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 淺淺日光穿過大敞的窗戶投射在略微泛黃的紙張上,隨時光流轉(zhuǎn)漸漸西移,似乎一天天一年年都是如此飄過, 水般純淨。
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撥, 再翻過新的一頁。
“孫子曰:昔之善戰(zhàn)者, 先爲不可勝, 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 可勝在敵。故善戰(zhàn)者,能爲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 而不可爲。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 攻也。守則不足, 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
外院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她不禁皺眉,再翻過一頁,儘量讓自己靜下心來看書。
“見勝不過衆(zhòng)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zhàn)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舉秋毫不爲多力, 見日月不爲明目, 聞雷霆不爲聰耳。古之所謂善戰(zhàn)者, 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zhàn)者之勝也, 無智名, 無勇功,故其戰(zhàn)勝不忒。不忒者, 其所措勝,勝已敗者也。故善戰(zhàn)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 ”
吵鬧聲越發(fā)大了,夾雜著女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哭喊聲和求饒聲,莫寒耐不住,“啪“地一聲合上書,頭也不回地喚道:“彌月,去看看出什麼是了?吵吵鬧鬧的真不讓人安生。”
她等了許久,也沒聽見身後有任何動靜,不由得回頭,提高了音量,“彌月——彌月————”
在房中尋了一圈也未見彌月的身影,她有些擔心,方纔只叫彌月去廚房取一碗蓮子羹,如今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她仍舊未歸,莫不是…………
前方一聲悶響,門被猛地撞開,西潤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跪在莫寒跟前,擦著眼淚說道:“求主子救救彌月姐姐吧!主子若再不去,彌月姐姐就要被王爺給活活打死了!”
莫寒不禁一怔,隨即扶起西潤,擡腳便向外走去,邊走邊問:“出什麼事了,說清楚。”
西潤跟在後頭,頓時覺得安心許多,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今兒彌月姐姐說去取蓮子羹,多時未歸,奴婢怕主子找,就想去廚房瞧瞧,哪知剛到廚房門口就見彌月姐姐被府裡的侍衛(wèi)駕著往外拖,王爺問到底是誰主使彌月姐姐給主子下毒的,彌月不說,王爺便吩咐侍衛(wèi)往死裡打,主子,彌月姐姐絕不會害您的呀………………”
“下毒?”她停了腳步,蹙眉看著西潤,“你說下毒?”
西潤被盯得心悸,吶吶點頭。
前院裡,丫鬟僕人依次站著,皆是瑟瑟發(fā)抖。
新來的美人靠在廊柱後頭,帕子遮著眼,不忍去看。
板子一下接一下重重落在嬌弱的身軀上,發(fā)出一聲聲悶響。趴在長凳上的女子滿頭大汗,淚水糊了一臉,下脣已然被咬破,猩紅的血恣意在蒼白的脣上,越發(fā)顯得刺目。
完顏煦鐵青著臉負手立於廊下,冷眼瞧著長凳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拳頭一點點收攏,漸漸發(fā)白的指節(jié)隱隱發(fā)出“喀喇、喀喇”的聲響。
他擡手,示意行刑之人暫停,緩緩走出檐下陰影,西沉的日光照不亮他眉間陰霾,他微微俯下身子,以前所未有的平和態(tài)度問道:“本王再問你一次,是誰主使你下毒的,嗯?”
凌亂的髮絲被汗水黏溼在額頭,彌月艱難地睜開眼,幾次蠕動嘴脣都未說出完整的字節(jié),“奴…………奴婢…………”
“嗯?什麼?不急,慢慢說。”他話語輕柔,但眼中透出絲絲寒氣,森冷可怖。
她深深吸進一口氣,終於突出完整的句子,卻成了她的催命符,“奴婢不知道。”
他直起身子,雖面無表情,但言語中卻有冷冷笑意,“打,打到她想起來爲止。”
行刑的僕役屈肘擦汗,已打了不下二十板,這嬌嬌若若的姑娘又怎能受得住,狠下心,提了板子又狠狠下去,竟已聽不到呼痛聲了。
“日頭偏西了,全不等著開飯,在院裡做什麼?”
