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被盯上了呢。”
立在天街街心,秦湮微微一笑。
自昨夜嶽麒離去,秦湮忽然有所悟。原本此行的初衷是追尋上古神兵“殘落”,順便了卻自己對於一些煩瑣之事的羈絆,卻不料莫名其妙的捲入了一場陰謀。不管此間過程如何,既然現下已身處險境,那麼何不索性放開所有拘束,好好跟他們周旋一場?
山雨欲來,風滿樓。
心中計策已定,秦湮便仔細整理了嶽麒留下的物品,並按照自己的習慣放置。嶽麒曾言,追殺最早始於當晚,秦湮便坦然呆在嶽麒的小屋裡,等著追殺的到來。不料一夜安然無事,直到正午也沒半點異常,卻是讓秦湮有些詫異。料不到他們竟一味藏頭縮尾,我便堂堂正正立在他們面前卻又如何!如此作想,秦湮傲然一笑,便不再理會這場紛亂之局,灑然按照自己的原計劃,自去動身追尋“殘落”。
秦湮卻是不知,在他詫異之時,樑胥升只有更詫異。甫得密報,樑胥升便立刻多方調遣、謀局構篇,並於各地加派探哨。而第一波的直派殺手,也確實在昨夜分批出動。但樑胥升沒有想到的是各地探哨都沒有秦湮的去向。終南探哨表示,在他們得到命令之前,秦湮已然離開;長安探哨報告秦湮曾至長安,但隨後已離開;長安近郊城鎮探哨發誓秦湮絕對沒有到來。
這一切關鍵便在於嶽麒的那間小屋。天清派位於長安西北,對於長安的掌控,自然要比其他各處嚴密甚多。於是樑胥升對於長安探哨的報告從不曾置疑。而秦湮此番入長安,卻超出意料太多。長安探哨得到命令時,秦湮正和嶽麒在近郊湖邊靜坐,而樑胥升認定秦湮必在長安市街,於是長安探哨一片紛亂後,上報秦湮確實來過,但已離開。甫得消息,樑胥升立刻轉令長安探哨安置殺手待命,策令近郊城鎮加強警戒,務求秦湮蹤跡,而此刻秦湮已隨嶽麒回家。昨夜樑胥升和探哨忙的雞犬不寧,但只是在探查客棧等地,又怎會想到秦湮竟會安然睡在全長安最貧寒地帶的一所民居中。
世間之事,往往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而此刻,秦湮卻只是微微一笑,不理會身後一羣目光,坦然在天街上漫步。風漸起,卻不知吹動了誰家心絃。街景逐漸熟悉,秦湮忽然佇足,擡頭一望,卻原來已經到了明月樓前。看著那塊熟悉的藤木牌匾,秦湮立時回憶起嶽麒昨夜訂的酒席,當下一笑,灑然拔步而進。
甫入樓廳,一個小二便滿面春風的衝過來道:“可把你們盼來了。。。嶽大爺沒來?不要緊,不要緊,雅間在二樓,秦。。。咳,這邊請,這邊請。”秦湮認得這正是昨日和嶽麒“竊竊私語”的小二,卻也不覺有些愕然。明明嶽麒是說訂了昨夜的晚席,難不成這菜也是自昨夜開始便一直放置著等自己來?這般一想,頓時覺得二樓那是說甚麼都不能去的,秦湮勉強笑道:“小二,我且去三樓坐坐。二樓那酒菜。。。便撤了罷。”
一言既出,卻見小二一臉古怪至極的神色盯著自己上下打量不休,彷彿看見了甚麼世間最稀奇的物事。秦湮極爲不解,被看的久了,心下微微有些慍怒,當即冷著臉繞過小二直向樓梯行去。身後小二似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隨即一迭聲應道:“是是,秦。。。客官請在三樓先稍等片刻。”
