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直向上終于來到了兩座山峰之間的指頭縫地帶,071的通風口就在不遠處。雖時值正午,但此處深處群山之間的半腰處,依然濃霧彌漫,視線模糊不清。
“再加把勁,我們就要到了,剩下的全是下坡,要好走一些。”金鐵吾鼓勵著隊伍中的每個人,其實這他心中比誰都明白,上山容易下山難,何況還要抬著一個人。
伊美兒似乎比剛才更精神了,眼神不斷左顧右盼,打量著四周,似乎在尋找什么東西,卻因視線不清而眉頭緊皺。突然她看到小路旁邊有一片略微平整的草地,草地上豎著一塊一人高的石頭,正是從昨晚起她就在心中刻畫了千百遍的場景,也是昨晚她一時沖動埋下苦果的地方,她親手種下的苦果,她要親手挖出來。
其實當她賭氣種下那個苦果后就開始懊悔了,一路上都在追悔莫及,以至于心不在焉掉進了豎井,多虧金鐵吾及時出手相救才得以死里逃生。昨夜金鐵吾親手做咸湯并小心翼翼喂她的時候,她就想開口告訴金鐵吾,可她好怕會因此突然失去這一切,因為她做的這件事一定不會得到原諒,輕則在牢獄中了卻終生,重則會被立即槍決。
她不敢冒這個險,她決定堅持到昨晚埋下鐵匣子的地方,只要關閉了鐵匣子上的開關讓鐵匣子停止運轉,一切都將像沒發生過一樣。
“你們在前面等我,我要去旁邊一下。”伊美兒提高音量大聲對金鐵吾說。簡香草忙跟過來,看她的身體虛弱,怕她出什么事兒要跟她一起去,被她以不習慣為由拒絕了。
“瞎講究什么呢,又不是沒見過。”簡香草看著伊美兒的背影氣鼓鼓地說。
伊美兒快步走到大石頭后,迅速蹲下來,伸手向石頭縫中摸去,這一摸渾身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她脆弱的內心實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一路上支持她的信念轟然崩塌,身體一軟,昏厥過去……
等了十多分鐘,簡香草不見伊美兒出來,便沖著大石頭喊伊美兒的名字,喊了幾聲也不見回答。一定是出事了!簡香草急忙沖了過去,在大石頭后發現了衣著整齊暈倒在地的伊美兒。
聽到簡香草的呼喊,大家都圍了過來,連擔架上的傅中華也想努力折起身子擔心地向這邊張望。看著地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伊美兒,金鐵吾感嘆道:“她一定是太虛太累,一個大小姐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她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合格的醫官。”
說完,他一把抱起伊美兒大步流星向通風口走去,其它人也連忙跟上。負責通風口的警戒的是一排長汪國棟和三班長陶寶,看到是救援小分隊回來,忙迎接上去。
如今躺在擔架上的傅中華和暈倒的伊美兒怎么從通風口垂直送下去是個難題。大家集思廣益,找來繩子,用繩子把傅中華和擔架牢牢綁在一起,頭上腳下,慢慢順了下去。伊美兒則被和金鐵吾捆在一起,由金鐵吾背著下去,好在伊美兒并不重。
當伊美兒晃晃悠悠醒來的時候,隊伍已經快走到通風口的盡頭,這里相對比較寬敞可以直起腰了,她趴在金鐵吾的背上,眼淚啪啪落下,打濕了他的肩膀。
“你醒了,美兒?”金鐵吾感覺到身后的異樣回頭問。伊美兒也不答話,只是雙手摟的更緊,她知道或許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醫療救援隊回到071,蓋麗麗正等在手術室里,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傅中華的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從腹部取出了兩枚彈頭,只要好好休養半個月就可以痊愈了。
手術后的幾天里督查室的虞美玲和憲兵隊的韋昌富分別到病房里對他進行了例行的甄別和詢問,這是每一個新到071的人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要嚴格履行的程序,無一例外。
原來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傅中華并沒有在88師師部,而是隨師屬炮兵團一起在前沿炮兵陣地,指揮對日軍的炮擊。撤退時由于重炮過于笨重炮兵營落在了隊伍的最后,被日軍的先頭部隊追上并包圍。在傅中華的建議下炮兵團忍痛炸毀了所有的十八門德制榴彈炮,然后自行突圍。
傅中華帶著幾個士兵突圍成功后,準備到江城找88師歸建,卻發現江海公路上全是正在追擊的日軍部隊,根本不可能通過。于是又收容了十多個被打散的友軍士兵,在海城郊外化裝成老百姓搶了一輛日軍卡車,沖破日軍哨卡試圖沿江海古道前往江城找部隊歸建。
