眉,篤定的看著地上已經死了的人:“這不是珍娘的人,是有人假借她的名義派來的人,一定是……”趙訓炎的話還沒說完,方才還態度緊張的侍從卻忽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冷笑一聲:“不,王爺理解錯了,公主的意思就是要取了王爺性命,然后嫁禍給太子!”說罷,手里的刀便狠狠朝趙訓炎刺來。
屋子里的打斗聲迅速吸引了外面的人過來,僅有的侍從一腳踹開了房門,提刀便朝趙訓炎殺來!
趙訓炎怎知珍娘會選擇這個時候動手,使出全身力氣開始搏斗,可他身為堂堂王爺,居然被自己的手下追殺,若是此時跑出去叫人,定然被外面圍觀的所有人瞧不起!
趙訓炎從沒有這么覺得狼狽不堪過,手中的劍自沾了血,便如同瘋魔了一般,開始瘋狂的廝殺起來,地上一個個倒下的,或是侍衛,或是會武的侍女,直到趙訓炎將這十幾人屠殺殆盡,才停下手來。
細雨綿綿,落在他臉上,讓他生出些恍惚,究竟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他堂堂王爺,怎么會落得如此境地?
微冷的風吹來,讓他經不住微微抖了一下,卻瞬間清醒!
“不對,不對……”趙訓炎連連后退,這些人在跟自己動手的時候,不斷把自己往院子門口逼,而后卻全部死在了自己的刀下,這一定有陰謀!
趙訓炎提步就要離開,王府大門卻猛的被人一腳踢開,還在圍觀昨日討要院子未果而被殺害的人的百姓,瞧見渾身沾染血跡,手執一柄帶血長劍面色陰寒的趙訓炎時,紛紛怔住了,再看看地上橫七豎八已經死去的王府下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哪里是我們溫良儒雅的逍遙王,分明是地獄來的魔鬼啊!十七王爺被惡鬼俯身了!”人群后中有人驚呼,百姓們見狀,紛紛四散而逃,十七王爺在府上濫殺的事瞬間傳開。
趙訓炎看著守在門口,似乎要將他拿下的官兵,冷笑起來:“你們來的真及時!”
“是不是我們遲了一些,外面圍觀的百姓都要被十七王爺屠殺殆盡?”領頭的人是新任守城將軍梁昭,年僅三十,但卻是趙奕恒極為欣賞的人,以手段陰險著稱。
趙訓炎陰鷙的笑起來:“若是你們早些過來,說不定能看到更精彩的一幕!”若是他們早一分踢開這門,就能看見是自己被人圍攻,可是現在說這些話已經沒有意義,他很清楚,沒有人會再為自己辯護,從上至下,從皇帝至百姓,他們都恨透了自己!
“十七王爺,你這些話,留著跟皇上去說罷,皇上容忍你到如今,你卻還在濫殺無辜,十七王爺,真是對不住了!”梁昭說完,陰險一笑,抬手大聲呵斥道:“愣著做什么,還不給我抓起來!”
“我好歹是王爺,先帝之子!”趙訓炎眼角發紅,冷厲喝道,這是他最后的尊嚴。
梁昭冷冷一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給我抓起來!”
趙訓炎見此,便知自己一旦被他們抓住,不等見到皇帝,怕也沒命了,反而釋然一笑,似乎放下了心中糾結許久的事:“既如此,那我不如做一個庶民吧!”說罷,手中長劍落地,拍拍手,院中潛藏的四五個渾身都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雙無神眼珠的人便迅速到了趙訓炎身前,梁昭甚至可以聞到他們身上尸體腐爛的味道。
“死士?”梁昭微驚,卻笑起來:“趙訓炎,你要造反不成!”