待到上了三樓,秦湮忽然有些瞭解小二方纔那神情了。眼前一片寬敞,左左右右擺放了不下幾十張方桌,卻是與二樓那種鐫花雕鳳、雅間林秀的境況大爲不同。想來這個價錢,也是大大有區別的,也難怪小二會奇怪。秦湮一笑,自選了張靠窗的桌子,隨手倒了杯茶。向窗外一望,原本鬼鬼祟祟跟在身後的那十幾個人,此時都散佈在明月樓前街,似乎在商議甚麼。
秦湮又是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是要好好看看他們有甚麼手段。悠然過了片刻,卻聽得樓下動靜越來越大,混雜著各種人聲嘈雜成一團,仔細聽來,卻是“大頭,你快點!”、“二毛,你這邊好了就快點去張羅阿德那裡!”這類完全莫名的言語。秦湮不禁有些好奇,再看那窗外,一幫人已然散去無影蹤。
秦湮沉吟了一下,仍是決定留在明月樓內,見招拆招。仔細想來,今日的明月樓,感覺與昨日的似乎大有不同。雖然昨日只是立在門檻邊,並未深入,但是此刻卻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協調。秦湮一邊聽著樓下越來越大的動靜,忽然擡頭望了望四周,赫然發現,似乎整個明月樓只有自己一個“客官”。
難道,天清派選的追殺場所,原本就是這間明月樓?秦湮冷哼了一聲,屈指一彈,腰間的飛雲玉扣“咔”的一聲鬆開,露出一截松紋劍柄。此柄軟劍,名爲“古藤”。風海尤擅兵刃,對於各般兵器的鍛造和收集,更是一流。秦湮身爲風海臻雲宮少主,自小使用過的驚世名劍不計其數,而這柄古藤劍薄如蟬翼、鋒銳無雙,劍意更是清健奇崛,向來很得秦湮喜愛。劍鞘乃是鑭鯊混合鮫翼製成,著色呈淡紫,環以雙衽玉扣,上側的是爲“飛雲”,下側則稱爲“浮雲”。平日可做腰帶使用,若要出劍,彈開上側的飛雲玉扣即可。
秦湮慢慢的抿了口茶,這廂小二卻急匆匆的跑上來,立在樓道口很是有些猶豫。秦湮選的桌子是靠窗的,卻也正是層層桌子間,距離樓道最遠的一張。秦湮淡淡的打量了一下那小二,見他下盤虛浮、步履拖沓,卻是沒有絲毫武藝的,不覺揚了揚眉,道:“小二,還沒收拾好麼?”
小二立刻賠笑道:“快了,快了。。。客官,您看,是不是讓小的幫您把這幾張桌子拼一拼?。。。這。。。嶽大爺訂的菜比較多,小的看您坐的那張。。。似乎不是很夠放。。。”秦湮心下一愣,不知嶽麒何時又訂了今日的菜。正思量間,陡然又想起天清派,當下便灑然一笑,不管這菜是誰點的,照收不誤。秦湮道:“不必了。且上便是。”那小二擦了擦汗,應道:“是是,那小的便讓他們先上菜。”
秦湮忽道:“小二,你們明月樓平日裡,便少有人來麼?”那小二呆了一呆,隨即賠笑道:“客官真會說笑。。。我們明月樓那個聲名,絕對的呱呱叫,長安城誰不知道!那些個達官貴人,就喜歡來我們這那!嘿,前幾天那個趙大人,那可是朝廷三品大官,帶著他小妾,來我們這吃的那叫一個舒坦。。。你別說,他那個小妾,真可叫長的水靈,一雙眼就這麼一轉,直看得我心裡“轟通”一聲,好傢伙,直震的我這心口發麻!。。。呃,客官,不是,這個,嶽大爺和您也是那個。。。俊雅跟神仙似的的人物。。。阿,還有那個張員外,好傢伙,那一身穿的戴的,嘖嘖!一開口就點了。。。”
秦湮聽得呆滯,眼見那小二說開了性,開始手舞足蹈,很有種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趨勢,當下急忙出聲喝止道:“停,停。。。!”小二訕訕的靜了下來,秦湮猶豫了一下,又再度問道:“那麼,你們明月樓今日,爲何無人?”
