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東面的盛世歡歌,北魏卻是已經落入風雨飄搖之中。
空無一人的寢殿之中,拓拔寒的臉色已經冰冷到了極致。雖然如今的北魏朝局還在蕭氏一門的執掌之中,但是比起來蕭得裡特當年還在之時,這宮禁之中,起碼是寬敞了十倍有餘。甚至,就連他這個傀儡皇帝都可以隱隱知曉一些外面的事情。
但是,正是這一絲絲的隱隱知曉,反而是讓拓拔寒徹底的難辦了。
以往的時候蕭得裡特隔絕內外,三月五月之中得不著外面的消息實屬正常。事實上,要不是他叔叔舅舅元歸政的竭力相助,他這個傀儡皇帝早就變成真正的傀儡了。
畢竟,一個人再是如何的天資聰穎,若是無法與外界溝通,整日裡只能與一幫子太監侍女爲伴,最終也只會一點一點的淪落下來。就好比南面漢人朝廷裡傳過來的那個傷仲永的故事,五歲成詩,十歲詩才漸去,十五歲泯然衆人矣。
他這十餘年來雖然是觀摩北魏羣臣的勾心鬥角,再加上他舅舅的竭力輔助,對於權謀帝王之術,他算是熟悉的很了。可是,這權謀之術再是厲害,他也只是區區的權謀之術而已!
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權謀之術是相當重要的。對於一個承平之主來說,擁有合格的權謀之術便可以將整個國家的平衡保持住。但是,他只是一個小術而已,不入大道之流。
權謀陰私之事曰術,治國理政之能曰道。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道與術皆不可少。就好比蕭得裡特活著的時候,拓拔寒即便是權謀之術學的再好,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蟄伏下來,做一個乖乖的傀儡君王。原因爲什麼,很簡單,蕭得裡特掌握了北魏半數以上的軍隊,皇帝已經被他完全架空。
說一句不好聽的話語,在蕭得裡特活著的時候,他拓拔寒的令旨除了四九城,根本就是連一個奉召的人都找不到。蕭得裡特是一個不世梟雄,不論是權謀機斷,還是治國方略,都是足夠拓拔寒學上幾十年。
對於蕭得裡特其人,雖然拓拔寒對他很是的憎恨,但是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恭敬。或者說,他沒有辦法不恭敬。
說出來或許有些傷自己的顏面,在蕭得裡特秉政的三十年間,確實是大魏最安靜的三十年。即便是有部落起兵反叛,不過轉瞬之間便會被蕭得裡特平定。而朝中的陰私之事,則更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便是,當年蕭得裡特南征的時候,曾經有意無意的說過一句話。‘這院子裡的猴子確實需要清理一下了,在人耍猴的時候,居然還敢耍人了!多麼的霸氣,多麼的令人心折,滿朝文武那麼多加起來,居然還只是一場猴戲。
不過在震驚之後,他卻是想起了以往蕭得裡特臉上常掛的表情,嘴角上挑,似笑非笑。那副神情,可不就是在看猴戲嗎。
蕭得裡特在世之時,蕭氏一黨可以說是滿朝之中無人能比。但是如今,儘管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跟以前的蕭氏一黨相比,簡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語。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因爲領頭人的死去,而且蕭氏一族之中並沒有一個可以擔大梁的人物出現。是以,整個蕭氏一黨都漸漸的趨向於分裂之中。其中的各部分又分爲蕭氏一族,和功臣一部。每一部分都繼承了來自於蕭得裡特的遺產,有的大有的小,但是繼承了就是繼承了。即便是如今鬧得正歡騰的拓拔卜實克,也曾經在蕭得裡特的麾下呆過。
事實上,也是拓拔寒的幸運。蕭得裡特曾經培養過一個接替自己位置的人,但是那個人卻是因著一場戰爭,極其狗血的隕落了。於是乎,整個北魏都在無一人可以繼承蕭黨的黨魁。蕭得裡特的麾下匯聚了太多太多的英雄,只有真正的狼王纔可以統領他們。而狼王之中,蕭得裡特算是一個,死在崇寧元年的拓拔韓孔雀也是一個。
若是拓拔韓孔雀還活著的話,那麼如今的蕭氏一黨就絕對不會是眼前這麼一副樣子。但是話又說回來,歷史這種東西向來都是喜歡抽風,當你以爲他嚴肅的他戲劇,當你以爲他戲劇的時候,他反而很嚴肅。於是乎,拓拔韓孔雀非常狗血的、狗血非常的死在了大趙。然後遺留了一個巨大的問題,蕭氏一黨後繼無人。
雖然說有些人的野心著實旺盛,但是大傢伙原本都是平等人,咱們大傢伙爲什麼要聽你的。疑問升起,自然便有著混亂橫生。大傢伙都不願意自己受委屈,那麼只有先打過一場再說了。等打出來一個高低上下之後,大傢伙再看看誰是雄雌。
於是拓拔卜實克起兵了,然後蕭氏一族應戰了。
但是,拓拔寒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一向是憨傻的王叔竟然是那麼的厲害。普通的將臣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蕭氏一族的軍隊雖然精銳,但是相比較於老謀深算的拓拔卜實克,一衆蕭府的後人卻是有些年輕的過分。
以至於讓了他這一位傀儡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去同情他們了。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他的祈願並沒有到達長生天或者是佛祖的面前。因爲在老謀深算的拓拔卜實克面前,一大堆蕭氏的話事人就像是看見了扔骨頭的狗一般,開始了疲於奔命。
只是,這一切垂死的掙扎並沒有什麼卵用,最多也就是將自己脖子上面綁的那根繩幾許捆的緊一些。看到這一幕,即便是以著拓拔寒對蕭得裡特怨氣,也不禁是替他感到可惜。畢竟,蕭得裡特一世英豪,結果卻是生出來了這一個蠢貨玩意。多麼好的牌局居然被他們玩成這樣,真心是有些對不起人。
遙想當初,蕭得裡特執掌朝局,哪一個人不是像狗一樣老實,可是現在呢?被當成狗和猴子一樣戲耍的人,究竟是誰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