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證實(shí),當(dāng)天下午,姬深狂喜之下,晉入宮還沒滿一年的步氏為隆徽,宣告步氏已有近兩個月身孕。
一時間本就引人矚目的善嵐殿猶如烈火烹油,賞賜流水也似的賜了進(jìn)去不說,姬深更是將步氏視作瑰寶,幾乎是千依百順、寵愛有加,固然步氏有了身孕,如今不能再侍寢,但姬深眷戀之下,依舊住在了善嵐殿,只召永淳宮中宮嬪伺候,其中尤以穆世婦為多——從前還同情過穆辰曦的人,如今皆對她是羨慕嫉妒恨。
蘇孜紜從華羅殿回了錦瑟殿,一口氣砸了七八個前朝名窯的斗彩粉瓶,才恨恨的罷了手,見她已經(jīng)開始冷靜,武英郡夫人特意撥了陪她進(jìn)宮的老嬤嬤、錦瑟殿里的蒯賢人才上來勸說:“女郎既然生氣,何不想想這世上哪里有件件如意之事?”
“嬤嬤這是什么意思?”蘇孜紜恨道,“我記得阿娘告訴過我,說姨母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除了這步氏的,結(jié)果呢?我左等右等,都不見她死,反而如今她有了身孕——姨母要更舍不得了罷?”
蒯賢人忙道:“女郎慎言!且不說太后乃是女郎嫡親的姨母,亦是陛下之母,豈可由女郎這樣怨懟?”
蘇孜紜怒道:“姨母就是太過瞻前顧后,區(qū)區(qū)一個平民出身的妃子,弄死她好比弄死一只螻蟻,偏姨母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就是不許我親自動手!結(jié)果呢!”
“女郎啊!”蒯賢人語重心長道,“太后不許女郎親自除去步氏,豈不是為了女郎著想?女郎看看如今步氏有孕,陛下對她的寵愛!聞?wù)f當(dāng)年孫氏盛寵也不過如此了呢!就是孫氏懷孕的時候,因?yàn)槟凉忾嗖胚M(jìn)宮,以及何宣徽的分寵,也不及如今對步氏啊!女郎要除掉步氏自然很容易,可若因此叫陛下記恨上了……太后這才要把事情接過去,之所以拖延,還不是為了不傷陛下的心?所謂投鼠忌器,那步氏算什么東西?別說女郎和太后了,若不是為著陛下喜歡她的緣故,就是奴婢要她死,她能活嗎?”
蘇孜紜到底還是愛慕著姬深的,聞?wù)f會被姬深記恨,究竟心虛了些,可隨即又委屈起來:“嬤嬤,我這般喜歡陛下,可陛下做什么心心念念的還是步氏那些賤人!聽說我受了傷也不過來!”
“陛下一則是牽掛皇嗣,二則么……”蒯賢人不動聲色的道,“女郎當(dāng)真要奴婢說?”
“當(dāng)然,阿娘叫你陪我進(jìn)宮,不就是為了讓你提點(diǎn)我的么?”這蒯氏是武英郡夫人當(dāng)年的陪嫁,多年心腹,蘇孜紜是她看著長大的,如今就抱住她手臂嘟嘴撒嬌,“嬤嬤既然有主意,怎么還要不告訴我?”
蒯賢人慈愛的看了她一眼,細(xì)聲慢語道:“那女郎聽了可別哭鼻子啊……奴婢說呢,女郎性.子太急,在陛下跟前啊,太過咄咄逼人了些,你想,陛下本就是這天下至尊,向來只有他叫旁人步步后退的,誰敢逼著他處處讓步呢?一開始,他還覺得新鮮,時間長了,豈能不厭惡?就算女郎是陛下的表妹,可時間長了,嫡親骨肉也不是沒有生罅隙的啊!”
蘇孜紜不由吃了一驚,自問道:“我對表兄咄咄逼人?”
“唉,女郎。”蒯賢人提醒道,“女郎對陛下是喜歡的,不然當(dāng)初陛下只肯叫女郎就貴妃之位,女郎為什么還要進(jìn)宮呢?不就是因?yàn)橄矚g陛下嗎?所以女郎在和陛下說話時,是收斂些的,可當(dāng)著陛下的面對旁的人說話,譬如其他妃嬪,女郎就表現(xiàn)得太過強(qiáng)勢了點(diǎn)……你看那牧光猷,奴婢這幾日打探來的消息,這一位當(dāng)初可不就是靠著那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哄得陛下認(rèn)為她處處需要照拂憐惜,才進(jìn)宮就叫上至孫氏、下至曾才人,包括沒了的唐氏并如今的宣徽何氏都吃過多少說不出來的虧?”
蘇孜紜嘟起嘴道:“她那種可憐樣我可裝不出來!”
