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時溆問成夏:“放假想去哪玩?”
成夏挺無語的:“哥啊!這是清明節,還去玩嗎?”
時溆反問:“有什么不一樣,反正都是放假,我們打掃完祠堂就可以了。”
成夏小小聲地說:“我看你是春節玩傻了,最近一放假就想去玩,怎么這么幼稚……”
時溆捏著他的臉蛋往外拉,涼涼地說:“你可以再大點聲。”
“喂——”成夏反擰過他的手:“呢唔沒運!隨浪你牟口吼!補母浪唔津督你嗦!(捏我沒用!誰讓你沒考好!伯母讓我監督你學)”終于把時溆的手拽了下來,最后補了一句:“你班主任前幾天打電話來被我接了,他說你這學期比上學期分降了好多~”
時溆收回自己的手撐著下巴:“你的分數不也在降?”
成夏初一的成績絕對可以算作是學神級別,然而那都是他死命壓著自己用功才保持住的,自從日子好了,壓力一點點減輕,他對自己的標準也跟著往下浪,雖說不可能驟然平庸,但也從霸占第一的大神變成了在年級前三十游蕩的普通學霸。
成夏揉著自己的臉:“可我還是前三十。”然后對著后視鏡照了照,發現果然紅了一塊,皺眉吐槽,“又紅了……本來就容易留痕跡的,你還總是捏,什么毛病。”感覺這家伙和人關系好了以后就喜歡上手,怕不是童年比我還缺愛所以才渴求肌膚接觸?
時溆想起上次成夏的抗議,咳了一聲:“我忘了,又不是女孩子怕什么……”想想還是覺得有些心虛,于是湊過去扶住他的腦瓜子往自己這邊轉,發現確實有道紅印,淺紅色的染在白皙光潔的皮膚上還怪好看的,于是忍不住又上手呼嚕了一下,“這么淺,明天就好了。”
“要是明天好不了章罄又該笑我。”成夏想起上次和時溆打鬧完后頸留了個紅印就被已升任污妖王的章罄笑是“吻痕”。
時溆已經知道章罄絕非成夏早戀對象了,然而由于以前印象猶在,總是想刺幾句:“那么怕她笑你干嘛?還關心起臉了,你以前都不會這樣的……”話到最后竟然還添了一些怨念。
成夏懶得跟這個一提到章罄就不對勁的人解釋:“我長得這么好看還不能多照顧照顧臉嗎?”
時溆:“……”真是越來越自戀了。
成夏要是知道他的腹誹估計會回一句這本來就是事實!漸漸長開(長高)的這些年成夏可是嘗盡了臉帶來的好處,給了他雄厚的自信心。
成夏想著想著又把話題繞回了假期:“要不然我們去吃東西吧?”
時溆看他:“吃什么?”
成夏盯著他,然后把目光移開:“我想清明回去一趟,要不順便去吃何嬸兒那?”他說著聲音小了下來,又把目光轉過來凝視時溆烏黑的眼珠。
時溆其實早就忘了自己快兩年前光顧的一家農家樂,祁邊戎初二一開學就被家里送到了國外念書,和他聯系漸淡,沒有這個話嘮+吃貨時刻提著,現在連想起自己曾去過農家樂都有些費勁兒。但看著成夏刻意看著他的眼睛,他有些回過味兒來了——這是在問他要不要一起去他以前的家那邊。
時溆有些納悶,他清楚成夏其實過一段時間就要回去一次,但卻一直不跟他正面說起這事,他也一直以為這是成夏又想多了,怕被爸媽知道他老念著舊家心里不舒服,為什么現在又想拉著他去了?難道是安全感上來了?但最終還是跟他一起去了。
安全感上來這個想法太扯了,成夏當然不是這么想的,他在剛進時家沒多久的時候的確會有那種小心翼翼的心態,但快兩年的時間過去,他都能和時溆打鬧了,自然不會再怵這些小事情。
他這次找時溆一起去主要是為了抓苦力。
這次清明假是從周六放到下周一,周一才是清明節。兩人都是習慣先搞定作業的人,于是都在周六一頭扎在書房狂趕作業,趕完就可以解放了。
然而這次成夏怕是沒那么好過了,他這次月考終于跌出了前三十,弄得班主任李老師最近心焦極了,這本來是考重點的好苗子啊,怎么就變成這樣?
于是她就跟家長——時君昊好好聊了一場,最后時君昊一個電話打到家里開始讓時溆督促成夏學習。
成夏:“……”
時溆:美滋滋。
這家伙一夜翻身把歌唱,曾經成夏懟他成績的詞都被他盡數懟了回去。
他在做作業到一半想去拿點心吃的時候的時候,時溆就在一邊享受自己的上午茶:“別就想著休息啊,要對學習多上點心啊。”
成夏坐回來寫數學題的時候,時溆就在一邊“指點”:“這個乘法都算錯了,在考試的時候也這么馬虎該怎么辦啊。”
成夏當他放屁,不鳥他,時溆就自娛自樂地嘆氣:“當初誰跟我說他一直都在前三十來著?”
