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頤殿里,高太后心煩意亂的對宋氏道:“哀家當真是連病都病得不能安心!這才傳出去稱病的消息,前朝后宮,事情一件連著一件!真真是不叫人安生!”
宋氏安慰道:“太后且放寬心,左右出了事的是曲家的人,十一娘么也是小孩子不懂事罷了,如今事情鬧大開來,榮昌郡夫人定然要教導她的。”
“一般仿佛的年歲,偏她最多事!”高太后雖然疼愛侄女,但對這個胳膊凈往外拐、現(xiàn)放著長輩們預備的好姻緣不肯要,偏要去戀著事事壓高家一頭的曲家之子的侄女實在有些不喜,恨道,“早先不肯嫁給四郎,就弄出了清綰進宮的事情來!進宮也就進宮罷,左右她一個庶女……可怎么說也姓高啊,位份居然還被那步氏壓了一頭!真真是丟人現(xiàn)眼!這一回要不是她多那個嘴,哪里就會鬧出這等事情!”
高太后偏心娘家不假,到底嫁進皇室多年,總是皇家的人了,固然高陽王不是她生的,因與溫太妃親近,高陽王又一向安靜守禮,她對這個庶子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這會對高十一娘就很不滿意,“四郎生得沒有三郎好,那又怎么樣?他也是先帝的血脈!嘉懿罵得再對也沒有,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家家,喜歡生得好的小郎君,心里有數(shù)就成了,這樣的話也要公然說出來,不嫌丟人嗎?哪有一點點世家之女的矜持!芮氏也不好,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阿娘的!把個嫡女教成這個樣子——多嘴在前,吵架打架還都不是嘉懿的對手,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宋氏就安慰道:“十一娘也還小呢,從前約莫是被長輩們寵多了才有些不知道輕重,經(jīng)此一事,被教導教導也就好了,其實依奴婢來看,這件事情,若只是高陽王妃與十一娘沖突起來,也沒有什么的,說起來兩人都還是姑表姐妹,到底也是一家人,高陽王妃縱然打了十一娘一個耳光,總不至于拔劍要刺十一娘罷?說來說去,還是曲家在里頭挑事!才把事情越鬧越大的!”
這話提醒了高太后,越發(fā)對曲家看不順眼:“他們啊是巴不得皇室與高家生出罅隙來才好!這怎么可能?哀家還沒死呢!”
又皺眉,“奈何哀家如今才稱了病,若是要好起來,同昌和薄氏……”
宋賢人便建議道:“其實太后已經(jīng)連著兩回不見武英郡夫人,這病重的消息早就傳揚出去了,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該叫六宮過來侍奉……陛下提出祈福了,如此逼著同昌公主離宮去祈福,太后自然就可以好起來——便可以去管這些事情。”
“那就放出風聲出去,說哀家今兒個身子略好些了。”高太后皺眉道,“三郎判了四郎流放,一流放就是巴陵,恐怕溫氏要擔心了……唉,她陪了哀家這許多年,又只這么一個兒子……”
正說話間,外頭就有人過來稟告溫太妃求見的消息。
高太后嘆了口氣,叫了溫太妃進來,見獨自進來的溫太妃眼眶果然是紅紅的才哭過的模樣,高太后心下不忍,就安慰道:“三郎的確是罰得太重了,哀家如今稱著病,一會晚上叫宋氏過去與他說,叫他設法改個判斷罷。”
溫太妃落淚道:“我只謝陛下的良苦用心,巴不得他離得越遠越好,又怎么會是來求太后請陛下收回成命的呢?”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高太后以為她傷心過度在說反話,就道,“不過一個臣子,也不是什么棟梁之材,那曲夾竟然連八百里加急都用上了,簡直就是在威逼朝廷!實在不成樣子!依哀家說,不如叫四郎暫時降個爵位,等到哀家生辰或者圣壽,尋個理由再升回來不就成了?”
溫太妃只是哭泣不回答,高太后和她相交也是頗有時日了,頓時明白她的意思,心下奇怪,還是道:“宋氏你先下去。”
宋賢人聞言也是一呆,才道:“是。”
等宋賢人出去了,高太后不免要問:“是什么事連宋氏也不能聽?”
“太后別怪我多心。”溫太妃擦了淚,換上凝重之色道,“也是事情太大了,我連解玉都不敢說!”
高太后驚訝道:“是什么?”
“陛下先降旨流放四郎,我也是覺得心疼和舍不得遠離的。”溫太妃哽咽著道,“但方才四郎派人進宮,悄悄的告訴了我,說去傳旨的聶舍人私下里告訴他,這個處置卻是陛下故意而為,是因為惟獨西北軍,與曲家關系不大,才有可能護得住四郎!”
高太后先驚后怒,幾乎就要拍案:“難道曲家……”
“聶舍人是陛下信用之臣,他告訴四郎這番話,我想著也是陛下念及兄弟之情,故意著他透露給四郎的。”溫太妃哀哭道,“太后這幾日稱病,許是還不知道……那曲叔清根本就是自盡身亡的,曲家……怕是因此對四郎與嘉懿起了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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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由太妃去向太后哭訴將高陽王遠遠流放的緣故,使太后對曲家越發(fā)的忌憚與戒備。”牧碧微低聲道,“這樣,將來右娥英出事的時候……只要一和曲家拉上了關系,太后,也會堅決不放過曲家!”