“這不正是你們所希望的嗎!”趙訓炎說罷,留下死士,轉頭便閃身消失在了院中。
梁昭見狀,咬牙:“調派人馬馬上去追!”說罷,自己也跨身上馬,急急往趙奕恒府中而去。
等楚姒聽到趙訓炎府里消息的時候,愣住:“怎么會這么快……”
林傅給她撐好傘,待她下了馬車后才道:“五皇子處事利落,而且背后有人撐腰,調派人馬這等都是小事,也知道太子不會出來護著趙訓炎,所以便放開了手腳。”
楚姒往院子里走去,還是覺得太快了些:“這件事世子爺可知道?”
林傅微微咬牙:“世子妃……”
“說。”楚姒直接道。
林傅頓下腳步,看著她;“你別怪世子爺,他也想讓您親自動手,可是趙訓炎跟珍娘的窗戶紙已經被捅破,這一步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
“所以是我安排了人去見趙訓炎,故意漏出馬腳,逼珍娘的人動手,而后又通知了梁昭。”林清愚從她身后走來,楚姒回頭,看著他眼帶歉意的模樣,笑起來:“我為何要怪你。”
林清愚小心的走近,上前替她撐著傘:“你說過不讓我幫你報仇。”
楚姒瞧著他把自己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樣子,眼睛彎起來:“我是擔心把你扯入我的是非當眾。”
見她并未責怪,林清愚這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楚姒靠近他的胸膛,似乎還能聽到他跳的很快的心跳聲。
林傅幾人知趣的退下,半晌,楚姒才動了動:“那接下來怎么辦?”
“接下來?”林清愚看著傘外綿綿細雨,笑道:“你知道煙雨落下時的湖面,是怎樣的風光嗎?”
楚姒微微搖頭,她從未關心過這些,也從未有空閑看過這些。
林清愚笑起來:“走吧,我們去看看。”說罷,溫柔牽起她的手,提步往外而去。
楚姒還想問問,可瞧著他揚著嘴角不斷笑起來的樣子,也咽下了嘴里的話,偶爾,也要放松一下的。
林清愚帶著楚姒上了馬車,往京華樓而去,至于小福兒,現在堵著要跟上的冷刀:“都說了你不許跟上去!”
“太子的吩咐……”
“太子就巴不得我家世子爺把命都擱他身上!”小福兒不滿道。
冷刀看著面前這個不怕虎的初生牛犢,冷冷咬牙:“我不跟女人計較,你閃開!”
“我就不!”
“你!”
“我?”
冷刀氣得吐血,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小福兒死命的抱著自己胳膊,再看看已經走遠的馬車,深深吸了口氣才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沖動。
京華樓后面的湖泊,小船仍泊在岸邊,林清愚小心扶著楚姒上了船,拉著她的手走到船尾,笑道:“聽說今日相府出事了?”
楚姒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嗯。”
林清愚攬著她,溫柔笑笑:“不怕,侯府會是你永遠的家,相府在與不在,都與你沒關系。”
楚姒心中漸暖,靠著他不說話,只看著這淅淅瀝瀝落在湖面上的細雨,春風吹過,雨水也如天上垂下的薄紗一般慢慢浮動,讓人覺得心似乎也被清洗的干干凈凈了。
宮外的事,不多一會兒便傳到了宮中,珍娘似乎早已經猜到了這樣的結局。
皇帝坐在一側,看著她頹然的模樣,站起了身:“珍娘,過去的事,你還是不肯原諒朕嗎?”
珍娘冷冷一笑,抬眼看他:“原諒?你以為一命真的能抵一命嗎?”
皇帝不說話,盯著她看了半晌,轉頭便出去了,邊走便咳,咳得手帕上全是血。
高公公在側,小心扶著皇帝:“皇上,您早些回去歇著吧,這春雨才下,寒得緊,您可別又……”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放心吧,還能撐幾日。”皇帝一邊說,一邊準備上龍輦,可走到一半,又退了下來:“罷了,朕走走吧,這諾達的皇宮,朕許久不曾好好看過了。”
高公公有些擔心:“皇上,前邊兒是冷宮,陰氣重,您還是……”
“你也沒必要避諱,當年的事,奕恒定早就知道了。”皇帝心中早已清楚明白:“讓他爭,也算是還了他的孽債。”
高公公不敢多說,皇帝想了想,道:“聽說皇后接了楚家的女兒常住宮里了?”
