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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對我來說,關系重大。”我聽了黃有良的回答,還是一頭霧水。凡事總要有個原因,我不是覺得黃有良在刻意的欺騙我,只是這件事太難讓我接受。五叔今年多大?我才多大?黃有良一席話,我們陸家的輩分頓時就亂套了,我父親是五叔的二哥,要是按黃有良的說法,我該跟五叔叫五哥,跟父親叫二哥?
“陸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沒多少。”我想了想,陸家中落的時候,我還很小,家里出了什么事,我不清楚,只是從以后五叔的只言片語中猜測,當時估計是一件大事,陸家承受不住,死了好幾個人。五叔對這件事很忌諱,我也不想觸動他的傷心事,所以很少會問。
“我只能告訴你,十五年前,陸家出了件事,就因為那件事,很多情況都被無形中打亂了,具體的,你不要再問,我沒法和你說的。”
十五年前,我還不記事,陸家發生的一切,我沒有絲毫印象,就因為沒有印象,所以我判斷不出黃有良說的是不是真事。
“過去的事,終究是過去了,現在提起來,于事無補,誰都沒有辦法挽回的。”黃有良道:“真的不要再問了,我說的太多,其實是害你,既然挽不回過去,就只看前方吧。”
我的確不能再問下去了,黃有良跟我非親非故,他告訴我一些事情,有他自己的目的,真逼問的急了,他會翻臉不認人。
“一個人,無論本事是否通天,總有他過不去的難關。”黃有良轉移了話題,可能不想再說這件事,跟我道:“比如我,我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同樣有很多。”
我只是心急,心急自己無法把已經發生的事追尋個明白。一個人心里積壓著那么多的謎題,時間長了,會壓的人受不住。
“你不用著急,如果有一天,你足以把這片大山完全踩在腳下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會水落石出。朝東走吧,去尋找你的機緣,別再幻想現在就能去救你五哥,那不可能。”黃有良道:“你要活著,就要去拼,這條路上,可能有你的敵人,也有你的朋友,陸家本來有十八個小陰官,陸家失勢以后,特別是陸家五爺下落不明,就控不住這些人了。這些小陰官了解陸家的底細,里面萬一有人起了貳心,對你來說就很危險,你可能不認得他們,他們卻都認得你,你要提放。”
“東邊,有我的機緣……”我暗暗想了想向東的那條路,那是條什么路?朝東而去,一路都是深山,幾股大的山刺盤踞在各處,還有成了精的仙家,每走一步,前方就可能會有自己看不見的危險。
“朝東走,不要回頭。”黃有良轉身,慢慢朝著遠方走去,頭也不回的道:“希望下次再見你,不要讓我失望……”
黃有良走的無影無蹤,我在莫須村來回走了幾趟,真的找不到老狐貍。猛然失去了這個伙伴,以后的路,我得自己走,更覺得無助和孤獨。
我沒有等到天亮,在村里找了點東西,帶上之后就出發了。茫茫的山,沒有盡頭,我也沒有明確的目標,浮萍一樣,走到哪兒算哪兒。
距離莫須村東面最近的一個有人煙的地方,叫做東李溝。東李溝的地理環境比較特殊,有路直通山西河南河北三省,算是一個交通要道。很久以前,這里是一個供走山人交換貨物的地方,因為需要,漸漸出現定居的人,時間一長,走山的,山刺,僧道,各色人等你來我往,還有在山外犯了罪無路可走的人,都聚集到東李溝,東李溝附近七八個村子,是深山里頂繁華的一個所在。東李溝三教九流,一直比較亂,那時候全國剛解放,國民黨殘部以及南方山區的土匪還未肅清,東李溝沒人管,依然保持著原貌。
將要靠近東李溝的時候,我就放慢了腳程,每天走半天路,然后看半天書。黃有良的話是沒錯的,孤身一人行走在太行山,沒有點本事,就無法立足也無法自保。我閱讀問尸經,看其中關于觀魂過話趕尸上路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看里面詳解修行的內容。
問尸經的修行內容,源自道家,起步的法門,是入定出竅。出竅顧名思義,是修行者自主控制魂魄離體歸體。放到普通人身上,可能一輩子都琢磨不透,魂魄是如何出竅的。
道門中的出竅法門,大多屬于觀想。問尸經中的出竅一篇,名為洪爐出竅法。修行者要先學會入定,靈臺寧靜,心如止水,等到可以控制心境的時候,用意念把自己的身體想象成一個烈焰燃燒的洪爐。魂魄承受不了洪爐的烘烤,意念中的洪爐出現的一瞬間,魂魄就會脫體而出。
