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疾馳,到達七喜山下的會合點,軍統蘇州站的陸站長已經帶人帶車在此等候,看到下車的虞美玲連忙迎了上來。
“您就是虞美玲主任吧,辛苦了?!?
“陸站長吧,客套話我們就別說了,這兩名蘇聯飛行員就交給你們了,他們可是用幾十條國軍士兵的生命換來的,你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安全?!?
“虞主任,我們已經安排好了絕密安全點安置他們,一有機會我們就會把他們送往國統區。戴局長下了死命令,即使蘇州站全軍覆沒也要保障他們的安全?!?
“嗯,那就好。我們這兒還有兩個重傷員,一個叫高大力,一個叫林二狗,需要送往附近的醫院急救,你把他們也安頓一下,救治好了通知我們來接?!庇菝懒嶂钢惶聛淼膫麊T說。
陸站長面露難色,“這個……這個……”
“呼啦”旁邊站著的趙興邦和孫煙袋幾乎同時拉開了沖鋒槍的槍栓。這次無論是虞美玲還是金鐵吾都沒有出聲制止,只是冷眼旁觀。
“媽的!他們都是國軍的勇士,沒有他們就沒有這次任務的完成。再啰嗦,老子斃了你!”孫煙袋從來沒有如此沖動過。
陸站長連忙擺手,“好好好,我這就安排人把這兩位抗日勇士送到醫院去,諸位息怒息怒。我們的觀察哨報告說日軍增援部隊正馬不停蹄趕往此地,雖推下巨石阻擋,但也擋不了太久,我們這就要走了,虞主任,各位好漢,我們先告辭了!”
虞美玲點了點頭,目送軍統特工把飛行員和傷員抬上卡車,臨上車前兩位蘇聯飛行員向中國營救隊員們敬了個莊重的軍禮,這次特殊的經歷一定會讓他們終生難忘。
“給軍委會、戴局長和071發報:蘇聯飛行員已成功解救,七喜炮臺已徹底摧毀。發報人寫071倉庫警衛連連長金鐵吾。”虞美玲對身后的報務員說。
金鐵吾正要說些什么,被虞美玲制止了,“金連長你是這次營救行動的指揮官,是警衛連全體官兵的浴血奮戰才得以圓滿完成任務,這是你們應該得到的尊重?!?
“好吧,我們該走了?!苯痂F吾不再繼續爭辯。
“準備怎么走,金連長?你有撤退計劃嗎?”虞美玲問道。
金鐵吾調皮地笑了笑,“這個真的沒有,說實話這次行動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從現在開始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不過我好像愛上了這個地方,走,我們上山!”
“上山?那不是回去找死嗎?”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連長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
“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叫燈下黑。對嗎?”虞美玲倒是很快反應過來。
“沒你說得那么玄乎,我只是在剛才來的路上看到山腰有個岔路,只容下一輛車通行,路邊有截好的樹樁,而且鬼子在那里沒有設哨卡,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里應該是修建炮臺時開辟的一個伐木場,我們先去那里休整一下?!苯痂F吾終于道出了實言。
五輛卡車載著幸存的勇士們再一次向七喜山進發,消失在夕陽的余暉中……
天色漸暗,當從宜興增援而至的日軍步兵大隊(缺一個中隊留守)乘車趕至七喜炮臺時,看到的是崩塌的坑道,冒著濃煙的炮臺,呻吟不絕的傷兵,橫七豎八的尸體。
步兵大隊長遠藤中佐命令留下一個中隊投入救火和搶救傷員,自己親自率領一個中隊立即調轉車頭下山往海城方向進行追擊。
夜幕降臨,月亮也不知躲哪去了,四處一片漆黑,井上一泓率領的押運分隊在經歷了沿路的嚴格盤查后走走停停終于接近了七喜山。
“完了,炮臺已經被摧毀,飛行員也一定被劫走了,可惡的支那人!”井上一泓站在山腳下看著山頂炮臺依稀可見的火光沮喪地說。
“課長,你看,車燈!”身后一名憲兵中尉指著山腰間的盤山公路,雖然有樹叢的遮擋,但在這漆黑的冬夜里車燈的亮光還是清晰可辨。
井上一泓要過了望遠鏡,望向山腰間公路的車燈,心中默數“一……二……三……四……五……”,真是天皇佑我,正好是五輛汽車,與哨兵通報的敵情相符,我說怎么沒有與他們遭遇,原來他們剛剛下山,幸好我們及時趕到,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或許是扳回敗局的唯一機會。
“關閉車燈,全體下車!用汽車堵塞公路,占領左側制高點,機槍班、擲彈筒班封鎖公路,做好戰斗準備!”井上一泓神采奕奕,拔出腰間的手槍,大聲命令道。
負責押運的是特高課五名特工和一個六十六人的加強憲兵小隊,擁有兩挺挺輕機槍和六個擲彈筒,聽到命令后訓練有素的日軍迅速下車沿山坡布置了機槍陣地和擲彈筒陣地,用三輛汽車把公路堵得死死的。
