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很窮,有多窮呢?除了錢和牛羊以外,草原上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這裡風景秀美,但是這裡的礦產資源卻是極度匱乏,以至於在戰爭之中他們都只能拿著非常簡陋的武器上陣。這裡沒有鐵,這裡沒有鹽,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片美麗的土地,但是這一片美麗之後透出來的卻是由衷的貧瘠。林南軒看著眼前的曠野,神色之中不禁是露出了一抹倦怠。事實上,哪怕是在美麗的東西,面對的時間長了之後能感覺到的也就只是發自內心的厭倦。
五輛大車在草原上不緊不慢的行駛著,車轍在地上壓過,卻是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實際上,在經歷了諸多商客的碾壓之後,這裡正在形成第一條真正意義上的道路。或許便如後世的那一句話語,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當然,這一句話其中和所蘊含的意思可能並沒有眼前這麼簡單,但是這一句話用在這裡卻是正好合適。
國夏收納雲中雲外草原,聽著是與著商旅無關,但是隻要是嗅覺靈敏的客人基本上都可以從中感覺到這裡面所蘊含的龐大利益。鹽巴,茶葉,這些東西全部都是草原上的部族所渴望的東西。爲了這些東西,他們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所以,嗅到了利益味道的商人從四面八方涌來,向著這一片草原進發。
但是,話雖然是如此說,可是人終歸還是有些差距的。雖然說大傢伙都是同一種物種,應該沒有多大的不同,但是就實際情況而言,這裡面的不同可以說是大了去了。事實上,每一個人之間都存在著巨大的不同。就好比朱元璋當過乞丐,但是和朱元璋一樣的乞丐又何止千萬。可是到最後能夠在自己的名片上寫上明太祖的人,也就只有朱元璋一人。
所以,大傢伙明面上的裝備雖然都是差不多,但是暗處裡面的東西的差別可都是大了去了。智商,運氣,分析力,決斷力,忍耐力,等等諸如此類的因素所不勝數,但是就最後的結果而言,卻是會發生不知道怎麼樣的變化。
就像是眼前這一場饕餮盛宴一般,聞到了利益的犲狗們好像是瘋了一般涌到了草原之中。有的人用鐵器換走了金銀,有的人用鹽巴與茶葉換走了牛羊,他們每一個人的訴求都不同,每一個人的利益也都不同,但是真正擁有遠見的人卻是實在不多。
當然,這個不多的意思卻代表,雖然少,但是這一類人卻還是有的。
六和行作爲一個由四家商行組建的一個大商行,其中所涉及到的東西卻是已經到了方方面面。如用漢地常見的物產收購材料,然後在用這些材料製作出來一系列的商品。最後再由銷售部門把這些商品售賣出去,簡而言之,如今的六和商行雖然說還是商行,但是就現實情況而言,他已經可以被稱爲六和責任有限公司了。
當然,這句話裡面是調侃,但是在後世之中,六和已經算是一個較爲簡陋的公司了。收購羊毛製作毛毯,毛線,雖然說剛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商行想出來的招法,但是在想出來之後,卻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被整個紡織業內的商行學去。誠然,這個裡面涉及到了專利的因素,但是誰讓他們沒有去申請呢?
而且,真正把羊毛漿洗乾淨的法子還是一個小年輕想出來的。當然,這個方法就是有些令人噁心就是了。比如,把這些已經髒了的羊毛泡在尿液中,羊毛自然就會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漂白。
不過,雖然說這個法子有些噁心,但是卻也是真實有效。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這個東西主要是賣給草原,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畢竟,在北邊這裡,喊韃靼人的時候可從來都沒有人喊什麼韃靼人,祖卜人,他們一貫的稱呼是“騷韃子”。
且不提這個稱呼裡面有沒有涉及歧視的成分,但是就現實情況而言,這一個稱呼還是瞞形象的。衆所周知,草原上水源一直都是非常寶貴的資源。而草原人又一直都是逐水草而居,雖然說他們水資源不缺,但是對於洗澡這一類事他們還是真的不怎麼習慣。後世曾經有人說,韃子一輩子就洗三回澡,所以他們身上的那個味非常的濃。誠然,這個話題之中有著一些矯枉過正的成分,但是就現實情況而言,就大部分的草原人而言,排除了一大部分的草原貴族之後而言,這個話題可信的程度還是非常的高的。
因爲就算是在後世,居住在缺水地區的胡人們也是洗澡的洗的非常少。這裡這個少字是真實而不形容,也不是對比,他們雖然不是一輩子洗三次澡,但是一年洗澡的次數卻也是屈指可數。所以,對於他們來說,這個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說不得,他們還會感覺這些毛毯上面的味道非常的好聞呢?畢竟,這些羊毛雖然說是用尿泡過,但是後來的時候卻還是用水漿洗了幾遍。畢竟,任誰面對著這些東西也沒有人可以安然面對不是?
車隊緩緩的行駛,而後就看見一個騎著快馬的哨騎狂奔了回來。哨騎趴在林南軒的耳側低語幾句,林南軒的臉色便是微微一變。毫無疑問,這個哨騎帶回來的消息顯然並不是太如人意。而後,他就大聲的喊著讓車隊開始掉頭,而後形成了一個新的包圍圈,不,防禦圈。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隨著他的命令開始,原本還算是有條不紊的車隊竟然發生了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草原深處,一道煙塵宛若黃龍出現,滾滾的煙塵好像是降世的妖魔一般張牙舞爪。
“快!快!!把這些大車圍起來,韃子來了,快!!!”