“是的,楚家的四小姐,閨名楚黛兒。”
“哦,四小姐。”皇帝似想起這個人來:“小小年紀,便才華過人。”皇帝說著說著,又猛地咳嗽了起來,經不住身體的疲累,這才坐上了龍輦,上去前卻不避諱的笑了起來:“他們都勸朕重開選秀,好消除民間之苦,你說朕是開還是不開?”
“這……皇上……”高公公更加為難了,皇帝倒是樂呵呵的笑了起來:“去,傳旨,讓清愚和他夫人,明天一早還宮里見朕,朕倒要看看他們怎么說。”笑罷,看了看陰云密布,似乎沉悶的要塌下來的天,皇帝嘴角抖了抖,笑容到底再也掛不住,轉身上轎,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楚姒是在半夜才得以泡入溫水池子里的,瞧見林清愚也鉆了進來,滿臉的無奈。
“我累了。”
“我知道,我不會再動了。”林清愚游過來,非要抱著她,這樣他才覺得安心。
楚姒滿臉無奈:“你上半夜次次都這么說……”她無聲控訴,可架不住林清愚興致高昂,他在她耳邊啞聲輕輕道:“我忍住,我不亂來……”
楚姒看著他又開始不安分的手,氣得扭頭要咬他,卻一把被他噙住了雙唇,也在不知不覺中,陷在了他的柔情之中。
夜色黑沉,可雨卻已經停了,趙訓炎逃走后,十七王府的下人們也都卷了財物跑光了。
楚蓁蓁半夜醒來時,想要喝水,喊了半天卻不見有人過來。
她渾身如同撕裂般疼痛,睜開眼,借著窗外些許亮光,才發現自己竟不過是躺在一間逼仄的小房間里,心中頓有怨氣。
可她顧不得生氣,她口渴極了。
她掙扎著爬起來,想要去拿床頭茶幾上的茶水,但到底太遠了,她一個不慎,便從床上滾落了下來,噗通一聲,似乎驚動了什么人。
“這王府里難道還有人?”有男人低聲問道。
另一個人忙搖頭:“沒有,趙訓炎都畏罪潛逃了,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還哪里有人。咱們趕緊再翻翻,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拿了趕緊走!”
“好。”說著,兩個黑影又開始繼續翻找,楚蓁蓁卻驚住,捂著嘴蜷縮在暗處,忍住心底的悲傷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卻還是被那兩個人發現了。
他們轉頭看到楚蓁蓁,先是驚訝了一番,而后看到她手腕上的兩只價值不菲的鐲子,眼睛立馬亮了起來,上前便強行奪過了她的鐲子。
“你們干什么!我是逍遙王妃,我是相府的嫡小姐,你們敢搶我的東西,我一定殺了你們!”楚蓁蓁發出所有的力氣來喊,想有侍衛或丫環趕來,可是外面根本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兩人對視一眼:“原來是貌若天仙的楚家二小姐啊,聽說你伺候過不少男人,上有王公貴戚,下有販夫走卒,怎么樣,不如也來伺候伺候我們哥倆兒吧!”
“你們敢!”楚蓁蓁驚恐大喊,可是那兩人已經不管不顧了,一并抓著楚蓁蓁的胳膊,就愛開始扯開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裳。
楚蓁蓁發出破碎的喊叫,她期望有人來救她,可是直到身上的兩個畜生完事,依舊沒有人過來。
楚蓁蓁忙扯過一旁的衣裳,想蓋住自己****的身體,可那兩人卻望著她滿是傷痕的身體一臉鄙夷:“京城第一才女,滋味也不過如此。”
“大哥,我們要不要殺了她?”另一人一邊穿好褲子一邊道。
為首的想了想,準備動手,屋外卻忽然傳來呵斥:“你們大膽,相爺就在外面,我看誰敢動手!”