遠遠傳來一句脆生生的輕呼,輕聲細語卻將所有人的視線通通收攏了過去,僕役亦是停了動作,癡癡向長廊望去,見那南方來的女主子踏著蓮步款款而來,見了院中場景竟仍是不緊不慢地走著,語笑嫣然。
當真是水一般的女子,漂亮得碰一下就要碎似的。
完顏煦原地不動,皺眉看著她一步步走近,見她明明看見最親近的奴婢被打得半死不活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更甚者,她竟在笑,脣角輕勾,便可讓天邊晚霞羞愧。
他額角抽痛,卻掩不住心中升騰的怒火。
莫寒早已摸透他的脾氣,這樣的人,死要面子,又吃軟不吃硬,當衆(zhòng)跟他對著幹,無異於火上澆油。對他陰沉的臉色視而不見,她彷彿見了什麼新奇事務(wù),睜大了眼滿心好奇地問道:“這是做什麼呢?又來了什麼好東西麼?讓我也見識見識嘛。”
一片靜默,知道她性情的人不敢答,不知道的更是畏縮。
氣氛詭異,她卻渾然不覺,又眨眨眼,無辜地看向殺氣騰騰的完顏煦,學(xué)著何秋霜的模樣嬌滴滴怯生生地喚了聲:“相公。”
完顏煦被這素未謀面的一聲“相公”嚇得不輕,摸不準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頓時火氣去了一半,再說早已答應(yīng)要信她,過後單獨問她也不遲。於是虛握拳頭置於脣邊輕咳一聲,朝她招招手,“教訓(xùn)不聽話的奴才罷了。”
莫寒倒是異常的乖順,提著裙子小碎步跑過去,細碎的劉海遮住一垂首間深沉黯淡的目光,她不能讓人看出破綻,這一場角逐還未見到主角她又怎能自亂陣腳。
“不過就是個奴才,隨便收拾收拾就好,何必耽誤大夥吃飯的時間。”她甩甩帕子,心不在焉地說。
完顏煦的眉頭皺的更深,緊緊盯著莫寒輕蔑的神色,“有人在廚房看見她在你的羹湯中下毒。”他一揮手,岑管家將一白色陶罐遞上,打開,裡頭藏的正是斷產(chǎn)藥,“就是這個。”
“誰看見的哇?”狀似好奇地取了幾粒在手心把玩,她頭也不擡地問。
“回殿下,是在伙房當差的丫頭惜福路過小廚房時看見的。”岑管家往角落一指,讓出一個瘦瘦小小的丫頭。
莫寒捏起一顆頑皮地在完顏煦面前晃了晃,末了又蹙眉說道:“惜福啊…………”
“奴婢在!”
“我看這藥丸挺好看的啊,跟糖丸沒什麼區(qū)別嘛,你怎麼就知道它是□□呢?”說完嘟著嘴又在完顏煦跟前晃一圈,嘿嘿一笑,突然把藥丸往嘴裡一扔,竟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完顏煦大驚,伸手欲將她抓住,誰料平日裡那般憊懶的人,此時卻滑溜得像活魚一般,一轉(zhuǎn)眼到了惜福身側(cè),裝模作樣地說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看,我吃了這藥丸也沒死啊,證明這…………這…………”
“你幹嘛抓我!”她崛起嘴,揚起下巴對他,一副嬌憨模樣。
“行了,把人放了!”完顏煦一邊抓住她,一邊對底下的人吩咐,“彌月暫時關(guān)在柴房,那個叫惜福的丫頭,也一併關(guān)起來。置於你…………”他轉(zhuǎn)過臉,神色陰鬱,“咱們進屋談。”
她看著彌月被人拖走,心下一陣抽痛,又見躲在角落裡的何秋霜,不禁想到“災(zāi)星”二字,但眼下最要緊的,是面前好似隨時都會被點著的男人。
橘黃色的日光漸漸被抽走,花廳裡大門緊閉,陽光走遠,黑暗像藤蔓般在不知不覺中從牆角爬到足尖,席捲了整個房間。
還有一點點光亮留在他臉上,讓她清楚看到他臉上的陰霾。
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竟想笑,想知道以他的脾氣,可以忍到什麼時候。
莫寒抱膝坐在躺椅上,靜靜看完顏煦在門前來回踱步,饒有興致地數(shù)著他來回走了多少趟。
默數(shù)到二十一,沒有發(fā)現(xiàn)他再走回來,只聽見左邊五步遠的地方傳來一聲悶響,楠木書桌被砸得一震,大小不一的狼嚎紛紛墜落,嘩啦啦好大一陣響動。
雜亂的響聲中似乎穿雜著完顏煦磨牙的聲音,果然是恨到了極點。
“該死的,你早知道那罐子裡的是什麼,你指使彌月做的!我竟還跟傻瓜似的擔心你。這下好了,打傷了你最親近的婢女,又傷你心了?”