林南軒聲嘶力竭的喊著,似乎是感應到了他的呼號,原本週轉不靈的大車終於開始了緩緩的轉動。終於在那一道煙塵到來之前組成了一個略顯簡陋的車陣,一個個的護衛手裡攥著長槍,臉上都是滿了緊張的意味。他們驚恐的嚥著唾沫,已經緊張到了極處。
滾滾的煙塵終於露出了真容,卻是一隊百餘人的馬匪。在場的護衛臉色緊張的看著眼前的陣勢,臉上已經變成了一副蒼白的模樣。護衛隊長看著眼前這一幕,扭頭對著林南軒道:“林掌櫃,咱們這一次贏的可能性不大了。俺就問問你,可要準備好燒車。”
林南軒臉色不變,輕聲道:“不急!再看看!”話語一出,護衛隊長便是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他怒吼道:“再等下去的話,他們可就是攻上來了,就咱們這些人,對付馬匪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這些馬匪素來殘忍,根本不會留下什麼活口。咱們要是死了,這些貨物可是不能落到他們的手裡。行裡面有規矩,這東西若是落到了馬匪的手裡,俺們就算是死,也不甘心。”
“我說,等一等!”
林南軒臉色依舊是平常,輕聲開口,只是這一次的話語卻是帶著一抹強調的語氣。護衛隊長看到眼前這一幕已經無法扭轉,長嘆一聲離去。只是這一次的嘆息中卻是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百餘騎馬匪很快就到了車陣的五十步前,滾滾的風沙,猙獰的面孔印入了這些護衛的眼中。周虎看著眼前的馬匪,臉色已經陰沉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地步。馬匪素來殘忍,若不是投降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的話,他早就已經生出了投降的心思。只是可惜,這些馬匪並不接受投降。
林南軒看著彷彿是近在咫尺的馬匪,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不過,這也只是他外表做出來的模樣,從他有些青白微微顫抖的手指上勉強還可以看出,這一位的內心世界並不像他外表所流露出來的這麼淡然。
馬賊頭子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禁是流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眼前的這一支商隊已經像是失去了所有防備的少女一樣,就這麼赤裸裸的躺在他的面前。而他需要做的,就只是這一個輕輕的推手罷了。
簡陋的車陣,恐懼的戰士,天,他們都是剛剛上戰場的菜鳥嗎?難道他們沒有看到那個車陣還存留的巨大口子,還有這些瀰漫的緊張氣氛,簡直就像是笑話一樣讓人感到好笑。馬賊們看著眼前的商隊,全部都是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怪異吼叫。
“咔噠”
一聲古怪的聲音響起,而後五輛大車瞬間掉下了一塊木板。一個個馬匪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納悶的眨了眨眼睛,然後就發現了從大車裡面透出了一絲絲的閃光。馬匪頭子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是閃過了一絲疑惑,然而還不等他將這個疑惑仔細想明白。
一陣清脆的炒豆子的聲音響起,正在奔襲的馬匪隊伍一瞬間清空了一層。然而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陣炒豆子的聲音響起。這一下子,一個個呆愣的馬匪開始反應過來。
“有埋伏!”
當一個人喊出來這句話的時候,整個馬賊隊伍就出現了一陣動盪。說到底他們也都只是一羣馬賊罷了,他們是賊,所以他們缺少與敵人俱亡的勇氣。若是打順風仗的話,他們或許是驍勇無比,但是遇到逆勢的時候,他們的士氣卻是會跌落的有些可怕。
誠然,這一支馬賊隊伍不是一般的馬賊隊伍。他們更加的嗜血,他們也更加的驍勇。但是,在得到這些結論的時候,還有一個先決條件需要先加上。那就是,他們都是人!
作爲人,對於未知的事務都是帶著恐懼的。明明還沒有靠近這些漢人,可是一個個戰士卻是在這樣的莫名攻擊下開始了折損。沒錯,他們不懼怕死亡,但是他們畏懼未知。因爲神秘從一開始就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恐懼。
一時間,前進的,停止的,後退的混在一處。整個草原上亂成了一片,還沒等他們從這些動盪之中反應過來,一個又一個穿著黑色甲衣的戰士扛著一把金屬管從一個又一個的大車上跳了下來。
炒豆子的聲音連綿不斷的響起,幾乎是每一次聲響都會代表著一個馬賊的落馬。如果只是這些的話還倒算了,關鍵是在這些之後還有十幾個披著重甲的士卒從馬車上下來。看到這一幕,哪怕是再蠢的人也明白了這一幕究竟是代表著什麼意義。
毫無疑問,這是對他們設下的陷阱!
而他們,恰恰就像是飛蛾一樣的愚蠢的撲了上來。
馬賊頭子大喊:“衝過去,從車陣旁邊衝過去!!”
聲嘶力竭的喊聲在草原上響徹,可是,在這麼一個環境下,這一個命令卻是根本無法得到執行。雖然馬賊頭子作爲指揮官的能力並沒有失去,在這種緊急的時刻他也保持著自己當有的理智。但是,可惜的是,在這裡還可以保留理智的人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麾下的這些馬賊基本上都是草原的牧民,再不然就是軍中戰士,再不然就是被羈押的盜匪。或許在平常的時候他們都是使用極其便利的刀,但是在這一刻,他們卻只是一個個驚慌失措的農夫而已。
他們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沒有本能服從命令的本能。所以,面對著馬賊頭子的命令,他們根本就是沒有聽從。頂著風口去送死,他們纔沒有這麼高尚呢?
十餘騎戰馬從車陣之中衝出,上面承載著的卻是一個個身披重甲的鐵甲怪物。看著這些高大的戰馬,馬賊頭子臉上露出了一抹絕望。他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這些戰馬,可是他卻沒有做出來反應。他沒有想到,就是這個被他所忽視的東西會在最終的時刻帶走他的性命。
或者,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註定了他的敗亡。不是他沒有發現錯誤的時候,而是他決意與大夏爲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