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長夜畢竟漫漫,在我愈是盼望中便于是漫漫。
隔壁床上那個躲在被子里的姑娘竟然隔著被子打起呼來。
大幸的是木板墻的那邊終于停下了癲狂的節奏,只是這一波剛停那邊又唱起,墻有兩堵,相對的另一邊可能沒有靠墻,看不到木板墻的晃動,為了彌補這一缺憾,聲浪卻是大的驚人。
只聽得女人一聲嚎叫,這嚎叫之中的婉轉和充斥其中的感情,聽起來比許多專業女優還要更具專業態度和精神。
我有點受不了了,想這是個什么地方,四處都是荒淫的素材。
“出去走走吧!”我披起衣服穿上鞋子,晃悠悠走下樓去。
前臺的大媽已經睡著,在我下樓時被我驚醒,怪異地盯著我看。
我正欲開口詢問她何故這樣看我,她卻搶先了一步,說,小伙子,你帶的那個姑娘怎么,不受用?
我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她似乎把我當成了一個嫖客,把海飛絲當成了我叫過去的外賣。
我想到這里,顧忌到海飛絲的清白,于是立馬糾正她。
“她和我一起的,我們明天要離開這里,這不,天晚了,到這住一晚。”我剛說完,卻聽這大媽怪異的大笑起來。
半晌,她停下笑來,說:“你們并不認識吧?”我條件反射地想要分辯,卻發現自己沒有什么可分辯的,只好點頭默認。
“不瞞你說,小伙子,這個姑娘是個雞,精神還有點問題。”大媽說著,面露憂慮地看我。
“不過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她那時還是個大學生,18歲,花一樣的年紀啊!你剛才看到了你們房間里的電視吧?那是我故意放給你看的。”說著,大媽從她面前的電腦下方摸索著拔出一根線來。
“你看這個,這個是連接你們房間的信號線,我可以用這個給你們發射電視信號。”大媽看著我,得意地說。
“那個新聞是我兩年前刻下來的,可惜你沒有看完,我跟你講吧,就在你們看到的那個地方,在那之后這個姑娘就被那個喝醉酒的禽獸隊長給……了。”大媽糾結著表情點燃一根煙,繼續開口:“其實,什么醉不醉酒的,那個隊長吧,以前就是我們這一片的流氓,他能喝著呢,我就不信他娘的喝那
么點就醉了,我跟你說啊,他就是那個借酒啥啥來著。”大媽說著,猛地吸進一口煙,有點余憤難平的樣子。
這是我預料到的結果,但我還是在聽到大媽這樣說的時候驚詫地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這有些不可思議,并不是流氓當隊長不可思議,也不是這姑娘不幸不可思議。這些看似不可思議的,早已讓我見慣不怪。
真正讓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大媽的熱情。和她模糊的立場。我在她說的話中完全看不出她是同情,冷漠,還是看熱鬧時的幸災樂禍。
可是我又不能指責她,因為她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況且,她至少還告訴了我,更像真相的真相。
雖然看起來,這像是道聽途說,風言風語。
“唉,更慘的還在后頭呢!”大媽感慨一句,將我的沉思打斷。
她幽幽地說:“那個隊長酒醒之后,發現自己毀了人家一個女大學生的清白,大學生啊,你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都講法律的,他怕女孩去告他,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姑娘關起來。真不是人啊,關起人之后是天天不給人飯吃,那個姑娘啊也是強硬得很,死活不肯松口,天天喊著要去上訪。隊長就急了啊,最后就想了一個辦法。”
大媽說到這里,一根煙已經抽完,掐滅煙頭,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
“真不是人啊~”她感慨一句,緩緩說道。
過了兩個月,姍姍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兩個月里,不時出現了幾個和她遭遇雷同的姑娘。
楊隊長在長期的操練中感到身心俱疲,領導給的掃黃期限也越來越近,他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辦法。
這里有這么多的現成姑娘,何不將這些人定為妓女,用些手段逼迫她們承認自己失足呢?
在楊隊長的鐵腕淫威之下,姑娘們一個個招供,雖然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所見的嫖客名單上那些莫須有。
但她們不得不如此,她們只是想活下去。委曲求全茍且偷生也罷,她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姍姍就不,她第一個來,看著所有人都已離開,卻仍然守望此處。
她想,所有時候,都是邪不勝正的。
可是
,她沒有發現,當時的她已經被定義在正義的對立面。
她沒有發現,當時的正義正在戰斗,全力審訊這個偏執的失足婦女,正義正在試圖將這個失足婦女拯救出來。
在陽光下,正義之外的朋友,被陽光晃花了眼睛,沒看到正義之中生銹的蛀蟲。
“那她最后怎么出來的?”我在大媽玄異無比的敘述中發現這故事中這么一個巨大的漏洞,立刻求證這個大媽。
“唉,你傻啊,人總有極限的不是。”大媽瞟我一眼,淡淡說道。
“最后,這個姑娘還是屈服了,在一個招認書上簽了字。然后就放出來了。”
“所以,這個故事就這樣結束了。”我這樣想著,心中壓抑無比,轉身向樓上走去。
“可這姑娘心沉著呢,出來之后還是沒有忘掉這事,一定要討個說法。”在我身后,傳來大媽不可思議的感嘆聲。
“這姑娘真是傻,她怎么告人家呢,自己簽了字,全國的派出所都有檔案的,人家有證據說她是雞,她又沒有證據說自己不是,誰會相信一個雞說的話呢?”大媽說完,又是一聲嘆息,在身后有點模糊。
睡夢中的海飛絲似乎在害怕什么,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掛著淡淡的淚。
我坐在床沿,默默看著她,我能做的如此之少,我不能安慰,不能幫她申冤,我甚至不能完全相信她的不幸。
這像是我在入睡之后的一場夢境,萬籟俱靜,我聽見這個姑娘不平靜的呼吸。
遠方,靜謐的黑,風吹過漫長水草,那個姑娘站在那里,茫然而困惑。
夜越來越深了,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睡不著,睡不著,我突然感覺自己沒有力氣走下去。
明天,我要去哪里,我應該微笑面對,還是沉默不語。
我應該對那個姑娘說些什么。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用什么方法,可以忘卻這些。
我猛然爬起來,下床,在海飛絲的床頭摸出她的包包。
那個紙袋里,有不少的鈔票,我只需要拿上一小部分,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姑娘。
然后我就是一個人,我可以迅速忘掉這段經歷,少掉許多的麻煩。
我要逃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