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31 爆發
“小時候,我裝作很討厭你,但其實……我很崇拜你。我做很多惡作劇,想吸引你的注意力,但你從來不管我?!?
“當年,媽媽把你帶回來時,其實我是很高興的。雖然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是真的想要你好起來。可能你覺得我很幼稚,但我只想讓你好起來,再驕傲也沒關系。”
“然后,你的眼里好像漸漸有我了。你教我認字,教我讀書,給我做飯……我很笨,好像總是學不會。但我很努力,可是你好像都不知道?!?
“那天,為了暖暖,我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人,但是其實如果可以,我愿意代你承受所有的痛苦。我寧愿……被擄走的人,是我?!?
“之后,你回來了。而我已經是一個男人了。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你,來為你承受所有的痛苦,來把你擋在身后……可你為什么,還是不能信任我……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說……我究竟是什么?你把我當什么了蓮鏡無!”
隨之寒說著,近乎吼出來:“為什么?有事情不能和我說嗎?你是癌因子,那就是好了,你欠誰的我幫你還,你殺的人我替你償命,你要的,只要我有,我都給,有什么事,難道多我一個就不行嗎?”他的嗚咽漸漸低下去:“為什么……我也是男人,我也想走進你的世界,為什么把我排拒在外……就算不愛我好了……既然是家人,難道不應該一并分擔嗎……”
“你從始至終,從未將我當成一個男人看。我只是你的弟弟……”
隨之寒半跪在湖面上,低著頭,沉默著嗚咽了許久,最后,黎明已至,光線破出,晨光隱隱約約投了下來。陽光碎在湖面上,像是無數死去的月光最后的殘影。隨之寒抬起頭,初生的天光已大亮,浮塵在空氣中飄蕩成無數細碎的晶體,如若靈魂的一次又一次重生。他反手擦干了眼淚,站了起來。他轉過頭,本以為安瑟早已經離開,可未想到,精靈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清晨的陽光勾勒他逆光的背影,隱隱約約,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隨之寒卻莫名地感覺到,精靈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著某種哀傷般的溫柔。
有一瞬間,隨之寒怔在原地。他不知道為什么,此時竟有些不能直面安瑟的溫柔。等了很久,安瑟終于走上前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帶著他,回到了精靈花園內。下一秒,精靈就消失在了隨之寒的眼前。
隨之寒想伸出手去拉住他,卻只抓到了空氣。這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好像有些話要對安瑟講,卻又來不及。正怔忪間,一個人氣喘呼呼地跑過來,拉了他一把,怒然道:“白雪,你是怎么回事?”
隨之寒一聽到這個聲音,心中所有曾經文藝的惆悵全部沒了。
他翻了一個白眼,轉過頭去,看到白馬王子一臉怒容,光潔的腦袋上好像還有很明顯的一個包。他指著隨之寒道:“你昨天在做什么?”
隨之寒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地,最后誠懇道:“有一個疑問,一直盤繞在我的心頭。我在想,到底是你的頭比較硬,還是地板比較硬,所以我忍不住就做了一個實驗?!彼z憾地看著安德森:“最后我發現好像還是地板比較硬……”
“你——”
還沒有等他說出個所以然,就有幾個精靈士兵全副武裝跑了過來,面部嚴肅。幾個精靈看到他們兩個,互相點了點頭,然后上前來,沒有什么解釋,就開始架著他們往房間里走,但幾個精靈很快絕望地發現,安德森常年練武,掙扎起來力量明顯大過他們,而隨之寒就算不動,他們也扛不動他。
“怎么回事?”安德森冷然,反手抽出劍,將隨之寒攔在身后:“你們要做什么?”
幾個精靈神色冷然:“大祭司有令,每個人都要接受檢查?!?
“檢查?”隨之寒一怔:“鼠疫?”
似乎是詫異于隨之寒會知道這件事,那個精靈頓了頓后道:“人類,不要怪我們無禮,疫情今早已爆發,連三公主都無法幸免。我們無意對你們做什么,但必須確認你們是否感染。”
隨之寒與安德森對視一眼,安德森點點頭:“好吧,我接受你們的檢查。”隨之寒心不在焉地讓一個女精靈檢查了他那副白雪公主殼,確認兩人沒有感染,精靈士兵很快就向下一棵樹跑去。安德森拉住隨之寒,嚴肅道:“白雪,趁現在,看守我的人都走了。你放心,我們原本不是夢境中的人,不會感染這病。但我們要找出誰是研制出鼠疫藥的人?!?