女子的呵斥聲,讓兩人怔住,想也沒想便跳窗跑了。
楚蓁蓁以為真的是楚秉松來了,開始爬著往爬:“救我,救我……”
屋外走進來一個女子,一身褐色的麻布裙子,五官平平,臉上一道從眼角劃拉下來的巨大的疤痕卻十分惹人矚目。
“小姐,奴婢鶯兒來見您了,您過的可還好?”
“鶯兒?”楚蓁蓁頓住,抬頭看著熟悉的臉:“你……你沒死?祖母不是已經殺了你嗎?”
鶯兒輕輕一笑:“鶯兒還算有幾分福氣,沒死在小姐手里,怎么,小姐這么失望嗎?”
楚蓁蓁開始往回縮,可是她根本連站起來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任由鶯兒一把抓住她的腳踝,猛的扯著****著的她在地上滑動,直到將她扯到了院子口才停下。
看著路上的血跡,聽著楚蓁蓁的慘叫,鶯兒覺得痛快極了:“你不是打我罵我還要殺我嗎,來呀!”鶯兒的語氣越發狠厲起來,一把將楚蓁蓁的身體踢翻,看著她的小臉,湊近了些,道:“小姐覺得奴婢臉上的疤好不好看?”
楚蓁蓁已經半死不活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鶯兒冷笑一聲,拔下頭上的簪子,直接在楚蓁蓁臉上拉開一個大大的血口子,聽著她絕望的叫聲,哈哈大笑:“楚蓁蓁,活著很痛苦吧,你害死了多少人,想過她們會回來找你索命嗎!”
“不……”楚蓁蓁還不想死,她不甘心,可鶯兒手里的簪子已經直接朝她的喉嚨刺了過來。
就在楚蓁蓁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空中一道寒芒閃過,鶯兒不及抬頭,利箭已經刺穿了她的心臟,她瞪著楚蓁蓁,無力的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楚蓁蓁看著一雙黑色的錦靴走到自己身邊,她眼睛花了,看不清來人,只聽他道:“你想活嗎?”
“想!”
“活下來做什么?”
“殺人!殺楚姒!殺楚秉松!”
“還有呢?”
“趙訓炎!”楚蓁蓁咬牙,將她利用干凈,就如同破鞋一般拋棄,任人羞辱,她不會放過趙訓炎的,絕對不會!
趙奕恒滿意的笑了起來:“很好,你最好記住今天的話!”
楚姒第二天早早便起來了,因為要跟林清愚一道進宮去。
小福兒還在想要替楚姒準備什么樣的衣裳,林清愚已經穿著一條白底繡寶藍色花紋的衣裳出來了,頭上帶的也是綴了藍色寶石的冠子,看起來帶著幾分冷肅,讓人不敢直視。
小福兒一瞧,立馬就將楚姒的藍底白花的長裙拿了出來,備的也是藍色的首飾,看起來端莊清雅,又不失尊貴。
“小姐,這件是立領的,剛剛好。”小福兒笑嘻嘻討好道。
楚姒滿臉羞紅,看著銅鏡里,自己滿脖子的印子,回頭瞧了眼正等在一側的林清愚。
林清愚一見她,所有的冰霜瞬間化開,笑起來溫柔儒雅的如同此時書院里的書生。
林傅站在外頭:“主子,有消息。”
“嗯。”林清愚淡淡應了聲,提步便出去了,聽林傅回稟完,淡淡道:“既如此,便幫他一把吧。”
“可是王爺,若是太子知道了……”
“無妨。”林清愚淡淡說著:“這次一定要保證趙訓炎能順利造反。”
林傅抿嘴,卻還是點了點頭。
林傅這廂才走,傅大娘也急急來了,給楚姒遞了紙條。
楚姒瞧著徐桂遞來的消息,輕笑:“他倒是會把握時機。”
林清愚走進來,親自拿起一朵白色珠花并入楚姒的發髻:“怎么了?”
楚姒莞爾,看著身后站著的專心替自己理著發髻的林清愚,笑道:“兵器房被炸了。”
小福兒瞪大了眼睛:“誰這么大膽!”
