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已經聽得入迷的皇帝,丁文會心中浮起了一抹無聲的笑意。
“比起先帝,你終究是嫩了一點!”
從開始的話語,到中間的描述,再到如今的娓娓道來。丁文會看似是大公無私,實則不然。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帶著明顯的針鋒相對,甚至,他還會爲兩府的宰相們辯護。全然是一副公忠體國的模樣,可是,具體如何卻是隻有他自己清楚。
他看似是在爲東西兩府的宰相說好話,可是實際上卻是不然。最起碼的一點就是,如今殷禎心中的對於兩府宰相的惡感已經增加了不少。不過,這些的前提也是建立在殷禎對兩府的宰相早就有所不滿的前提,而他,只不過是將這一股憤怒提前引導出來罷了。
換句話說就是,如果殷禎對於桓韓二人根本就沒有隔閡的話,那他今日這一番的話語是根本不可能生效。當然,這根咱陛下耳根子軟有關係,若是換了藝祖和太宗皇帝中的任何一個,他今日的話語都別想收到什麼效果。藝祖皇帝十餘年征戰,太宗皇帝也曾是見過兵戈,心志之堅毅根本就不是眼前這一個黃口小兒可以比的。殷禎之所以會被丁文會的話語影響,歸根究底就是一句話,他太嫩了!
如果說他更加的成熟一點的話,今日之事是斷然不會出現的。若是先帝聽到了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心中起了疑竇,也會一一壓下,待到日後有了機會再一一的清算。可不會像眼前這位一樣,什麼東西都寫在了臉上。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這一位皇帝纔好操控不是。
他今日所做的事情,就好像是古時候的縱橫家一樣,賣弄脣舌,顛倒黑白,看似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惡言,但是懷疑的種子卻是已經早早的種下。至於什麼時候種下的,那就是不知道了。
或許是一個小小的動作,或許是一個小小的表情,又或者是一個小小的嘆氣。誰知道是什麼時候種下的呢?這一個問題,丁文會本人也不知道,因爲他一直都在做出暗示。而殷禎究竟是因爲那種暗示而生出的隔閡之心,那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就如他對於韓玄的辯護,看似是好心,實際上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向殷禎傳遞了一個信號,韓玄識人不明,受武將矇蔽。又如那一句,韓相公主政東府,有疏漏也是難免的事。這一句話同樣是在殷禎傳遞韓玄才華不足,難以爲政的意思。
當然,這種事情做歸做,卻是萬萬不能說的。畢竟,這種已經類似於巫術的東西素來都是君王的大忌,一旦牽扯類似於這樣的東西,基本上就是一場大案??v然,此刻尚且不是滿清,沒有乾隆愛興大獄的毛病??墒菭砍兜搅宋仔g一流,基本上可都沒有什麼好說的。
陳阿嬌何等的身份,身後的勢力何等的龐大,可是牽扯到了巫蠱案,一樣是逃不了一個賜死的結局。李隆基與王皇后何等的恩愛,可謂是貧寒而起的結髮夫妻,然後又是如何。巫蠱案之後,仍舊是一杯鴆酒,慘淡了之。
所以,這種類似於精神暗示一類的東西,他可以用,但是卻絕對不可以說出來。
……
夜色漸沉,
桓琦與韓玄二人結伴而遊,雖然說是出於大戰之中,但是朝廷中的一切依舊是出於自發的運轉之中。所以,他們這些大臣需要忙的東西,其實也沒有多少。更不要說,如今的情況並不算是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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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句實在話,若是他們這些宰相忙的連個睡覺的都沒的時候,這大趙朝廷,基本上也就接近壽終正寢了。
桓琦立在一座拱橋之上,看著四周的夜市,神色之中滿是安然之意。良久,忽而開口道:“某當年領兵北上迎擊北虜的時候,這東京城裡應該也是這一副景象吧!”韓玄點點頭,道:“不是,你當年迎擊北虜的時候,這大趙城中雖然說是繁華,卻是免不了幾分悽惶。”
“是嗎?我看如今也是大戰連綿,爲何就沒有當日那些悽惶之氣呢?”桓琦悠悠反問。
韓玄聽著桓琦的問話,輕笑搖頭:“要知道,當日可是北虜,藝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吃過癟的強國。那關中李信又算得了什麼,小小蟻賊?”
“蟻賊?!”桓琦臉上露出一抹莫名之色,卻是道:“這個形容卻也是形象,不過需得先將螻蟻的‘蟻’字換成‘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那個‘蟻’字!”
兩人順著拱橋向前,路過了一家賣小吃的店子。聞著那一股香氣,兩人不自覺感到了幾分飢餓。相視一眼,卻是轉入了一家賣餛飩的攤子。東京城作爲東方的第一大都市,晝市,夜市,鬼市,草市,相連不絕。哪怕是入夜之後,看到的也是一片燈紅柳綠,而非是別的什麼東西。所以,像這等賣餛飩的店子基本上是晝夜不關門的。更不要說,他還是處在相當的鬧市之中。
畢竟,單以富碩繁華論,大趙實在是名列歷朝之冠。
兩人尋了一個地方坐下,叫了一碗餛飩。皮薄大陷,沾上一點香醋,味道可真真是一絕。畢竟,柳青巷的張家餛飩可是東京城裡有名的美食。便是朝廷之中的諸多大臣,也是讚不絕口。
兩人吃著餛飩,其中桓琦輕輕點了點桌子,低語道:“我可聽說,丁文會那老東西已經入宮了。”韓玄一頓,而後道:“那又如何?陛下若是信任你我,就斷然不會出事。若是不信任你我,這終究還得出事。何必如此多心?!?
“更何況,”韓玄睜眼看了一眼桓琦,“你覺得,咱們這位官家對你我的信任還比得上當年嗎?”
桓琦訕訕住口不言,他自然是知道,如今這位官家的信任根本比不上當年,便是崇寧元年一半的信任都是沒有。要知道,當時可是滿朝文武盡言求和。那時候的情形比之如今,可是差的不知道多少??墒牵幢闶悄菢?,殷禎依舊是站在他們一側。
說到底,還是那一句,信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