一言既出,卻見小二又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神色盯著自己從上看到下,隨即眼睛一亮,笑道:“敢情。。。客官還不知道?嘿嘿,嶽大爺專門爲你包了明月樓那!。。。昨兒我們連夜把那二樓收拾齊整,就等著二位了。”秦湮立刻覺得有些無語,那廂小二卻忽然又說起了性,繼續道:“哎喲,客官,您是不知道,這包樓阿,在我們明月樓以前,是根本沒有過。嶽大爺出手那個闊綽阿,客官,您是不知道,這人阿,不能老是看這外表,就拿前幾天來說,那個京城鉅富,來我們這的時候,就穿的一身粗布爛衫的。。。嶽大爺那可叫沒話說,不說別的,就說他親自訂的那茶,那就是極品的好茶阿,那可是。。。。。。”
秦湮又聽得一陣呆滯,卻見那小二忽然瞪直了眼向著自己,張口結舌,彷彿見到了極其可怕的物事,不覺旋風般回身,右手虛按劍柄。這一回頭,縱是看見十幾個人在攀爬窗格,秦湮只怕也會毫不爲奇,但眼前卻恰恰是一片祥和高遠的秋日天空,四下寧靜,更是再正常不過了。
秦湮微微皺了皺眉,再回身,卻見那小二一臉神色由驚駭轉爲惶惶,隨後一陣風的撲到桌前,張皇失措,口中急喊道:“對不起!客官,對不起!這茶,這茶,我馬上換。。。!!”秦湮一怔,望了望兀自握在手中的茶杯,又看了看桌上那一直放置於此的茶壺,忽然覺得有些疲倦,淡淡嘆了口氣,道:“無妨,無須在意。你且去上些酒菜罷。”
明月樓高,且獨倚。把酒臨窗,一攬長安秋光。
秦湮隨意的倚著窗,看著菜餚流水般的涌將上來,逐漸漫延到十幾張桌子,忽然有些懷疑,起初那小二說的“拼桌”其實便是將這三樓的所有桌子都拼在一起。眼前金樽晃動、玉盤層疊,珍饈滿目、人影重重,僅是那茶盞,便擺了一排兔毫盞、天目碗,桌後更是端立了一排侍女小心翼翼的煨著水、點著茶,用茶筅輕旋慢拂茶湯,秦湮只要無意中一擡眼望去,立刻便有人將目光大致落處的茶盞奉將上來。
此時此景,秦湮縱是身爲皇族,自小養尊處優,也覺得華貴至極。然而一想到這樓外,還有著不知多少人在追殺自己,秦湮便覺得一陣錯神,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顯得詭異莫測。又接過了不知道是第幾杯茶,耳邊聽著不知是誰半唱半喊的報了一聲“龍團勝雪”,秦湮不覺苦笑。
自己在明月樓包場吃飯,陣仗如此之大,只怕長安都難得有幾個人不知道的。眼下這般聲勢浩大,卻不知天清派一幫人在打著甚麼算盤?而且明月樓裡,也不是完全沒有麻煩。那些個菜餚剛上來的時候,秦湮還頗有興致的聽了聽每個的菜名和典故,同時也每個都嚐了嚐。但眼下自己似乎早已飽了,那菜卻仍是不止不休的涌來,一羣小二笑著在眼前不斷調整各種色澤的搭配、不斷報著一個個聽起來很有意境卻實在不想再動箸的菜名,秦湮只覺得自己從外到內,都已經徹底麻木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一聲半唱半喊道:“。。。終,全席菜已上齊。”秦湮立刻精神一振,隨即那小二跑到秦湮面前,問道:“客官,是否要聽些小曲?”秦湮只覺得這話說不出的熟悉,但一時之間思維頗有些混沌,便直接點了點頭,道:“隨便。”
眼前忽然一亮,一直在晃動不休的人影都散了開去,僅剩下兩旁備著茶酒的侍女。秦湮鬆了口氣,向後斜倚著窗,微微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眼觀鼻、鼻觀心,緩緩做了幾次吐納。一陣腳步聲從樓梯傳來,秦湮無意中擡頭望了一眼,立刻目瞪口呆:
來的人,赫然是天清派的吳會南。
眼下他仍是一襲青衫,留著及領的灰髯,手裡依舊半開著張摺扇。面上一抹笑意,身後又是那三名少年,一人撫月琴一人執胡鼓一人捧青蕭。秦湮縱是想了千萬般追殺的手段,卻也沒有料到竟是如此場景,當下便說不出話。
吳會南“哈哈”一笑,向著秦湮一拱手道:“秦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水樵客棧裡,小老兒那篇‘雙青會’尚未講完,不知秦公子還有興趣聽下去麼?”秦湮淡淡笑了笑,尚未答話,旁邊的小二卻忽然說道:“甚麼‘雙青會’,瞧你也不是個雛兒,怎地一點規矩都不懂!。。。那,拋點茶花枝兒。。。懂了沒?還不快點!”