七喜盤山公路上,駐宜興步兵大隊大隊長遠藤中佐坐在第一輛汽車的駕駛室里,手拄軍刀,面色鐵灰。他心里也憋著氣呢,接到命令從宜興出發來的路上碰到兩次山上滾下的巨石擋路,人力推不開只好采用工兵爆破,原來一個小時的路程竟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達,為此師團長大發雷霆,嚴令他追不到中國營救分隊就不用回去了。
下了七喜山左轉是往宜興,右轉是往海城,他們沿宜興方向而來未遭遇任何車隊,自然營救分隊是右轉前往了海城方向。到了三岔路口,司機望了望他,遠藤指了一下右側,車隊右轉直奔海城方向疾馳而去。
遠藤瞇著眼,身子隨著車輛的顛簸搖搖晃晃,讓人昏昏欲睡。突然一個急剎車,遠藤的頭碰在了擋風玻璃上,“八嘎!”他正要對著司機大發雷霆,卻發現司機圓瞪著眼,右手指著前方。
遠藤中佐瞇順著車燈看去,前方幾十米處的山路被三輛日軍軍用卡車堵得死死的,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山坡。
由于聽七喜炮臺的士兵們說中國營救分隊乘坐日軍卡車,穿日軍軍服,冒充海城憲兵司令部的才混進炮臺的,佐藤中佐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大意中了埋伏了,沒想到中國營救分隊如此大膽竟然在這兒等著他呢。
佐藤中佐迅速拔出手槍拉開車門跳下了車,大喊“全體下車,戰斗準備!”,后面的士兵們紛紛跳車。這時山坡上響起一句日語:“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我們是駐宜興步兵大隊的,正在追擊逃往海城的中國軍隊。你們呢?”佐藤反問道。
井上一泓笑了笑,心里暗想:賊喊做賊,我們就是從海城來的,路上哪有中國軍隊呀。但他還是想再確認一下,于是答道:“我們是海城憲兵……”
聽到海城憲兵這幾個字已經足夠了,沒等對方把話說完,佐藤中佐對著山坡說話的方向就是一槍,“射擊!”接著,身后的槍聲響成一片,一顆顆子彈帶著亮光飛向山坡。
井上一泓迅速蹲下躲避飛來的子彈,本來還在猶豫的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被他們堵在山下的正是冒充日軍試圖再次渾水摸魚的中國營救分隊。
“消滅他們!他們是中國軍隊!”井上一泓毫不遲疑地下達了攻擊命令。
山坡上的兩挺輕機槍和六門擲彈筒占據有利地形同時開火,密集的子彈和榴彈不斷落在公路上的車隊里,造成很大的殺傷,有兩輛卡車瞬間就被爆炸的氣浪掀翻到山崖下,熊熊燃燒起來。
佐藤中佐一看對方火力強大,自己又處于不利地形,邊向后退邊連續發布命令:“立即集中擲彈筒攻擊山坡上的敵人,機槍小隊進行火力壓制,第一小隊向右側山坡迂回從側翼進攻。給師團長發報我們在已七喜山下追上中國軍隊,正在與之激烈交火中。”
山坡上,井上一泓按住了正要下令追擊的憲兵中尉,“我們兵力不足,只是沾了地形的光,現在已經把他們堵死在這兒,插上翅膀也飛不過去了。立即給司令部發報,我們在七喜山下已經堵住中國營救分隊的去路,請求司令部協調友鄰部隊即刻進行增援。”
井上一泓的話剛說完,火光一閃,一顆擲彈筒發射的九二式榴彈在不遠處爆炸,將一挺輕機槍和射手一同拋向空中,接連又是幾顆榴彈襲來,造成十多名士兵傷亡,炸飛的碎石鋪天蓋地落下來。山下的十多挺輕重機槍不停噴吐著火舌,子彈如飛蝗般嗖嗖從頭頂掠過,看來山下的中國軍隊已經穩住了陣腳。
七喜炮臺上負責救火的步兵中隊看到山下火光熊熊,槍炮聲響成一片,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大隊長正率部與中國軍隊交戰,忙扔掉水桶,吹響集合哨,登車下山支援。
激烈的交火持續了十多分鐘,慢慢冷靜下來的井上一泓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怎么耳中傳來的全是日式槍械的聲音,連山下的部隊軍官下達口令也都是日語,冒充日軍的中國軍隊準備不至于如此精細吧?
正在他苦思冥想時,身后的山坡上響起了一陣槍聲,有幾名憲兵背后中槍栽下山去,看來山下的敵軍小分隊已經迂回到他們的身后了。緊接著幾十顆手雷從山上滾下,又炸翻了一挺機槍和三門擲彈筒,隨后山坡上的士兵在機槍的掩護下高喊著“板載!”向憲兵們的陣地沖來。
“板載”是日語萬歲的發音,唯有日軍在沖鋒時才會這樣喊,中國的普通士兵不可能人人都會的。此刻的井上一泓頭皮發麻,萬念俱灰,他知道自己或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再不制止恐怕自己的憲兵小隊就要全軍覆沒了,他要立刻結束這場悲劇。
“停止射擊!扔掉武器!舉起手來!他們是自己人!”井上一泓聲嘶力竭地大聲叫喊著,一遍又一遍。
戰斗同樣有慣性,在他重復第三遍的時候,槍聲才完全停止下來,憲兵小隊陣地上能舉起手來的士兵已經不足十人了,中尉憲兵小隊長也倒在了最后一波的射擊中,死不瞑目。
“我是井上一泓中佐,帶我去見你們的指揮官?!本弦汇吲e雙手,沮喪地對拿槍指著他的一名日軍士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