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指著房子邊上沖我說:“你看那里。”
我望過去,小聲問:“有啥?”
張坡夫婦家的房子也是土磚房,四周破破爛爛的,房子后頭還堆著一堆干稻草。
大仙指著稻草堆,說:“那邊有個洞。”
二狗也往那邊瞄:“有個洞有什么稀奇,咱們葉家村的好多土磚房不是也有洞。”
三胖子不知道蹦跶到哪里去了,我們沒管他。
土磚房容易損壞,有一兩個洞并不稀奇,張坡那么邋遢,他家像從未做過衛生似的,那么房子有一兩個洞,也不奇怪。
大仙幽幽說:“那只精怪會不會從這個洞鉆進去的?”
我和二狗面面相覷,我們去過張坡的家,家里黑漆漆的,四周窗子封的死死。如果這只精怪想要進去害命,就只能走大門和后頭這個洞。
“會不會是從房頂進去的?”二狗皺著眉頭,相當冷靜。
大仙吐了口唾沫:“他大爺的,管他個大西瓜,去看看再說。”
“別慌,先等等。”我說,“現在不是過去的時候。”
精怪無一例外,鼻子都忒靈敏,起碼比人類靈敏百倍,我們要過去了,身上的氣味留在那,非把精怪驚到不可,何況還不知道是什么精怪。
風吹的更大,我們冷的直哆嗦,二狗裹緊棉衣,腦袋縮到衣裳里:“有什么辦法能把身上的氣味蓋住?”
“牛糞。”我望其他人家的牛棚,大冬天的,牛吃喝都在牛棚里,里頭糞便很多。
大仙和二狗一臉為難:“牛牛牛牛牛個毛糞啊……”
“算了,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先看看情況再說。”我瞄著張坡家。
又守了幾個小時,已是正午,太陽高掛,依然沒有絲毫暖意,四周干冷干冷,風一吹,身子里就跟被灌了冰水一樣。
大仙和二狗首先受不了,這時候張坡正好喊吃飯:“吃了飯再說吧。”
葉老頭也不知道從哪里晃蕩了過來,我看他臉色似乎有些問題。
我們跑到張坡家門口,他卻訕訕笑著說:“不是這兒,在這邊。”
二狗一愣:“這不是你家啊?”
“還有一個……”張坡看上去有些窘迫,把我們引到了一個二層的水泥房。
這房子比剛才的土磚房干凈多了,張坡老婆容慧也在,我們喊了聲阿姨。
二狗說:“三胖子怎么辦?”
葉老頭插嘴:“哦,你們說三胖?我剛才看到他在村長家。”
這狗日的,我們齊聲罵,差點都忘了三胖子是葉家村村長兒子,認識張家村村長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容慧做了一桌子菜,喊我們吃。
我們三狼吞虎咽,吃完道了謝便趕快往外頭走。
我注意到張坡家的這個水泥房很干凈,而且許多東西都帶了鎖,這讓我有種詭異的感覺。
“三胖子這狗日的認識村長不早說,張坡家的事情別人不敢說,村長肯定敢說。”我罵。
二狗呸一聲:“成事不足!”
“村長家的東西肯定好吃!”大仙義憤填膺。
我和二狗齊齊鄙視他。
那時候我心里突然生起一個疑問:老太太臥病在床,沒有自理能力,容慧和張坡兩人都在水泥房中,那么吃飯的時候是誰照顧老太太?老太太那副模樣,顯然一刻都離不開人,而且老太太中午吃什么。
“這兩人難道這么不孝?”我在心里給二人下了個定義。
到了村長家,只見到三胖子這貨正一手拿著一個大雞腿啃著,雞腿上還淋著紅色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東西。
三胖子老遠看到我們,含糊不清喊:“泥門也來吃啊!”
