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淡定,”盧振宇趕緊捂著話筒,止住了路石銘的發飆,低聲道“李晗是自己人,我就是讓她幫著查一下卷宗而已,路老師我知道你本事大,什么東西都能拿來,但那還得費工夫去拿不是?現在缺什么直接一個電話就給你查來了,這不方便嗎?”
路石銘心想也是,不過命令他開著免提通話,而李晗那邊果然什么多余的也沒問,直接就說行,我幫你查。
過一小時,李晗回話了,說確實有這么個案子,是三年前的積案,濱江大道酒吧街一家酒吧后門的小巷子里,一名年輕女子死在垃圾桶旁邊,當時頸動脈上插著一支眉筆,血噴得一墻都是,眉筆上有男性指紋,死者指甲里有男性皮膚和血液組織。
因為死者財物沒丟,也沒有被性侵跡象,所以警方判斷是情殺或仇殺,當時覺得案子不難破,指紋dna都有,但警方把死者身邊凡是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的男性全都排查了,竟然沒有一個指紋和dna對得上的,數據庫里有前科人員的指紋也都比對了,也是沒有符合的。
由于缺少其他線索,這件案子一直沒破,積壓到今天,不過現在明白了,黃祎持的是香港特別行政區身份證件,不在國內數據庫之內,所以排查不到他,讓這家伙漏網了。
盧振宇問現場就沒有監控視頻么?
李晗說現場是一條小巷子,只有酒吧的后門頂上有一個攝像頭,而兇殺剛好發生在背對著攝像頭的方向,巷子有兩個口,兩人肯定是從另一頭進入巷子的,沒被拍到。
盧振宇先在心中禱告一下,然后問出了最關鍵的:“那攝像頭拍到現場目擊者了嗎?”
李晗說可能拍到了,事發時間段,酒吧后門的攝像頭拍到了一輛車經過巷口,幾秒鐘后又倒了回來,停在那兒了大約有半分鐘,然后一腳油門,很快的開走了,當時分析很可能那輛車的駕駛員看到了巷子里發生的兇殺,但可能因為害怕沒報警,而是選擇離開了。
電話那頭傳來李晗“啪啪”點鼠標的聲音,估計在繼續看卷宗,片刻后又說道:“監控畫面只能看出來那是一輛白色寶馬,從長度看可能是5系,后來從4s店請來的專業人員也肯定了這是5系。但后來警方調查,當晚至少有三輛白色寶馬5系在該時間段經過了那個巷子,其中一輛是套牌的沒找到,另外兩名車主都找到了,但兩位車主都矢口否認目擊過謀殺。”
“那行車記錄儀……”
“碰巧,一輛行車記錄儀壞了,另一輛沒有安裝記錄儀,因此線索斷了。”
“那兩個車主都是什么人?晗姐,黃宗盛背后的老板很可能就在其中!”
李晗明顯嚇了一跳,過了片刻說道:“卷宗上沒寫那么細,等一下,我幫你問問哈……”
然后是一陣李晗打電話的聲音,盧振宇抱著手機焦躁的等著,過了好久,李晗才沮喪地說道:“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打聽到的,人家說了,那兩輛寶馬的駕駛員一位是個闊太太,另一位是個國企中層,也是女的,所以不可能是什么色魔。”
盧振宇一陣沮喪:“都是女的啊……看來幕后老板應該就是那輛套牌車主了。”
不過車海茫茫,一輛套牌車,上哪兒找他去啊!
……
旁邊路石銘悠然地說話了:“套牌啊,很正常,我的車都是套牌。”
“啊?”盧振宇一愣,轉臉望向路老師。
路石銘繼續吐槽道:“一個鐵牌子比車還貴,還要拍,還要搖號,誰耐煩陪他們玩啊!不過,去年和前年近江搞了兩次集中整治套牌車大行動,搞得很是喪心病狂,我兩次都差點中招,要不是車好跑得快,就被交警逮進去了,既然像老師我這樣的都差點被逮住,那個套牌車主估計在劫難逃吧?”
盧振宇靈光一閃,馬上讓李晗幫忙查交警那邊的數據庫,看前兩年整治套牌行動的被處理人員,有沒有符合條件的。李晗也答應一聲就去查了。
省廳宣傳處辦公室,李晗已經從刑偵總隊那里拿到了“尚方寶劍”——一個黑色的大本子,上面記錄了全省公安系統各單位的數據庫賬號密碼,不光有刑偵的,什么經偵、治安、緝毒、特警、交警、邊檢,消防……全在上面,可以說只要聯網的單位,她現在都平趟。
她迅速地從交警數據庫里查到了那輛套牌寶馬車,赫然就是白色的寶馬五系!