春枝忙扯了扯她:“我們去準備食盒,一會兒小姐姑爺怕沒時間留下吃飯了。”
傅大娘滿意的看了眼機智的春枝,也跟著退下了。
待珠花并好,林清愚看著面前讓人驚艷的女子,眼睛發光:“這樣好看的姑娘,出去給他們看,真是他們的福氣。”
楚姒樂不可支,他左右慣了說這些甜言蜜語的話。
站起身來,替林清愚整整衣裳,這才笑道:“你能猜到皇上讓我們去,是什么事嗎?”
林清愚看著她肉肉的耳垂,抬手捏了捏,笑道:“皇上現在最心煩的,不就是后繼之人么,不過我們去,陪著他解悶子就是,閑事莫管,省得麻煩上身。”
“明白。”楚姒莞爾,看著他又開始盯著自己的嘴唇出神,忙道:“時辰不早了,走吧。”說罷,拉著他的手便轉身往外去了。
林清愚看著她微紅的耳根,眼里的笑越發多了起來。
十七王妃被歹人奸污并虐打的消息,一早迅速在京城傳開了,楚秉松出門都恨不得帶個帷紗帽子才好。
下朝之后,直接就去了李府,準備聽楚姒的,先試探試探情況,畢竟楚黛兒哪里還不一定可靠,可才到了李府,便被人攔在了外頭。
“你們大膽!”管家在一旁呵斥道。
守在門前的也不怕,只道:“您也別急,我們這不是進去稟報了么。”
楚秉松沒成想李府竟然也敢來攔自己了,而且他更加沒想到的是,他在這里耗了一上午,李夫人壓根就沒打算讓他進來,現在楚府不斷死人,除了嫁出去的,幾乎都死光了,在她看來,楚秉松就跟瘟神沒差多遠了,可到底是自己的親人,她又不好多說什么,就只能在外耗著,直到把楚秉松耗走。
“聽說今兒姒兒得了皇上傳召進宮去了?”李夫人在暖榻上斜躺著,綠芽跟在一邊捶腿:“好像是。”
李夫人聞言,滿意的笑起來:“這可正好,不過要是能讓她在皇上跟前提一提東郡王府的事兒就好了。”說罷,又覺得等不急了,忙道:“快去,準備馬車,咱們去宮門前等著。”
綠芽滿臉為難:“夫人……”
“哎呀,還愣著做什么。”劉夫人忙起身,推了綠芽一把:“快去,乖孩子,放心,等東郡王府的小小姐進門了,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綠芽微微咬牙,卻一把跪在了地上:“夫人,您讓小姐去給夫君提親,本就不對,如今咱們求上了門去,還堵在宮門口,夫君知道了,定然要生氣,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就讓瀟兒守著你過一輩子?”李夫人戾氣重了起來,寒著臉看著她:“我要不是看在姒兒的份上,早把瀟兒身邊伺候的兩個丫環開了臉提了姨娘了,綠芽,你不要不知好歹!”
綠芽眼中泛出淚花來,李瀟待她好她知道,可是她也不愿楚姒為難。
李夫人見狀,又柔聲道:“瀟兒的前途富貴,他自己不愿意爭,咱們要是再不替他爭一把,以后可怎么辦?”