可以想象,一個人被火灼燒的時候,反應都很迅速,觸電一般的躲開烈火。所以,洪爐出竅法是所有觀想中魂魄脫體最快的一種,修行到位,魂魄出體,只是一瞬間的事。人的魂魄一旦能夠自由離體,就能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而且陰魂單獨出體受到磨練,和軀殼的融合度愈來愈高,體魄強大,比如山杠爺那種能夠出竅夜游的人,筋骨強健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信手抓舉幾百斤的東西,可以揮灑自如。
這是讓自己強大起來的第一步,我邊看邊學,沒有任何人指導,好在問尸經里記載的法門相當詳細,只要用心,總能夠成功。
學著洪爐出竅法,我還沒忘記溫習觀魂術,觀魂術其實就是修陰眼,陰眼真的修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陰間陽間,一切都會盡收眼底。
一路走,一路學,行程慢了很多,本來五六天就能走完的路,足足走了半個月。身上的干糧吃的差不多了,我才加快腳步,打算到東李溝附近去弄些干糧和水。
東李溝的規模,大致和一個小鎮差不多,一共分兩塊,西邊這塊地方用來住人,滿街都是供走山人和商人落腳的小客店小飯館,東李溝東邊,是交易貨物的地方,走山人打了野物,采了藥,都拿到這里跟人換,山外的一些商鋪常年往東李溝派人收貨。
到東李溝之后,我找了個干凈又不起眼的小客店,一直在山里走山的人,有張床睡,就是很幸福的事。我住下來就不想走了,呆了三天,在屋子里看了三天書,那感覺說不出的輕松。可是休息了三天,才猛然意識到,這樣呆下去,會把人呆懶。我就全力說服自己,再休息兩天,一
定起程。
看書看的眼睛生疼,恰好肚子也餓了,我就到小客店對面的館子去吃飯。山里沒有什么精細的佳肴,基本都是野味,我要了點東西慢慢的吃。館子里人不多,旁邊桌上坐著一個人,喝的醉醺醺的,我看了一眼,這人大概四十來歲,天還很熱,他已經套了一件敞懷的薄夾襖,一口一口的喝酒,桌上放了十三四個空酒壺。
“來……”醉漢喝的眼睛都直了,搖頭晃腦,嘴角掛著一滴口水,頭都抬不起來,舉著手里的酒壺,道:“再來……再來兩壺……”
“酒是真沒了。”店里的掌柜看著醉漢,眼神里有些鄙夷,走過來奪走醉漢手里的酒壺,道:“我說你這個人,每天來這里喝酒,一個菜都不要,我們店里的酒是從山外買回來的,本身不掙什么錢,都靠賣個飯菜來貼補,東李溝的人要全像你一樣,我們也不用做生意了。”
“咋!覺得……覺得爺……給不起錢?”醉漢抬起頭,喝的口歪眼斜,還在那里啰嗦個不停,伸手到懷里摸,但是摸了半天,一個大子兒也沒摸出來。
“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掌柜的頓時來氣,招呼廚房里一個廚子,倆人架起醉漢,二話不說,直接拉到門口給推了出去。
醉漢一屁股坐到小店門外,話都說不利索了,還罵罵咧咧,但是罵了幾句,酒勁兒上涌,流著口水,頭一歪,直接睡了過去。
我沒在意,接著吃飯,腦子里全是這些天從問尸經上看來的那些東西。一頓飯還沒吃完,對面小客店就一陣喧嘩,有人在哭。
我伸頭看了看,客店門外躺著一個人,年輕人,最多二十來歲,一個老頭兒坐在旁邊嚎啕大哭,漸漸有人圍觀,小客店的伙計跟人解釋,我也聽明白了。
老頭兒是個老走山人,已經老的快走不動了,還硬著頭皮帶著那個年輕人出來走山,為的是把經驗傳授給對方。走到東李溝附近,年輕人染了病,只能暫住到這兒。病很急,在客店住了幾天,上午突然暴斃,客店覺得晦氣,把尸體硬抬出來,老頭兒無依無靠,想帶著尸體回家,卻沒人幫他。圍觀的人雖然很多,但各有各的事情,而且東李溝的人背景很雜亂,沒有幾個善人。
我看得出,老頭兒真是個普通的走山人,哭著哭著就沒力氣了,跟周圍的人跪下磕頭,懇求他們幫襯一具棺材,沒人搭理他。
“老頭兒,你是老糊涂了。”圍觀的人里,有人陰陽怪氣的道:“山里的路,大車進不去,給你具棺材,你還能扛著走?拉到外頭埋了算了,當街擺個死人,多晦氣,吃飯都沒胃口。”
“我把孩子帶出來,我就要把他帶回家啊……”老頭兒跪在地上,哭不出聲了,只剩下滾滾而下的老淚:“求求各位,幫襯口棺材,再找輛大車……”
周圍的人依然很冷淡,我看了這么久,實在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露風頭,所以默默的等。
圍觀的人看了會兒熱鬧,都覺得無趣,紛紛散了。這時候,我付了飯錢,走到小店外,把跪在地上的老頭兒扶起來,道:“我來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