他氣極,轉(zhuǎn)身怒視,卻迎上她盈滿笑意的眼,不禁頓住。
莫寒點頭,下巴磕到膝蓋上,“分析得很對。”
“你!”他又是一拳砸在書桌上,被氣得找不到話表達,“所以你方纔在外頭,是怕跟我硬碰硬反而害了彌月,所以裝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你把本王當什麼了!”
“嗯,對了一半。”雙手交疊在膝上墊著下巴,她點頭如搗蒜。
“澹臺莫寒!”完顏煦一聲暴呵!
她連忙捂住耳朵,可憐巴巴地回他一句:“我在啊!”
他一時彷彿被噎住,有火發(fā)不出,只得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地警告說:“本王在跟你說正事。”
“我有認真聽啊!”她一臉無辜。
“算了,算了。”他擺擺手,再一次覺得對付她是件比上場殺敵更艱難的事情,“我只問你一句,這罐子裡的,究竟是什麼藥?”
她咬著脣,睨著他緊繃的面部肌肉,終於有了猶豫。
“哐啷”一聲,番蓮紋雙耳三足蓋爐連座應(yīng)聲而碎。
螭龍芭蕉紋花觚、纏枝蓮紋長頸瓶、銅胎畫琺瑯桃蝠紋瓶、銅胎畫琺瑯桃蝠紋瓶、青釉蓮瓣紋碗、青花海水紅龍紋高足杯、葵瓣洗、青花高足燭臺…………雖說不上樣樣珍品,但好歹是些精緻物件,其中不乏稀罕之物,此刻全然砸碎在完顏煦手中,片片碎,件件毀。
“你說什麼?”他一步衝過來,抓住莫寒雙肩,逼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你有膽子再說一遍試試!”
她不再有笑容,剪水雙瞳一片澄靜,安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被她簡簡單單幾個字激得發(fā)狂,看著他砸毀了花廳裡所有可以砸的東西,看著他此刻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她,看著他心中最後的祈願一點點熄滅。
蒼白的脣上下開闔,她說的,與先前的話,一般無二。
他隨手一推,莫寒竟要連同躺椅一齊滾落,好不容易穩(wěn)住重心,卻聽得一旁的男人背靠著門,一陣狂亂的笑。
粗糙的大手擋住了他此刻的面容,莫寒望著這樣的完顏煦,將他的心痛,將他的絕望收入眼底,卻不知爲何,痛得幾乎要窒息。
他問她:“你沒有心麼?”
他沙啞著嗓子問她:“澹臺莫寒,你沒有心麼?”
他眼圈微紅,他從未如此無力,從未如此痛苦。
他曾以爲他可以等,等她看他,等她接受他,等她愛他。
總會有那麼一天的,長白上的雪也有融化的一天。
這樣的希望脆弱如新春桃瓣,此刻由她親手捏碎,零落成泥。
她還是五年前的那個女孩,冷靜,靈慧,很絕。
在他心上狠狠劃上一刀,從此心尖有了缺口,想用你的笑來填補,卻選擇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方式,錯誤的情感,還好,結(jié)局是對的。
這樣,所有的人都該滿意了。
他們可以得意地笑,你看,早說了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
“完顏煦…………”她緊緊抱著膝蓋,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嘴脣不自主地動了動,不知是要叫住他,還是自然而然地就這樣說他的名字,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說出來,就有安心的感覺。
“夠了。還想再玩弄我麼?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是不是?我真想一下掐死你!”她又露出那樣哀婉的笑了,每每傷心,她都要那樣無聲地笑,眼淚都已墜在手心,她還要掛著那般讓人憐惜的笑容。完顏煦攥緊了拳頭,剋制著心中的痛,他走上前,捏起莫寒的下巴,粗礪的手指將白皙的皮膚磨出一道紅痕,睨著她滿是淚痕的臉,他挑眉,嘴角噙著嘲諷的笑,冷冷地說道:“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爲我流淚,你的眼淚多麼珍貴,可惜…………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不錯,我的眼淚是爲你流。”她沙啞著嗓音,眼睛一瞬不瞬地回望著他,“卻不是爲了讓你珍惜而流。”
她閉上眼,不再看他。
漆黑的瞳仁陡然放大,粗糙有力的手指滑落到她頸間,輕輕摩挲著細嫩的皮膚,一遍又一遍。
她被突如其來的聲響把她嚇得一顫。
完顏煦一拳打在牆壁上,竟留出一道血痕。“你該高興,我下不了手。”
“你覺得…………我應(yīng)該高興?”她抱緊自己,用以溫暖瑟瑟發(fā)抖的身體。
“你問我?你竟然問我?你不該高興麼?嗯?”他一腳踹飛了身旁碎得只剩一半的高腳花瓶,卻因力道太大連帶著幾塊碎片一齊飛出。
莫寒只覺得額角一涼,眼簾裡映出完顏煦焦急的臉,繼而大片大片的紅色竄進視野,染紅了完顏煦俊朗的臉,染紅了一地碎片,染紅了黑暗的房間。
握住她冰涼的手,他鋝開蓋在傷口上的碎髮,露出大約一寸長的口子,鮮血從眉骨傷處不斷涌出,沾溼了她大半張臉,粉色的皮肉向外翻著,彷彿在斥責他的暴行。
他咬牙,恨不得這碎片劃在他自個臉上,對著門外一頓怒吼:“人呢!快給我去找大夫,快!晚一步本王揭了你們的皮!”