秦湮完全莫名,而吳會南聽了這話,忽然臉色變的極其古怪,看向秦湮的目光,幾乎便和那小二曾經的眼神一模一樣。秦湮極不耐煩的看著吳會南將自己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的打量了好幾次,不由得慢慢的將手移向古藤劍的劍柄。而旁邊的小二卻是忍不住怒道:“你這死老頭兒,還怕騙了你不成,你要是不唱該滾哪滾哪,我們明月樓自然有一羣人求著來唱。。。阿德,給我轟他們出去!”
秦湮很是幸災樂禍的看著吳會南額上幾乎氣得青筋爆裂,當即淡淡的一揮手,道:“無妨。這位先生乃是老相識了,要說要唱,就隨他罷。”那小二見狀,立刻賠笑道:“是是。。。客官,這是本樓珍品‘瓊酥酒’,是嶽大爺特地爲你點的。。。”
秦湮微微一笑,接過一個潤白色的琉璃杯,隨意的抿了口酒,立時覺得一陣清香混合著芬芳,直透心脾。手持美酒,等著欣賞一個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曝光的人的種種好戲,秦湮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期待和愉快。當即,笑容便越發歡快了。
吳會南整了整衣襟,仍是面色古怪的道:“秦。。。客官,小老兒並不擅長。。。南曲。刻下時辰尚早,不如就讓小老兒的這些個清倌們彈些曲子可好?”秦湮抿著酒,一笑道:“隨意罷。”吳會南沉默了片刻,笑道:“那麼,便來一曲《前溪》。”
身後的三個少年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執胡鼓的那人慢慢退出,站到另一旁。而執月琴者將月琴橫置,輕按慢捻,間以大指橫推,伴以勁力鼓動,卻是仿那弦間夾象板之清音。持簫者猶豫片刻,將簫橫置,運氣疏導,卻是以笛聲去擬那人聲。
於是頃刻間,明月樓內忽然一掃豪門盛筵之感,笛聲嫋嫋,縈紆牽結。秦湮只覺得那曲子穠妍中略帶些激越,流麗中透著絲絲宛轉,笛聲極其疏落,字少而調緩,卻是一個音在起末、過度、搵簪、攧落之間,總是要百囀千回、極盡流連之態。
這《前溪曲》,便是魏晉盛極一時的曲目,多由女子獨唱,以江南清新之景,詠唱相思或鄉愁之情。入隋以來,便成了南曲中的經典。而唐末及五代之亂,使之逐漸失傳,此刻雍熙年間的《前溪曲》,也只是後人仿古而後作,不復昔日盛事。
一個高調過後,那曲子漸轉潺緩,一唱三嘆。秦湮抿了口酒,卻見吹笛的少年額上已然見汗,而一旁撥彈月琴的少年卻是雙袖鼓動,如灌風滿。秦湮暗暗驚奇,再看那吳會南,不由又是一怔,只見他正襟危坐、閉目假笑,灰髯無風自動。身後另一旁那胡鼓少年卻是擡眼望天,站了個圭位,隱隱間看到在袖中手攥拳緊握。
秦湮著實吃了一驚。這四人行動如此詭秘,卻是又想做甚麼?正自琢磨,忽然擡頭向那小二望了一眼,駭然發現他已經雙目迷濛、嘴角含笑,整個人如同樹樁一般癡癡傻傻的站著。再看這樓上的其他人,卻都是這般情況。秦湮心下迅速掠過一門中原奇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音殺術?
