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曼莎,以前是海城百樂門的舞女,現在為日本海軍陸戰隊駐海城司令部特高課工作,我的上級叫井上一泓,我們的聯絡點在海城康寧街十五號。一個月前,我接到井上的指令,在胭脂鋪等待一位說暗語的聯絡人,他會把一份地圖放在帽子里交給我,我再拿到康寧街十五號交給井上,就算完成任務了。”林曼莎一口氣回答了所有的問題,然后長出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立即給特務組上海站發報,用最快的速度去康寧街十五號抓人,那是日軍的情報站。”虞美玲放下翹在桌子上的腿,正色對胡鵬飛命令道。
胡鵬飛接令而去,虞美玲接著問:“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你也沒有必要有任何顧慮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你知道這兒是哪嗎?”
“不知道。”林曼莎搖了搖頭。
“你們在其他地方安插的還有情報員嗎?”雖然認為希望不大,虞美玲還是想多從她嘴里套出點東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個低級的情報員,只有井上一個人和我聯系,其他的情況井上也不告訴我,也不準我問。”這個回答是在預料之中的。
“那你是怎么進入特高課的?”虞美玲問道。
“井上一泓帶我進去的,我是在百樂門舞廳認識井上的,他說他喜歡我,可以給我找一份更輕松更掙錢的工作,還說會帶我去日本,我就答應他了,并參加了特高課的短期培訓。我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可我還是喜歡他。”想起井上,林曼莎的眼里滿是溫情。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靠得住,豬都會上樹!此刻你的井上早就不知所蹤了,他會把你當做一個妓女一樣忘掉,這一輩子你都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他了。”虞美玲憤憤不平地說。
林曼莎不知道突然間這個美女少校為什么會發這么大的火,一時間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接話了。
“把她帶到禁閉室室,交給憲兵隊看管,有機會再把她送上法庭。”說完轉身離去。
兩個督查室的特務面面相覷,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的話間諜是可以直接槍決的,不知道這個看似冷酷的虞主任為什么會留一個累贅在這兒,兩人滿腹疑惑卻不敢問。
第二天一早,岳明倫出完早操,徑直來到了督查室。一位在門前執勤的憲兵敬了個禮禮貌地攔住了他,“岳連副,請稍等一下,你是要找虞主任嗎?”
“嗯,是的,有點事找虞主任匯報一下。”岳明倫停下腳步。
“從你上次到虞主任辦公室后,虞主任就安排所有人找她要事先通報一下才行。”憲兵笑得有點狡詐。
想起上次自己在辦公室門口偷看虞美玲化妝的一幕,尷尬地“嗯”了一聲。
憲兵敲了敲主任室的門,進去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對岳明倫說:“主任說你可以進去了。”
“報告!”
“進來。”屋內的虞美玲這次沒有穿皮衣,而是一身黃呢少校軍服,端坐在辦公桌前,顯然是剛梳洗完畢,淡淡的脂粉掩不住一臉疲憊,由于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一雙美目帶有略鼓的眼袋。
“長官,您辛苦了!”岳明倫立正敬禮,口中問候道。
虞美玲淡淡地說:“岳連副不會是專程來問候我的吧?”
“知道你昨晚連夜審訊疑犯,問候雖不是專程,但肯定是真誠的。”岳明倫似乎習慣了虞美玲刁鉆的說話方式,平靜地望著虞美玲的眼睛說。
“看什么看,說吧,想知道什么?”虞美玲躲開了視線嗔怒道。
“我想知道三排長章銘的殉國是誰干的,這個仇我們警衛連一定要替他報!”岳明倫的拳頭緊握著。
“這個仇你會有機會報的,章排長是被金如意槍殺的,而金如意的上級是日本海軍陸戰隊駐海城司令部特高課的高級特務叫井上一泓。可以說章排長的殉國是日本人干的。這下你滿意了吧?”虞美玲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一雙美目緊緊盯在岳明倫的臉上。
還好章排長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岳明倫的心里不禁寬慰了許多,雖然虞美玲話語中對自己的動機有點懷疑,卻好在也沒有什么證據。
“這個答案算是滿意,雖然章排長是死在自己人的槍下,但幕后的指使是日本特高課,章排長是為抗日殉國的,也算是可以瞑目了。我岳明倫在此立誓,他日如遇井上一泓,必手刃此人,若在戰場上與日軍相見,定當奮勇殺敵以報國仇家恨!”岳明倫的這番話出自肺腑,慷慨激昂,卻又滴水不漏。