岑管家因不放心,帶著幾個侍衛(wèi)等在門外,聽得裡頭一陣翻天覆地的聲響,只能乾著急,好不容盼著開了門,卻是這般血流成河的場景,也不敢多待,抱頭躥去找大夫了。
完顏煦站在門口,一臉鐵青地看著院中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突然沒有膽量回頭,看著那一片猩紅的血,便覺得心都要停跳。
身後一片靜悄悄的,他心疑,難不成…………
猛然回頭,卻看見莫寒一手捂住傷口,一手在半空中揮動,竟是笑嘻嘻地朝他招手,一時愣住,完顏煦呆呆走進屋,蹲在她身前,深深皺眉。
“怎麼會流這麼多血,眼睛都看不清了。”
完顏煦緊抿著脣,不發(fā)一語。
“好痛。”
他低下頭,醞釀了許久,方低聲說:“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們…………和離。”
自始至終,他未有擡頭看她。
如果他擡頭,便可察覺她聽到這句話時明顯的一震;如果他擡頭,便可擦去她突然涌出的眼淚;如果他擡頭,便可看見脣角她淒涼的笑。
這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結(jié)果麼?還傷心個什麼勁啊!
矯情!做作!神經(jīng)病!反覆無常!
她甩甩頭——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岑管家又匆匆忙忙跑回來,後頭三四個侍衛(wèi)駕著個精瘦的白鬍子老頭跑得氣喘吁吁。
完顏煦側(cè)身讓到一旁。
老大夫放了藥箱,對莫寒道:“請王妃拿開手,容老夫診視傷口。”
半晌不見動靜,老大夫又重複一遍:“請王妃拿開手,讓老夫看看傷口,再不止血…………”
“不要!”
老大夫以爲自己耳聾,顫顫巍巍地擡頭看向六王爺,只見他眉頭緊鎖,怒目切齒,彷彿要吃人一般。而那往刀尖上闖的女人又不知死活地拋出一句,“我不要!”
完顏煦勃然大怒,將躺椅一轉(zhuǎn),莫寒便正對著他兇神惡煞般的臉,他幾乎是要將牙齒咬碎了,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想流血流到死麼?告訴你,本王再不會憐惜你!”
“有個條件。”她伸手撥開完顏煦緊鎖的眉頭,卻被他躲開,“你答應(yīng)聽我解釋,我纔要看大夫。”
“你以爲你是誰?本王爲何要答應(yīng)你!澹臺莫寒,你愛治不治!死活都是你自己的事!”彷彿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冷冷地笑。
笑聲停了,屋子一時極靜,大夥不由得面面相覷,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狀況。
莫寒放開捂著傷口的手,任血一點點流滿面龐。頭埋得低低的,腿蜷在躺椅上,她本就生得嬌小,此刻看來更是纖弱,如風中百合,我見猶憐。
在場衆(zhòng)人不由得搖頭,感嘆齊國公主命薄如紙,六王爺暴行天地不容。
她癟癟嘴,擡頭看了看完顏煦,又瑟縮起來,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說道:“對不起…………沒有接住王爺丟過來的瓷器是我的錯…………”
某人額頭上的青筋開始抽動。
她擡頭,向衆(zhòng)人展示眉骨上鮮血淋淋的傷口,“把頭往地上的碎片上撞…………是我的錯…………”
“夠了!”不出所料的,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呵斥,“大夫,你包紮吧,是被碎片割傷的。”聲音中已有頹敗之感。
莫寒下意識地摸摸心口。
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