“哦?!碧胤N兵完全無所謂地被安德森向前拉著走。此時街道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不明所以的精靈。他們都是早晨被士兵吵醒的,此時正激烈地交換著彼此的信息:“你聽說了么?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三公主得病了?怎么回事?是真的嗎?”
“皇室傳出的消息,現在所有的藥劑師都被應召,看來是真的。不過你見到我弟弟了嗎?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發燒,也被士兵帶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隨之寒看向安德森,后者認真地聽著那些精靈的討論。安德森皺眉道:“所有藥劑師都在皇宮?那么……能研制出藥劑的一定也在那里?!彼ゎ^對隨之寒道:“走,我們去皇宮。”安德森說走就走,好在人潮也基本是涌向皇宮的,他們只要順著人潮走動便可。此時來到皇宮的那三棵大樹下,精靈已經圍滿了整整一圈。他們從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此時自己的親人朋友被帶走,也禁不住焦急,在那里左右張望。安德森看著前邊人潮涌動,對隨之寒嚴肅道:“以我多年打仗的經驗,人墻很難擠進去,你跟在我后面,我……”
隨之寒瞥了他一眼,直接大搖大擺地以一種西瓜壓芝麻的態勢往前走。安德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清出的一條道路,愣了愣,隨即跟了上去。
在皇宮前的廣場已經搭建了一個臨時的木屋。木屋外,各個被招募的藥劑師在交頭接耳,交換彼此知道的事情。很快,一個藥劑師被朗格漢斯送出來,另一個藥劑師正打算進去時,隨之寒叫住朗格漢斯:“安瑟在么?”
朗格漢斯看到隨之寒,下意識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你又找王子?”
安德森在一莫名其妙地看看隨之寒,又看看朗格漢斯,不明所以。
朗格漢斯看隨之寒一臉執拗的樣子,也沒說什么,一溜小跑進了木屋,之后,他很快出來:“王子讓你進去?!?
隨之寒理所當然地向前走,安德森一個人被攔在外面,看著隨之寒的背影,目瞪口呆:“白雪,你——”
進了臨時搭建的木屋,隨之寒接過朗格漢斯遞給他的防護口罩,說是蓮鏡無讓帶的。甫一進門,便可看見里面滿滿的排了數十張床,而在其中,幾個被篩選出來的藥劑師正在忙碌地配置藥劑。蓮鏡無和希蒙洛爾、安瑟正在一旁討論著什么,看到他,安瑟向他招了招手:“隨小姐。”
隨之寒走了過來:“現在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那個為阿姆萊特致病的藥劑師死了,連被希蒙洛爾凍結住的阿姆萊特都無法幸免?!卑采獓@了一口氣:“皇妹情況也很不好,我讓士兵探查,這才發現,疫情小范圍爆發了?!卑采忉屃饲闆r,帶隨之寒去看:“你看?!?
他指著床上躺著的一個精靈,他面色鉛灰,額頭上正冒出無數豆大的汗滴。他腹股溝處的有明顯的腫塊。他帶著隨之寒走到了木屋最里端,里面有一個木棺,還未封棺。安瑟推開棺木,里面躺的正是精靈藥劑師,他的指尖已經泛黑,全身消瘦的可怕。
“黑死病……”
此時,病房里的呻吟聲開始漸漸大起來。他們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喉嚨一般,想要呼喊卻只留下沙啞的張唇,就如同在沙漠中饑渴的旅人,聲音干裂嘶啞。看著他們這樣,安瑟也極為不好受。他想握住病人伸出的手,中途卻被隨之寒拉回來。隨之寒靜靜地看著病人徒勞在空中揮舞的手,只對安瑟道:“不可以,會傳染?!?
安瑟閉上眼,面容極其痛苦:“恩?!?
看著安瑟這樣,隨之寒也很不好受。而那邊蓮鏡無正在和希蒙洛爾道:“不行,傳染太快。就以我所知,腺鼠疫一旦發展為肺鼠疫,可以通過呼吸飛沫傳染?!鄙忕R無淡道:“只能全部隔離起來。另外,要殺滅全部鼠類?!?
希蒙洛爾:“我會留意。”他皺眉:“現在已經廣為征召全國的藥劑師來研制藥品,但是這樣的情況我們從未見過?!?
蓮鏡無扶額道:“我倒是知道要如何防治,但是我會用的抗生素這里根本無法培養得到?!彼p輕皺眉:“……有一個人身上有?!?
此時,一個精靈士兵跑上來,和希蒙洛爾說了什么。希蒙洛爾皺眉:“說明了是神殿的意思么?”
“是。但是他們一直不開門?!?
蓮鏡無冷冷道:“走。我和你們一起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