“女郎也不需要學(xué)她!”蒯賢人拍了拍她,笑著道,“女郎本就貌比西施了,又何必學(xué)那庸人?牧光猷論容貌論才學(xué)論手段論出身哪里能和女郎比呢?”
“只是女郎也要留意些,這對待男人嘛,不能光是一味的強(qiáng)硬……”蒯賢人放低了聲音,“奴婢這兒給女郎說些從前的事情哪——女郎只看夫人如今對郡公仿佛是呼來喝去的,因此學(xué)著用到了陛下那兒,卻不知道當(dāng)初夫人才嫁到蘇家之際,上有公婆下有叔姑,郡公啊早先還有兩個青梅竹馬伺候著他的侍妾……夫人若是和女郎這會一樣,只會和郡公硬著來,女郎想,郡公就算懾于高家不敢拿夫人怎么樣,又怎么會對夫人又愛又敬又怕呢?夫人可是先哄著公婆高興,又收服了叔姑,繼而拿著了那些個侍妾的不是,拉著郡公說了許多貼心貼肺的話,把郡公感動的與夫人抱頭痛哭,將那些侍妾都打發(fā)了,之后每次郡公動心思,夫人總有法子攔阻……難道這攔阻就是叉著腰大罵郡公不許嗎?不可能的!那是或柔情小意、或撒嬌吃醋……這男女相處啊,總是千篇一律的法子,誰能不厭倦呢?柔中要帶剛、一味的剛硬也不可久……”
蘇孜紜聽著,漸漸兩眼放光,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不就是當(dāng)著表兄的面,對那些妃子好些么?等表兄不在跟前,看我怎么收拾她們!”
“女郎再想想。”蒯賢人含著笑道,“女郎如今位份還在左昭儀之上呢,憑什么宮權(quán)卻還在左昭儀手里?”
“不就是她進(jìn)宮早,而且會收買人心么?”蘇孜紜輕蔑的道,“今兒的事情還沒完呢,她會的那些,不過那么回事,先前是我不高興用,如今大家走著瞧罷!威烈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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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碧微皺眉看著夤夜而來的何氏:“你太冒險了!如今宮里多少雙眼睛,可不是行宮里頭,你就這么過來,仔細(xì)叫人知道了!”
“得了吧。”何氏不在意的解了斗篷道,“我是托著龔世婦身邊人的名義過來的,何況如今那么多雙眼睛,鮮有幾雙是看咱們這里的,都在善嵐殿上看著呢!”
“這步氏倒是命大!”牧碧微給她倒了杯熱茶,先冷笑了一聲,復(fù)道,“高太后也夠沒用的,之前蘇氏晉為右娥英,我就道這步氏活不長了,不想她竟蹦達(dá)到了現(xiàn)在……我倒好奇她幕后之人到底是誰,居然保得她如此之久!”
何氏淡淡的道:“你說還能有誰?”
“這么說來,左昭儀竟然在采選之前就有了計較?真難為她先前守著華羅殿過自己日子那么久!”牧碧微略一沉吟,道,“當(dāng)真是她嗎?”
“我猜是她。”何氏肯定的道,“不然就算高太后不是干脆的人,那蘇氏可是干脆得緊,這宮里沒人保她,憑她那張臉和那滿不在乎的做派,誰不想和她過不去?能活到現(xiàn)在,未必就是高太后和蘇氏無用,怕是保她的人始終技高一籌……何況不是都說那步氏在采選時就敢把另外一個容貌不亞于她的采女劃破了臉?當(dāng)時她可是已經(jīng)在宮里頭了!若保她的人不在宮里,她哪來這么大的膽子?即使是宮外之人,在這宮里也定然有勢力!”
她微微冷笑道,“先前,不正是這步氏出言為咱們賢德的左昭儀要回了宮權(quán),還搶在蘇氏進(jìn)宮之前,叫高太后親口贊了左昭儀管宮和撫養(yǎng)長康公主都能做好?如今才導(dǎo)致太后有心把宮權(quán)給蘇氏都沒法開口?”
“這步氏的來歷我先前有個盤算,若是左昭儀,當(dāng)年我才進(jìn)宮時疑惑過的一件事情倒是有了答案。”牧碧微瞇起眼,“當(dāng)初我才進(jìn)宮,正對宮里主位們都惶恐存疑之際——哦,也就是范世婦快不行了的那些日子,聽說左昭儀頻繁過去探望,因知道范世婦是因?yàn)楦赣H惡了太后族人,被太后親自問罪才進(jìn)了宮的,心頭奇怪,還曾派了阿善去打探……這步氏也是稽南郡的人罷?我想,她若是稽南從前因范刺史惡了高家十一郎,受到牽累的犯官之后……你說,左昭儀安排這么個人進(jìn)宮,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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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當(dāng)年范世婦那里的伏筆可算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