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霜宮。
杜涵薇陪完君夫人禮佛,就回到自己宮中。
臨著窗,她看著外面的景色漸漸被染白,不禁感嘆自己到這北蒼已經這么長時間了。
纖細的手,接住飄落的雪,再看著它被自己掌心的溫度融化,倒有一些掌握天下的快感。
宮人從外面匆匆趕來,低聲道:“娘娘,君上來了。”
“那快去迎。”
她收回手,臉上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這么短的時間,明明什么也不能做,卻能讓她對他情根深種。
牧寒來時,未料到會下雪,周圍的人也沒有料到,但他還是堅持要來看杜涵薇。
因而這身上沾染了不少白雪。
杜涵薇見了忙幫他撣雪,語氣中有著云意晚從未對他有過的擔心,“君上,這么大的雪,怎么也不讓小廝撐把傘,凍壞了,妾會心疼的。”
“來得匆忙,忘了。”
他的語氣中有著昨日積累未褪的惱意,聰明如杜涵薇,她又怎會聽不出來?
不過,這所有的一切,對于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妾先給您備上暖爐。”
說著她就要轉身進殿尋找暖爐。
牧寒在她轉身之際,及時拉住了她,“不必了,孤的來意,愛妃該是知道的。”
杜涵薇嘴角一勾,指尖劃上他的胸膛,“君上的來意,妾多少還是知道的,怎么,君上這是想清楚了?”
過度的裝傻只會讓人反感,她深知這一點,自然也不會在他面前太過做作。
牧寒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修長的手在她的下顎處徘徊,“愛妃的提議,孤一直記得,不過是前些日子耽擱了,以致沒能及時答復愛妃,愛妃這般大度,想來也會體諒孤的吧!”
“君上日理萬機,妾,又如何不知,當然會依照君上的時間來定妾的時間。”
杜涵薇媚眼如絲,好在這殿內沒什么其它人,否則真的會為她的行為感到不齒。
好歹是一國的后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就算了,那舉止就與那青樓姑娘無異,實在是有傷風化。
牧寒看著她的模樣,眼底興起一抹厭惡,可終究是太淺,杜涵薇沒能看清。
他此刻更加想念云意晚無邪的模樣。
可一旦想起云意晚,就想到她可能愛的人是宮云深,嫉妒蒙蔽了他的心,一時怒意又起,直接將杜涵薇推出了他的懷中。
一切來得太突然,杜涵薇沒來得及做出防范,差一點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君上……”
杜涵薇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的世界,他才注意到杜涵薇的狼狽,“孤手下失了輕重,愛妃體諒。”
杜涵薇又想回到牧寒懷中,可他已經沒了逢場作戲的興致,而是退后一步,“今日,孤便將自己的答案告訴你。”
杜涵薇也識趣,見牧寒嚴肅起來,她也收斂面上的笑意,“君上請說。”
“孤答應你,許你北蒼國君后的身份,不過你也須得在冊封君后大典之后的一天趕回東淵,與弘蕖王商討讓東淵歸順北蒼的對策。”
對于現在的他而言,情愛只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有則好矣;若沒有,待他君臨天下,一切還不過是唾手可得。
“妾,定當如君上所愿,也謝君上如妾所愿。”
杜涵薇莞爾一笑,她就知道該屬于她的東西,終究會到她手中,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牧寒冷眼看著她的模樣,嘴角發出一聲嗤笑,語氣中甚至有些嘲諷,“待你封后之后,這后宮中的人都會知道你的身份,包括孤的母后,你可有想過怎樣去面對母后嗎?”
“……”
杜涵薇一時笑意全無,她都能想象到君夫人知道她的身份后是怎樣的臉色,可她一時確實不知該怎樣去應對。
不過片刻之后,她的臉色又恢復如常。
這世道就是這樣,你不去利用別人,就會有別人來利用你,如果你不能心狠一點,就只能淪為輸家。
而她,并不想做輸家。
她反應過來之時,牧寒早已出了這漫霜宮的大門,她縱是想攔,也來不及了,索性就罷了,
反正未來的日子,他們還有很多的日子相守在一起,又何必執著于一時呢?