綠芽聞言,這才抹了淚:“那這件事……”
“好了,今日我也不要你去,你就留在家里吧,我自己去。”說罷,也不管綠芽,提步便走了,綠芽見狀,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楚姒見到皇帝時,皇后和楚黛兒也在,才進宮門,皇帝便笑著說了幾句,打發皇后帶著楚黛兒跟她一道去御花園了。
林清愚不放心:“皇上,姒兒最近染了風寒,怕是吹不得風……”
皇帝笑了起來:“不怕,年輕人,一點兒冷風算得了什么。”說完,又叫高公公拿了一件斗篷來給楚姒,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朕賞賜給你的斗篷,什么寒風也擋得住,定不會有事,放心。”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接了這斗篷,想來有皇上這話在,皇后跟楚黛兒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做什么。
御花園很偏,乘著轎輦好一會兒才到。
才下轎子,皇后便看著楚姒,道:“世子妃,本宮身子不好,你也來扶著吧。”
楚姒看了眼跟在一側的楚黛兒,淡淡應聲上前。
她能聞得到皇后身上濃重的藥味,想來大皇子去世,對她打擊不小。
“聽聞世子妃昨日跟五皇子生了嫌隙?”皇后忽然道。
楚姒看著她抓著自己手的力氣忽然變大,淡淡笑道:“五皇子覺得是嫌隙嗎?姒兒還以為只是普通的爭辯而已。”
皇后看了她一眼,分明是已經說絕了的話,在她嘴里,竟只是小孩子鬧脾氣一般,而且態度從容,絲毫沒有驚懼。
“世子妃好心性。”皇后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楚姒眼角看了下楚黛兒,她好似十分平靜,跟在一側一句話也不說。
到了御花園的八角亭坐下,才見有嬤嬤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上來:“娘娘,先喝藥吧。”
“嗯。”皇后應聲,還未喝便拿帕子捂住了口鼻:“這藥味也實在太苦了些,姒兒你聞聞,這豈是給人喝的?”皇后說著,便把藥推了過來,楚姒也的確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苦味,微微蹙起眉頭:“的確很苦。”
皇后輕笑,到底是喝了兩口,便放在了一旁,卻又有宮女跑過來,端了糕點上來,這糕點卻異常香。
楚姒開始有些懷疑起來,極苦的藥,極香的糕點,讓她避之不及的,都是這濃烈到難以掩蓋的味道。
皇后拿起一塊小巧精致的糕點放在嘴里,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吃了藥后,總要吃點甜的,不然都怕要吐出來了。”說完,卻站起了身:“聽聞前面有一些花開得正好,去瞧瞧吧。”
楚黛兒小心在一旁扶著皇后,楚姒也想起身跟上,可才站起來,眼前便猛地一陣眩暈,讓她不得不跌坐回凳子上。
皇后似詫異般看她:“世子妃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走了幾步路就累了?”
楚姒腦子快速轉著,她頭上有簪子,袖中有匕首,但身邊無自己人,如今又這般暈眩,她不可能逃過的。
“皇后娘娘,皇上……”
“哦,對了,本宮立刻去替你叫太醫來。”皇后一臉著急的模樣,回頭看了眼楚黛兒:“黛兒,快扶本宮去找太醫。”說罷,又囑咐了宮女:“你們留下伺候,世子妃要是出了事,本宮拿你們是問!”
楚黛兒扭頭看了眼楚姒,見她艱難的抬眼看向自己,嘴角挑釁的揚起,你以為有皇上撐腰,就能逃過一劫了么!打垮你,就打垮了林清愚,打垮了林清愚,太子就斷了左膀右臂,此時不殺,何時殺!
楚姒看著面前的人影不斷分開又重疊在一起,她想,必然是那濃烈的藥味和糕點的香味重合,才會讓她如今四肢無力,至于皇后,她喝下那藥,便是解藥吧!
楚姒伸手,想去拿放在桌上的藥和糕點,可還沒拿到,一只粗糙的大手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世子妃想要什么,本皇子替你拿?”
楚姒聽得出這聲音,趙奕恒的。
趙奕恒看著她,這副模樣,的確絕色。
“昨天才說過的,要你小心些,你怎么就這般粗心大意呢?”趙奕恒的手慢慢伸進了她的袖子,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大卸八塊!