大仙和我一馬當先,沖上去一人奪下一只雞腿,啃起來,剛咬一口,心里就直叫好,這雞腿炸的太贊了,而且上面淋的是番茄汁,這玩意我那時候還當真沒吃過,別說沒吃過,連知道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吃法……
二狗跑的慢,晚了一步,眼巴巴看著我們,三胖子不慌不忙又不知從哪摸出兩只雞腿,一只遞給二狗,一只自己啃了起來。
這時候從屋里走出來一個糟老頭,我知道這肯定就是村長。
老頭咪咪笑著問:“這三位就是你剛才說的朋友?”
三胖子連連點頭:“就是他們。”
我抹了抹嘴巴,跑上去問:“叔叔,您知道張坡家的事嗎?”
男人想了片刻:“他家啊,你這小家伙,大人的事情少問,不過老太太是個好人。來來來,進來吃飯。”男人說道老太太的時候,一臉惋惜。
我還想問,就被迎進了屋子。
大仙和二狗這兩個革命叛徒,看到屋子中一桌子菜,把我們來這里的目的全忘了。
又在村長家吃了一頓,我們四人往回走。
期間我一直在想,村長不愿意告訴我的事情是什么?
村長說是大人的事情,那么其中一定有齷蹉,但有什么事情是小孩子不應該知道的?
快到張坡家那件土磚房的時候,大仙突然伸手攔住:“等等,等等,他大爺的,你們快看!”
我們抬頭瞅了瞅,齊聲罵:“看個大西瓜?”
大仙個頭高,以我們的角度,只能看到張坡家那個土磚房的半個身子。
大仙摸了摸腦袋:“是我太高了……”說著拉起我們往前跑。
才跑兩步,眼尖的我就瞄到了一個黃色的影子,半立著身子在土屋后頭的破洞前,仰著脖子四下張望,然后嗖一下鉆進洞。
“這是……”我們面面相覷。
“不會是黃鼠狼吧……”二狗吞了吞口水。
那時候的農村已經很少見到這種玩意,我們都不認識。
“可能吧,反正不是兔子精……”我腳在打哆嗦,鬼怪我不怕,畢竟我身體里有十世鬼胎,還有師傅給的那個護身符,但精怪的話……不知道這兩個東西能不能防。
“反正也不是狐貍精……”大仙補充了一句,十里八鄉的,就沒人見過狐貍。
“狐貍精好不好吃?”三胖子問。
……
我們小心走到土屋附近,大仙打頭,我看到他一手心的汗:“他大爺的,接下來該怎么辦?”
不管里頭的是什么,我們幾個小孩子強行去捉的話,肯定會受傷。
“去喊張坡他們來吧?”二狗提議,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淡定,到了關鍵時候,臉都嚇白了。
我搖頭說不必,心中隱約覺得有蹊蹺。
“先看看再說。”我小心摸到土屋邊上,大氣不敢出。
這間破舊土屋大門關了,里頭除了老太太應該一個人都沒有,容慧跟張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現在還沒過來照顧下自己老娘。
土屋雖然破舊,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老太太那間房的窗戶也開的高,我夠不著。
三胖子敦實,他把我拖起來,窗子是關的,但窗戶紙就是一張破舊報紙,一捅就破,我湊上去看,里頭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只看到一個影子,在老太太床上上躥下跳的不知道干什么,老太太時不時在里頭發出,“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的叫聲。
老太太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反正我從中聽不出任何疼痛的味道,就跟兩人聊天,隨口說出今天太陽好大一樣。
“大仙,你快去喊張坡他們過來。”我壓低聲音說,順手從包里摸出桃木劍,這是師傅特意給我準備的,上頭刻了幾個聚陽陣。
大仙拔腿就跑。
“二狗,三胖子,你們快去堵住后頭那個洞口,用稻草堵住就行了!”我緊張說。
二狗、三胖子立刻繞道屋后。
我拿著桃木劍,心里默念了幾句道德經,輕手輕腳推開土屋大門,深吸一口氣,啊呀一聲踹開老太太房門!
這是師傅教的,沒有本事,就要拿氣勢唬人!
一只毛皮枯黃的黃鼠狼,趴在老太太身上撕咬著,老太太則面無表情的喊著‘好疼啊,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