牧寒回到了太華殿,仿佛除了落湘宮,只有就是他的歸宿,他并不想在別的地方多加浪費時間。
而寧夕舞的雪云宮,在北蒼大軍攻破西源之后,牧寒手下能用的人越來越多,寧同甫的勢力也逐漸下落后,牧寒到寧夕舞那里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站在牧寒身旁的是執傘的小廝,薄薄的傘面上積累了越來越厚的雪,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他們的鞋面。
牧寒剛想感嘆今年的雪來得晚了一些,就注意到,他的太華殿外面跪著一個人。
“那人是誰?”
這里隔得有些遠,他并不能看清那人是誰。
“回君上,那人穿著紅衣,許是君后。”
牧寒或是沒有察覺,可后宮中的人都知道,這后宮就牧寒與云意晚二人穿紅衣。
小廝剛想詢問,君后為什么跪在這里,就感到一陣風從他的身旁疾馳而過,待他反應過來,身旁的牧寒已經沒了蹤跡。
再看牧寒,他已經到達云意晚的身邊。
小廝連忙趕去為二人撐傘。
牧寒將云意晚抱在懷中,可此時的她已經被凍得滿臉蒼白,不僅發絲上都是雪,就連眉毛上都凝結著冰霜,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了一絲生命的跡象。
“晚晚,晚晚……”
牧寒見她虛弱的模樣,不禁慌了,呼喚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顫抖,即使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一旁的小廝卻能聽出牧寒的害怕,“君上,先容奴將君后帶到殿內調養,這里太冷了,再待下去,唯恐君后堅持不住啊!”
關心則亂,若是平常的牧寒怎會不知小廝嘴里的話的道理,可今日偏偏傷的人是云意晚,一個讓他一度失去冷靜自制的人。
小廝的話,終于讓牧寒找回一絲理智,他將云意晚打橫抱起,直奔太華殿而去。
在經過守殿的侍衛身旁之時,他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自去慎刑司領五十軍棍。”
弄得在場的人一陣委屈。
明明說不準人家進去的人是他,現在人家進不去受了些苦,受罰的又是他們。
他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不過抱怨歸抱怨,之后,他們還不是乖乖去領罰了。
畢竟在這北蒼,最在乎的就是服從命令。
牧寒抱著人火急火燎地沖進自己的寢殿。
還在整理寢殿的張公公,還沒能弄懂發生了什么,就聽到一條屬于他的指令,“再拿幾床毯子來。”
縱使張公公一時迷糊,他也沒有耽擱,快步去尋找毯子來,過程中還順便讓人去找醫官。
牧寒讓云意晚直接躺在他的塌上,并溫柔地給她蓋上被子。
殿內暖和的溫度,終于讓云意晚找回了一分神智,“牧寒哥哥,我……”
云意晚想要坐起來,牧寒直接將她一把按下,“好好躺著,誰讓你在那里跪著的?”
“你不是不準我進的嗎?我沒有辦法,只能跪在這里等你,可是沒想到就下雪了。”
這一刻她又看到牧寒關心她,她就只剩下委屈,忘卻了他們之間的不愉快。
“那你不知道找一個可以躲的地方等嗎?像傻瓜一樣跪在那里,萬一孤沒有回來,你還不成一座雕塑了?”
他的語氣中有些無奈,自己怎么就喜歡上這么一個傻丫頭啊!
但凡她像杜涵薇一樣,他就用不著去擔憂她了。
然而如果她真的變成杜涵薇一樣的人,他還會喜歡她嗎?
結果誰也說不定。
“你這不是回來了嘛!”
只是知道他會回來,所以才會一直等下去,也不再去想象他不會回來的結果。
牧寒有了這個認知,心中暗自高興,可面上依舊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