“你也別低估我!”楚姒咬牙,想抽開手,卻被他死死攥住。
趙奕恒上前靠近楚姒,輕嗅她身上的香味,嘴角高高揚起:“真香,不知道吃起來,是不是也這么香……”他緩緩靠近,手已經圈起楚姒的腰。
楚姒驀地心中生出驚恐來:“趙奕恒……”
“我們去房間里說吧,如何?你這樣嬌軟的身體,滋味一定特別美……”
“求你,不要……”楚姒眼眶微濕,她已經能察覺到意識越來越不清晰,身上的力氣也在極快的而被剝離走。
“求我?”趙奕恒似乎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手從楚姒的腰慢慢往上滑:“那不如在床上求我吧……”
楚姒心底積壓的恨意猛地噴薄而出,眼睛發紅如同地獄來的魔鬼:“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趙奕恒已經一把將她抱起,冷冷笑了起來:“是嗎,那你就來試試!這是林清愚欠我的,他敢讓明月生下孩子還拋棄在外,我也敢讓他的女人嘗嘗這樣的痛苦!”
“我看你敢!”
趙奕恒還沒走出涼亭,林清愚手里的長劍便直接刺了過來,趙奕恒躲避不及,臉上直接被劃拉出一道大大的血口。
趙奕恒冷哼一聲:“你膽敢刺殺……”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清愚已經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楚姒接到自己的懷里,等趙奕恒想到反抗時,他方才碰了楚姒的胳膊已經脈盡斷,渾身的刀口都在冒血,再看,林清愚的長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清愚,不要。”楚姒無力的抓著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她內心不斷翻滾的嗜血之意才逐漸平息下來。趙奕恒現在還不能死,或者說不能死在這里,死在林清愚的劍下。
趙奕恒狼狽的躺在地上,發狠的看著林清愚:“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我一條命,換你們侯府滿門抄斬!”
禁衛軍迅速圍了過來,林清愚渾身的肅殺之氣如同欲百戰之血而歸的殺神,他手中長劍飛出,沒有刺入趙奕恒的心口,卻狠狠的貼著他的脖子,刺入他身后的土地。
楚姒微微松了口氣,可意識卻再也撐不住了,只在暈過去之前,聽到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
“皇上駕到!”
林清愚看著已經暈過去的楚姒,將她穩穩抱起,轉頭看著似乎掐著時間而來的皇帝,背脊挺直:“皇上想要臣攪進這潭渾水,就拿女人動手嗎?”
高公公皺眉,皇帝卻神色淡淡,笑看著林清愚,再看著他死死護在懷里的楚姒:“朕只是想證明,外面都傳天下無敵的林世子,有一個世子妃成了軟肋,沒曾想,真是如此。”
林清愚不說話,皇帝卻又道:“既然你方才還自稱為‘臣’,朕不殺你。”
“父皇……”趙奕恒站起身來,兩條胳膊卻已被林清愚斷了經脈。
皇帝只是看了他一眼:“奕恒,如果是你,你怎么罰?”
趙奕恒扭頭看著林清愚:“此人目無王法,為了個女人便差點差點殺了兒臣,且侯府暗中勾結江湖第一殺手幫派無極閣,囤聚大量金銀,以兒臣看,有極大謀反嫌疑,不如抄家問罪,削侯府爵位,流放漠北!”
高公公聞言,趕忙低下頭,可皇帝還是問到了他:“高公公,你說呢?”
“奴才不知……”
“你個糊涂奴才,朕要你何用啊?”皇帝的語氣似乎很是輕松,看了看急急趕來的皇后和楚黛兒,笑容越發大了起來:“朕聽聞楚家四小姐,賢良淑德,溫婉嫻靜,你兩個姐姐都由朕賜婚了,。你如今又幫朕伺候好了皇后,朕該嘉獎你。”
楚黛兒微微皺眉,跟皇后悄悄對視一眼,完全不知道皇帝這是唱的哪出,上前道:“臣女只是盡了本分罷了,當不得……”
“果然謙虛有禮,朕越發想賞賜你了。來人,擬旨!楚家四小姐,秉性純良,知禮謙和,且年紀正好,賜婚于五皇子,為五皇子妃!”
皇帝的話說完,眾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趙奕恒:“父皇……”
皇帝依舊笑,深深皺紋里藏著的,不知是笑還是刀。
“你放心,清愚這回,也太過分了,朕一樣會罰!”皇帝看著林清愚,再看看他懷里的楚姒,嘴角的笑容越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