何氏點了點頭:“這事就交給我去辦罷。”
“你要小心。”牧碧微雖然從前與她一直為敵,但這些日子下來也有些惺惺相惜,不免叮囑道,“右娥英活不長了,你這時候投靠了她,仔細她臨死一擊若是不能叫曲家徹底沒了威脅,到時候你可就要被曲家當成眼中釘了!”
何氏安然而笑,道:“這些年來在宮闈里你當我是白混的么?別說曲家了,這宮里背后樹大跟遠能弄死我的人多了去了,若不當心點,誰知道我會怎么死?”
她若有所思的道,“我如今就擔心一件事情,那便是錦瑟殿里的內(nèi)奸到底是什么人……若不將此人揪出來,恐怕右娥英即使豁出性命去也未必能夠拖曲家陪葬呢!”
牧碧微嘆了口氣:“這事只能指望右娥英自己了,咱們哪里能夠知道錦瑟殿的情況呢?若是貿(mào)然去打聽,打草驚蛇不說,右娥英還不知道怎么想呢!”
這么說著,牧碧微忽然又想起了一事,道,“對了,你可要小心一個人——那個雪隱,先前本是投過步氏的,一個轉(zhuǎn)身又投了右娥英,我瞧她就很是可疑,再者就算不是她害了右娥英,但如今向右娥英示好的妃嬪里頭數(shù)她最是得意,你看現(xiàn)在步氏不能侍寢,陛下多半寵幸右娥英,右娥英不方便的時候總是哄著陛下去雪氏那里的,就算她無意在現(xiàn)在背叛右娥英罷,指不定把你當成了爭寵的對手!”
“這樣的對手我也不是沒料理過,唐氏、司氏這些不都是么?”何氏并不在意,“區(qū)區(qū)一個御女罷了,她進宮才幾天呢?我倒是不太相信她是在錦瑟殿里點起盛顏香的人,畢竟右娥英也不至于蠢到隨意用個御女給的香……”
她話說到這里忽然之間臉色大變!
牧碧微知道其中必有端倪,忙問:“怎么了?”
就見何氏露出極為震怒、尷尬、恍然等等復雜之色來!
“我剛才說盛顏香……我上次是不是告訴過你盛顏香的作用?”何氏仿佛失神的喃喃自語。
牧碧微茫然道:“你說,那是一種點了之后能夠使人容貌越發(fā)嬌艷的香?”
“不錯!”何氏臉色極為難看,“盛顏香單點是毫無壞處的!”
“而且能夠使容貌嬌艷,正是女子都夢寐以求之物?”牧碧微立刻醒悟了過來,差點沒叫出聲,“若是有這樣的香直接光明正大的送給了右娥英,右娥英哪里有不用的道理?!”
何氏勉強道:“右娥英應該會叫了可靠的太醫(yī)看過……”
“盛顏香與卻死香的沖突,可是太醫(yī)一定會知道的事情?”牧碧微一針見血,何氏立刻頹然道:“這是一個古方……畢竟這兩種香都實在太過珍貴了,盛顏香……卻死香也是極為難得之物,這……”
牧碧微略一想,就明白了過來:“右娥英一向就頗為自負,她出身名門,與陛下乃是姨表兄妹,又生的好……因此性格也驕傲跋扈,可不是向她投靠就能夠得到認可的!那雪隱先前還是跟著與她為敵的步氏,但卻能夠這么快的被右娥英重用且助她爭寵……”
“就是我,若有人給我獻上一匣子盛顏香,我亦會對人還以厚報!”何氏握著拳,她一向鎮(zhèn)定,習慣掩飾情緒,此刻卻也又氣又恨得變了臉色,冷笑著道,“好個雪隱!好個御女!”
又怨自己疏忽,“因我先前著過了卻死香的道兒,又曉得這香和盛顏香相和的下場,總覺得這兩種香都仿佛不是好東西,竟忘記單獨用盛顏香卻是沒有壞處只有好處的!”
牧碧微見她這樣忙安慰道:“誰能夠永無疏漏呢?何況這件事情也為時不晚,若是這樣最好,畢竟右娥英進宮的日子也不久,她因為是太后的甥女,原本帶進宮的人就極多的,我想這些日子下來,錦瑟殿上用的近身侍奉的人多半還是她的陪嫁,若是這樣都被曲家收買著下了手,那曲家也太可怕了些……既然是雪氏,倒還好點。”
何氏深吸了口氣,才道:“你想一想,這雪氏進宮的時候不顯山不露水,那步氏進宮的時候人人側目……這兩個人如今看來與曲家竟然都有點關系!那么新人里的其他人呢?這些新人可是從大梁的各郡里層層挑選出來的啊!”
她不禁埋怨道,“按說這一回采選,在鄴都負責把關的還是聶子愷呢!他是怎么挑的人!”
牧碧微當然要為聶元生辯白,道:“他也為難,你也說了這些采女是舉國選出來的,他到底年輕,又一直在鄴都生長,哪里能夠查太多?若是有心人安排進來的,能不把身份偽造好么?”
何氏煩躁道:“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反正這些新人我是半個也不相信了,對了,你不是同那個葉寒夕關系不錯嗎?你可也要小心一點,最好少見她幾次,我瞧她若不是裝的,當真是那樣的性.子,就算不是有心害你,未必不被旁人所利用,如今正是宮內(nèi)宮外都多事的時候,你不會有太多閑功夫去照料她的!”
想了想又道,“還有那個云夢如!”
“云夢如……”牧碧微皺了下眉,“忙著忙著竟是忘記了,她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我也該叫她進宮一趟,問上一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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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某人要的反角……開始黑化第二步……話說大家昨天過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