虞美玲也被這個舉手立誓,血氣方剛的漢子感染了,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她起身拿起桌上的飯盒,“岳連副,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眼下最緊要的是填飽肚子,走,一起去餐廳。”兩人并肩走出辦公室,門口的憲兵看到岳明倫給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就趁金鐵吾外出押運的一天時間,在岳明倫的督促下,總務科的木工就制做并安裝好了包括獨木橋、高矮墻、梅花樁、低樁網、云梯的簡易越障設施。
早餐過后除了執行警戒任務的一排,警衛連所有官兵都在轉運場集合。金鐵吾面色陰沉地站在隊列前開始講話:“弟兄們,先向大家通報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連的三排長章銘中尉在昨天執行任務時被日軍間諜開槍擊中,傷重不治而殉國。三排長暫由岳連副兼任。”
隊伍中的趙興邦想起當時的場景依舊心如刀割,不由得抽泣起來,曾朝夕相處的其他戰士也都受到感染低頭垂淚,一片悲痛之聲。
“不許哭!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隊伍里的抽泣聲戛然而止。
“章排長是參加過一二八抗戰的老兵,殺敵無數,屢立戰功,如今馬革裹尸,壯烈殉國。弟兄們說這筆血債我們應該記到誰的頭上?”金鐵吾滿懷悲憤地問道。
“記到小日本的賬上,讓他們血債血還!”趙興邦第一個站出來振臂一呼。
“血債血還!血債血還!血債血還!”警衛連的官兵們滿腔怒火,同聲高呼。
金鐵吾揮起雙手向下一按,整個隊伍鴉雀無聲,“對!我們要讓小日本血債血還。我們連里有幾個參加過一二八抗戰的老兵,他們會告訴你們日軍甲種師團的單兵作戰能力有多強。
88師作為中央軍的精銳師,但在一二八抗戰中與日軍混成24旅團硬碰硬的時候,我們88師卻屢占下風。雖然我們以慘重的代價取得了“廟行大捷”,可連我們的老師長俞濟時將軍在戰斗中也被子彈擊中腹部,身受重傷,這也一直是我們88師的恥辱。
我們的單兵裝備并不比小日本的差,差就差在單兵素質上,日軍士兵普遍文化程度較高,在學校上學時就進行過相關的軍事培訓,訓練有素,精于射擊,又富有武士道精神。那我們怎么才能打敗他們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比他們更強!只有訓時多流汗,才能戰時少流血。從今天起,除了日常的體能訓練外,我們要恢復越障訓練和精度射擊訓練。因為我們已經脫離了大部隊的建制,只能獨立作戰,所以有必要的時候還要加強班組戰術的訓練。
只有這樣有朝一日我們與日軍在戰場上狹路相逢時,才能有勇氣、有信心、有能力,擊敗他們、打垮他們、消滅他們!”金鐵吾的話擲地有聲,殺氣騰騰,說得士兵們熱血沸騰,摩拳擦掌。
轉運場瞬間變成了練兵場,全連官兵在金鐵吾和岳明倫的帶領下苦練專業技能,過木橋,鉆低網,攀高墻,上云梯,揮汗如雨、奮勇爭先。
特別是機槍手高大力和副班長趙興邦兩個冤家不再貓狗相爭、斗嘴逞強,而是互幫互助,暗自較勁。
高大力訓練時為了增加負重脖子里垮個包裝幾塊石頭,趙興邦則把訓練用的手榴彈系了八顆綁在腰間。練兵場上一時生龍活虎,殺聲震天。
午休時間,趙興邦偷偷溜進了醫療隊,川妹兒簡香草和伊美兒正在值班室在嘰嘰喳喳聊著什么。
伊美兒是值班醫生,少尉醫官,畢業于陸軍軍醫學校,男朋友丁俊是軍醫學校的教員,戴個金絲眼鏡,就是川妹兒口中的“四個眼”。
她發現門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腦袋一閃而逝,就豎起中指“噓”了一聲,俏眼向外撇了撇,示意香草外面有人。接著扯起香草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突然往外一蹦,正要大聲叫喊“誰!”試圖嚇一嚇門外的偷窺者,嘴突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捂住了。
川妹兒卻叫了出來:“弟兒,咋個是你呀!”兩個小姑娘還以為是憲兵隊的韋昌富呢。
趙興邦臉紅著松開蓋在伊美兒嘴上的手,雙手合十,一個勁地對著伊美兒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來找香草姐的。”
伊美兒撅著嘴生氣地問道:“香草,你啥時候認識了這個兵蛋子,毛毛糙糙的。”
“這是警衛連的趙興邦,我剛認的小弟弟,我替他給您老陪個不是了。還是先進來再說吧。”香草拉起伊美兒和趙興邦進了屋。
聽說趙興邦是警衛連的,伊美兒的氣兒消了大半,好奇地問道:“你們連的那個帥連長叫什么名字呀?”
趙興邦不知道這個俏醫官為何不但不生氣了還會突然問起這個。“你說我們連長呀,他叫金鐵吾,鐵甲的鐵,吾好像是古代的一個官兒名。”趙興邦有點賣弄地說。
“執金吾,是漢代保衛京城的儀仗隊軍官,你懂什么呀。”伊美兒雖是小家碧玉可也飽讀詩書,不然也考不上軍醫學校。
“金鐵吾,金鐵吾,連名字都這么男人,真好聽。”伊美兒自言自語走出門外,差點撞到門框上。簡香草笑得直不起腰,對著門外的伊美兒嬌聲喊道:“花癡,要不要我給你配點藥吃!”伊美兒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