但日軍派出一支六輛摩托車組成的追擊小分隊窮追不舍,一路上傅中華指揮士兵擊毀了三輛追擊的摩托車,自身也傷亡慘重。剩余的三輛摩托車一直沿江淮古道追到了鐵掌山,在猛烈的掃射中卡車司機中彈身亡,汽車撞崖,只有傅中華一個人活了下來,卻也中彈受傷昏迷不醒。就在此時,幸運地遇到了071警衛連派出的巡邏隊,才得以生還。
軍統督察室和憲兵隊將得到的這些情況經過發報與88師進行了核實,又將巡邏隊的四人和醫療隊的兩人叫來對當時的情況進行逐一詢問,也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和破綻。就這樣傅中華算是正式可以在071名正言順地待下去了,編入了警衛連,頂替犧牲的章銘暫任警衛連三排排長,副連職。
已是深夜,日軍海城憲兵司令部特高課的會議室里依舊燈火通明,十多名或穿軍服或穿西服的日軍情報官端坐在會議桌前。
坐在正中主持此次會議的正是原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特高課高級顧問,資深特工井上一泓。上任課長因在熊光楷叛變事件中,未能盡到監管職責,導致熊光楷跳海自殺,被勒令辭職并退役,井上一泓接替了特高課課長的職務。海城陷落后,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特高課升級為海城派遣軍憲兵司令部特高課,全權負責整個海城的諜報工作。
“各位同仁,從我們占領海城以來,經過你們的卓越工作,海城的秩序已基本恢復,軍統的猖狂反撲與破壞也得到了抑制,這和你們的辛勤工作是密不可分的,謝謝大家!”身穿中佐軍服的井上一泓起身向與會的軍官深深鞠了一躬。
特工新秀井上一泓杰出的組織與工作能力在海城情報界是人所共知的,他的謙遜與儒雅更是折服了大家。
“這次在繁忙的軍務之中召集大家來開會,并不是為了表彰各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在兩天前,我們岡田憲兵大隊的一支摩托小隊在追擊一輛闖卡的卡車時,在距海城八十公里的鐵掌山附近遭到伏擊,一名軍官和八名士兵陣亡。”井上一泓坐下后,話鋒一轉,通報了一起看似平常的日軍遇襲事件。
一名年輕的少佐軍官站起來,“課長,我們剛剛占領這個地區,立足未穩,這樣的遇襲事件每天都要發生數起。襲擊我們的有被擊潰的散兵,有軍統的特工人員,有****的地下抵抗組織,甚至有自發的市民和黑幫分子。有多起襲擊事件造成的傷亡比這還大,昨天在鬧市區第11師團的一名中佐就被刺殺身亡,我們正在調查。像這種遇襲事件根本不足為奇。”
“鐵掌山聽說過,那里山高林密,地形險要,處于海城至江城的古道之中,那一帶自古就有土匪盤踞。何況那里離我們有百里之遙,還不在我們的控制范圍之內,岡田大隊的士兵不明敵情就敢獨自追擊百余里,也太驕狂了。我們要建議各部隊的主官好好約束自己的士兵,畢竟這是戰爭而不是度假,每時每刻都可能遭遇來自各方的不明襲擊。”一位歲數略大穿西服的情報官不滿地說。
其余與會的軍官也紛紛附和,贊同兩位發言者的意見,覺得這位年輕的課長有點小題大作了。
井上一泓舉起帶著白手套的雙手,向下壓了壓,溫和地說:“各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再討論嗎?”會場總算靜了下來。
“據我們特高課派去的勘察人員和軍醫提供的驗尸報告,此次鐵掌山遇襲的我軍追擊分隊九名人員中有兩名是被德制毛瑟步槍直接擊中頭部死亡,六名是被德制MP18沖鋒槍掃射身亡,一名被德制M24型手榴彈炸死。而對方卻無一傷亡,他們臨走前還火化了卡車上的尸體,并燒毀了卡車和摩托車,只留下一地帝國士兵的尸體。這說明什么?說明我伏擊追擊小分隊的是一支訓練有素,全德械裝備的中國特種部隊,而不是什么土匪、游擊隊,而那里同樣也不是軍統的勢力范圍。
你們會說中國軍隊中也有全德式裝備的部隊,如88師、87師、36師。但據我們的情報顯示,參與海城會戰的中國軍隊全部沿公路撤到往了江城、南京、杭州一帶,沒有一支部隊是沿被稱作江淮古道的山路撤退的,而且目前在海城方圓一百公里內沒有一支成建制的中國軍隊存在。”
“井上課長的意思是說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潛伏著一支中國軍隊的特種部隊?我實在不明白他們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保衛中國最大的金礦?還是為了收復海城,把我們都趕下大海去?這是七十萬中國軍隊都沒辦到的事情,呵呵。”特高課年齡最長的松尾副課長輕蔑的笑道,顯然他覺得這是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