秦湮又慢慢抿了口酒,暗自調勻氣息,遍查全身,卻並未發現異樣。但眼看情境如此詭異,卻又萬萬不能大意,當下也催動內力,以策周全。好在這首《前溪曲》似乎已近尾聲,幾聲悠長而不捨的笛聲縈繞幾次,終於漸漸消失。
秦湮鬆了口氣,由衷的感激這個《前溪曲》竟然是如此之短,當下拍掌笑道:“好!好極了!”著實是發自肺腑。畢竟音殺一說,太過虛幻縹緲,除了用內力硬拼,似乎沒有甚麼其他破解的方法。秦湮方纔已然在琢磨是否要突襲四人,砍了他們的樂器、封了他們的穴道。眼下此曲迅速終結,確實讓他欣慰不已。
吳會南睜開眼,凝神看著秦湮片刻,隨即一笑道:“秦公子定力過人,實在令吳某佩服。”秦湮不動聲色的一笑,道:“我正要不耐煩,你這廂便停了,確實好之至極。老先生,倒不如偏勞你講些戲文,這曲子。。。在下只聽得心裡煩悶。”
吳會南又是一陣凝神,忽然展開摺扇,微微一笑,道:“秦公子,眼下不急著說戲文。景韻,去幫他們把門關上。”那月琴少年應了一聲,便直下樓去了。秦湮全神戒備,慢慢的又抿了口酒,駭然發現,左手上那枚白色扳指陡然變成了青色。
用毒,果然無跡可尋。秦湮暗歎了一聲,順手從左邊的袋囊裡捏出那個瓷瓶,倒了枚藥丸吞下。到了此番地步,被人又是音殺又是下毒,饒是秦湮素來淡泊坦然,卻也不禁著怒。當下秦湮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緩緩道:“我本無意理會,你們卻一再相逼,那麼就怪不得我秦湮了!”
秦湮足下微微一用力,已搶進三人身前尺許。探手一捏,腰身一錯,反手一抖,古藤劍一聲清吟,自下而上劃了三疊圓,呼嘯著直撲吳會南門面。吳會南凝神聚勁,身形微動,側步疾退,秦湮只聽耳邊呼呼生風,卻是左洞簫、右胡鼓的攻將過來。秦湮暗道來得正好,當下勁力吞吐,古藤劍當空彎折推絞,那洞簫原本半空疾抖、削向秦湮左肩,秦湮向後半仰,一招“翻雲覆雨”便斜側著斬在洞簫上。但聽一陣金石交錯聲,卻是那洞簫連同裡面的短箭一同斷碎萬截。
趁三人剎那驚愕之際,秦湮扭身一個側踢,將已然招數用老的胡鼓直踢飛樓頂,同時凌空一個翻折,踢向胡鼓少年腰間府舍穴。忽然一陣氣勁自左側疾撲而來,秦湮陡然將古藤劍向下疾拋,借力身形直拔而上,避開吳會南的掌風。而胡鼓少年和洞簫少年也恰在此時提掌劈出,三股勁力正撞在古藤劍上,便聽得一聲極高極尖的振動嘯聲陡然而發,古藤劍當空亂折橫飛,四周立刻劍光重重。三人猝不及防,刺痛下四散疾退,隨即便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人人眼花耳聾,卻是秦湮於半空中一掌劈碎了胡鼓。
吳會南忽然臉色大變,當先衝向樓梯,喊道:“撤!”秦湮落地,冷喝道:“想走?沒那麼容易!”靈決一個牽引,古藤劍一個側撞,封了他的環跳穴。吳會南扭頭摔倒在地,眼中詫異、驚駭已極。秦湮正待故技重施、封住另兩個少年,不料身後陡發巨聲驚叫慘號,當真是撕金裂帛、直衝霄漢。秦湮一怔之下,那兩個少年已然搶下樓去。
秦湮無語,轉過身來,卻見一幫小二已經恢復了神智,個個扯著嗓子狂喊,更有膽小的已經暈厥了過去。秦湮嘆了口氣,收了古藤劍,道:“安靜!”聲音不是很大,但所有人都立刻閉上了嘴。秦湮慢慢踱到吳會南身前,眼見他肩頭血紅一片,便俯身順手替他點了肩井穴止了血,緩緩道:“今日且放你走。若有下次,在下必不會手下留情。”
吳會南冷哼一聲,閉目不答。秦湮正待解了吳會南的穴道,卻聽得身後又是一通驚嚎,皺眉回身,卻發現所有還能走路的小二全部擁了上來。領頭的小二,正是此番接待秦湮的那個。他此刻已經從驚駭中恢復過來,一雙眼睛卻是佈滿血絲,臉色更是陰沉的嚇人。他直盯著吳會南,忽然扭身喊道:“還愣著做甚麼?!還不去通知老闆!!”又向秦湮作了個揖,道:“客官,不能放他走。他走了,老闆發起怒來,我們就糟了。。。”
秦湮揚了揚眉,道:“老闆?”那小二大點其頭,道:“是,是老闆!這廝敢來我們明月樓鬧場,那就是不把我們老闆放在眼裡!。。。不過操他奶奶的,我們明月樓從來就沒人敢來鬧過場,今兒這還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