成夏:“#*$!”
時溆也沒能撩騷撩多久,他可是也有作業的,沒多久就被忍無可忍的成夏趕去對面寫作業了。
成夏做作業一向快,區區幾張卷子,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于是書房里就剩下時溆還在緊趕慢趕地刷卷子。
坐在旋轉椅上一圈一圈地轉,左一圈右一圈,成夏想起時溆剛剛嘚瑟的樣子,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桌子對面的時溆身上。
他正在做語文卷子,一整張的詩詞背誦的那種,成夏蹦下轉椅,踱著步子去到他身邊站定,時溆感覺到了,向后瞥他一眼,感覺后背突然有股涼意。
看時溆做古詩默寫題真是一種樂趣,因為從來不喜歡背東西的他總是會下筆前想好一段時間,發現自己腦袋的確沒什么貨之后,放棄般地翻開書,抄完一句,又想著我不能墮落到古詩全用抄,于是堅決地把書合上——然后重復上述過程。
成夏都快看笑了,賤賤地就跟著時溆讀題目:“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究竟是求之、友之還是樂之呢?”
“……”詩經本來就容易背錯順序,被成夏一攪他腦子更亂了。這真是現世報,他嘴賤完,還沒半天就報在了自己身上。
翻完書解決詩經以后,時溆向下一首詩進發。
成夏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像是真在認真吟詩似的,一連念了大十幾題,看時溆開始不受他影響了,就換了一種方式:“……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時溆正在填“紛紛暮雪下轅門”到“雪上空留馬行處”之間的幾句,一時就很順溜地接上了“去時雪滿天山路……”。半天才反應過來空格數好像不對,猛地劃掉,喊著:“成夏閉嘴!”
成夏才不閉嘴,他玩得正嗨,馬上對著下一個空做戲:“哎呀,聞者為悲傷的前一句是啥來著……對了!白頭搔更短,聞者為悲傷?”
時溆跟他懟:“這兩個不是一首詩你真當我傻啊!”
成夏不接他的茬,開始下一大長段的《魚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生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死,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于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為也!”
“……”時溆沒有中圈套傻傻地寫下去,可就憑他的辣雞古詩功底,也瞬間忘了原句要寫什么了,“……不寫了,你不是說要去吃農家樂?直接出發!”
兩人趁著還沒到午飯時間就直接坐車一路殺到了那條無名小巷口,早餐的碗筷也都直接丟在水池里讓清潔阿姨來收拾了。
時溆站在小巷口,這種久違的古樸——也可以說是破舊的年代感讓好久前來過的他有種時間都凝固了的錯覺。
沒等時溆文藝多久,成夏就粗暴地抓著他的胳膊,回首跟司機叔叔交代了一聲:“張叔你晚上五點左右再來接我們吧!”就大步邁著向巷口進擊。作為這里的原住民一點感慨的情緒也沒有,表現得比觀光客時溆簡單直接多了。
時溆早上跟成夏斗氣的氣魄尚存,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被拖動:“那么急干嘛?”
他試著使了使力,發現成夏果然就不能拖著自己向前了,也就慢悠悠地停了下來:“我還想看看風景呢。”
對于成夏來說,這滿路的灰白舊墻和破碎啷當的瓦石磚塊,全是從前日復一日見多了的景,沒什么新鮮的,而且他也沒有那種好日子過多了突然下鄉猛生的情懷,只得撇眼:“有什么好看的,快點去何嬸兒那才對,他們中午生意可多了,再慢我們只能等下午再吃了。”
兩人半拖半拽打打鬧鬧地,也就到了何家樂小院的門口,卻沒想到吃了一個閉門羹,兩扇木頭門關緊了,鎖得嚴嚴實實的。
成夏敲了幾下門,也沒聽到有人的動靜,他喃喃:“何嬸不是每天都做生意的嗎……”
時溆挺愁的:“怎么辦?要是他們不開門,這還有別的店嗎?總不能我們剛下車就讓張叔回來接我們回家吧?”
“沒事,我們去她家里吧。”成夏沒當回事,他想著說不定這幾年生意越來越好何嬸也像給自己弄個休息時間呢。
時溆繼續暈頭轉向地被滿巷子帶,終于從靠近新柳河邊的何家樂轉到了更靠著小山的成夏從前的院子里。
這里的小巷與新柳河還有河邊的小山,連起來呈三角形。這樣算來,他們可算走了不遠的路,肚子里也開始鬧革命了。
成夏和何嬸他們向來親,原本想著就當他們吃午飯的時候好好蹭一頓,卻是撲空了第二次。不,也不能算撲空,因為人還是在家的,就是餐桌上沒有往日那樣令人胃口大開的家常菜,而是留了一桌子殘羹剩飯。
何嬸一個人呆在家里,死氣沉沉的,明哥和何叔都不見了蹤影。看見成夏來,也只是勉強擠出來點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