應該就是那晚目擊殺人的那輛了,根據處理信息,車主叫姜振海,四十二歲,職業是振海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區政協委員,而且看來確實是有點能量的,因為購買使用套牌按規定要拘留的,而他的處理結果只是罰了點款,沒收套牌,連車都沒扣。
盧振宇得到了姜振海的所有登記資料:照片、身份證號、手機號、住址,按照路石銘的意思,現在就過去把他綁來,然后找個地方嚴刑拷問,李晗一聽就在電話里大聲阻止,說你們千萬不要胡鬧,姜振海是區政協委員,有頭有臉的人,你們這樣一搞,把自己搭進監獄不說,也救不了文訥。
盧振宇也覺得味兒不對,因為幕后老板應該是個愛音樂、有品位的人,這個姜振海是個工程老板,按一般印象,這些搞工程的大多都是游走于黑白兩道的大老粗,甚至可能直接就是大混混,人設反差太大,萬一搞錯了,白耽誤時間不說,還真有可能把自己折進去,也別救小文了。
到底還是路老師有經驗,說你要不想親自動手,那就找你大舅子幫忙,這種事就得借刀殺人,你大舅子肯定愿意干這事。
盧振宇還沒反應過來:“我大舅子?”
電話里李晗大聲提醒道:“許家豪啊!”
“許家豪?好主意!”
盧振宇當下打電話給許家豪,把情況一說,許家豪聲音陰惻惻地說道:“姜振海我知道,早年干土方的一個小混混,后來跟著江南地產混飯吃,專門接人家三包四包下來的小工程,買了個區政協委員的帽子,不過是個小癟三而已,行了,你等我消息吧。”
掛了電話,天色將晚,現在有了點線索,盧振宇也算有了點胃口,開車和路石銘找了個地方吃飯,一邊吃飯,一邊等許家豪那邊的消息,一天下來東奔西跑,也就現在才算喘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盧振宇刷了下朋友圈,看到趙聯排發的一條內容是他操縱挖掘機上平板車的小視頻,不禁靈機一動,立刻點擊語音聊天,很快對方接了,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啥事?”
“趙總,挖掘機有空么,幫我個忙。”
“不巧,鉤機都在工地上呢。”
“能不能抽個空幫個忙,時間不用太久,我這邊有案子需要借助工程機械。”
“是不是李晗辦的案子,我連她微信都沒加呢,你知道租賃鉤機一小時多少錢么?”
“不開玩笑,是我女朋友被人綁架了……”
“需要在哪兒開挖,你報地址給我。”
安排完了趙聯排的挖掘機進場,盧振宇想到那次古蘭丹姆壽宴上,想讓自己入贅的田老六手頭也有幾臺挖掘機,于是又是一個電話打過去,田老六也答應了,而且給了優惠價。
“你搞什么名堂呢?”路老師一雙狐媚眼上下打量著盧振宇。
“敲山震虎。”盧振宇道,手機又響了,是許家豪的來電,趕緊接起來:“許大哥,怎么樣了?”
許家豪聲音依舊是陰惻惻的:“姜振海招了,當年那個游樂場的土方工程是他做的,那輛寶馬就停在他車庫里呢。”
盧振宇激動起來:“然后呢?”
“他只肯招這兩樣,不肯承認綁架過小文,也不承認當年在酒吧街目睹過殺人,也不承認認識黃宗盛,他說寶馬車是黑市上帶牌一起買的,買的時間是案發之后三個月,而且是通過中介買的,不知道上家是誰,以我對他的了解,我覺得沒撒謊。”
盧振宇心一涼,這條線索怕是又斷了。
突然,話筒那頭一下傳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啊!!!我真不知道啊……哥哥啊,你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然后是許家豪不耐煩的聲音:“媽的你們小聲點,我這打電話呢!”
那邊頓時安靜了,只聽到有人竊竊私語,然后許家豪道:“你調挖掘機是什么目的?”
盧振宇暗暗驚嘆,幾分鐘之前的事兒,許家豪都能立刻掌握,這個人太可怕了,他也不隱瞞,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想來個敲山震虎,做出工程隊進場,大挖特挖的假象,如果兇手還在游樂場地下,他一定……”
“好了我明白了!”許家豪打斷他“不需要造成什么假象,直接開挖。”不由分說掛了電話,一陣忙音傳來。
盧振宇一頓飯剛吃完,就聽到車喇叭響成一片,出來一看,是一臺挖掘機,此刻正是下班時間,挖掘機轟隆隆的擠在私家車中間,開挖掘機的小哥似乎技術不佳,寬大的車身幾乎占了兩股車道,惹得周圍私家車不住的鳴笛抗議。
正看著呢,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遠處又開來一輛挖掘機,這臺挖掘機沒那么死心眼,很會鉆,而且明顯技術高得多,一會兒開在慢車道上,一會兒又開上人行道,還不住的鳴笛驅趕行人,很快就轟隆隆的從飯店門口開過去了,地上留下兩道沾滿黃泥的履帶壓痕。
盧振宇和路石銘用餐巾擦著嘴,都一頭霧水,一般挖掘機轉場不都是用平板車運送的么?怎么今天直接開上路了?還跟奔命似的,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不少人都用手機拍攝,盧振宇一下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手機打開朋友圈,果然,這一會兒朋友圈刷爆了,整個近江市,到處都是挖掘機在路上開,造成多處大堵車,交警現在已經不夠用了,問題是挖掘機上路又不犯法,只能跟著疏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