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條件反射地伸手拍掉他的巴掌,想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不怕我給電視臺啊報社啊什么的打熱線?
這樣想著,我的腦中便浮現出第二天的報紙社會類新聞頭條的標題:“列車員醉打乘客,法在何處?”
可我知道自己不能給報社打電話,我猜報社現在都有我的照片。
雖然我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簽的勞工合同,但照吳雨在電話里說的有理有據,好像我現在正在做違約的事情。
我逃了,我猜他們還沒來得及影印我的劇本,所以吳雨才會那么急躁的想要找到我。
以我對他的了解,不排除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登報通緝我的可能。
大嘴似乎頗為自己一掌下來沒能打中我而懊惱。
只見他頓了一頓,可能是意識到自己不能出手,所以他便張開那張標志性的大嘴,瞪著眼沖我大喊:“喂,查票查票!”
我無法拒絕大嘴執行公務的要求,只好將手伸進口袋摸索著火車票。
我摸索著口袋,眼睛卻看向對面那姑娘所在的位置。不想這一看卻讓我吃了一驚,我看到她那位子上空無一人,仿佛從來沒有人坐過。
掏出車票,心想還好之前我有準備將這當天的車票跟收藏分開了。只是那些收藏卻在此時窩在我另一個口袋里,夾著幾張人民幣,混亂著鼓鼓囊囊地擠在一起。
大嘴仔細地看著那車票,看著看著,大嘴突然臉色大變。只見他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揉了揉眼睛,又將那票再看一遍。
看著他那豐富的表情秀,我饒有興致地想,這小子不拍電影真是可惜。
察覺到我看著他時異樣的眼神,大嘴停下了表情秀瞪我一眼。瞪完,他將票扔了回來,氣憤地說:“喂,你什么意思?”
大嘴說著,抓準了機會使勁拍打著我的肩膀,那力度之大,巴不得要將我的手臂卸下來一般。
我抖了抖肩膀接過那票一看,不禁明白了大嘴表情震驚的緣由。我這次失誤的太巨大了,那張車票還
是去年的,甚至還有三四個被剪過的口子。
不僅如此,這票上就連始發站和駛往站都和此時我所坐的相反。
“補票!”大嘴二話不說,掏出一個機器,拿袖子刷刷刷擦了幾擦。
他垂下眼角,鄙夷地斜我一眼,問道:“去哪?”
我懊惱無比,發現自己再一次遭遇了和兩年前一樣尷尬的情況。這一情況讓我更加確定自己跟列車員有幾世的仇怨。
并且,推而可知,我跟火車注定不會有什么美好的羈絆。
想想那些因為我的失誤窩在一起的錢和車票,我很想把它們一起拿出來,一張一張地找。
可我又怕大白了自己以往常常逃票漏票的歷史。
更何況我這次是買了票的,我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說我從來沒賣過車票。我這樣想著,驚覺自己這個收藏火車票的習慣猶如拾荒,只是我這拾荒遭人恥笑不說,還賣不到錢,不知什么時候還會遭遇險情,并非多么美好啊!
大嘴作為列車員當然無法理解我好不容易買一次車票所以巴不得給別人看的這樣一種久貧乍富的心理。
所以他等不了我慢慢尋找,不耐煩地對我催促起來。
我被他的催促攪毛了,抬頭瞪他一眼。可是這一瞪之后絲毫沒有將我的氣勢漲起來,我還是不敢把錢和票一起掏出來。
看著大嘴那一臉跟追債的一樣的表情,我索性停下來,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那么無恥地看著他。
我看著他,想這次又是怎么得罪了這人呢?難道就因為我在上車時對他敷衍的那句上車補票?
大腦中的畫面又倒到我上車之前。
我掛斷了吳雨的電話,感覺背上許多處生生的疼,不知道是誰掐的。
我揉著疼痛的背罵罵咧向前走,卻發現前方又被擋住。
于是我只好懊惱地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擋在我前面的是一個一手懷抱一個小孩,另一手牽引一個小孩的女人。
女人
不甚高大的身體被背上那個巨大的旅行包覆蓋,我只能從她長過肩膀的頭發和她腿上的黑色絲襪判斷出這是個年輕姑娘。
看著這年輕姑娘被身上那個像珠穆朗瑪峰一樣的巨大旅行包壓得幾近趴倒,我于心不忍,想上去幫她扛起這座大山,但想了想,又怕被人誤認為我是她的姘頭。
而且,我從心里是鄙視這個女人的。
你看她那佝僂著背左摟右牽的姿勢,不正是明目張膽的早婚早育無視計劃生育,公然和政策唱反調的刁民形象么!
我這樣想著,卻發現大嘴正攔住這個女子,一臉正經地要查看她的車票。當時我看著他那張大嘴,突然想沖上去將他踹到鐵軌上去。
但是大嘴不知道有人想踹他,所以他才能依然不知死活,慢條斯理地以查票之名,兩眼死盯著那女人身體前傾時暴露在外的溝壑。
我這樣想著,頗為自己想的到卻看不到而感到惱恨。
在那不幸的女人身后,我突然看到那女人正要放下手中的小孩。
看著她放下小孩時小心翼翼的動作,我不禁害怕地想她接下來恐怕還有更多的步驟。
她可能還要把背上的珠穆朗瑪峰卸下來,然后在那珠峰里一堆廉價化妝品和各種雜牌內衣中翻找她自己都不知道買了沒買的火車票。
之所以可以這樣揣測,是因為一直以來存在于我心中的的一個心理陰影。因為我自己就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女朋友。
不過我一直不是很確定,我不確定她到底算不算我的女朋友。因為我記得我們一直沒有很明確的算到一起,而且我們也沒有做過什么能夠證明我們相戀的事情,譬如,彼此說愛。
我一直以為我們沒有明確算在一起的原因是她的粗線條。
我記得最清楚的那次有關于這個女人的粗線條事件,那就是她有一次在自己來大姨媽的時候跟她的室友跑去吃火鍋。
然后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她打電話給我,對我不住抱怨,責問我為什么沒有留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