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本是規矩多的人家,薛二爺立時吼道,“來人啊,把她拖出去。你們怎麼看門的,隨便放人進來。”
外面發現變故的奴僕呼啦啦衝了進來。宋太醫卻在這時,突然站起來說道,“等等,你擡起頭來。”或許因爲宋太醫比薛二爺年長,是以他凜然而立立時似是比薛二爺的氣勢還足。特別是他那片小山羊鬍子,說話時紋絲不動的,似乎錐子般的氣勢。
“你叫什麼名字。”
李小茶愣了一下,心想著這些主子們的愛好果然一樣,見了下人先問名字。她忙答道,“阿茶。”
宋太醫那撮山羊鬍子動了動,他耐著性子繃著保養得很好的黝黑老臉問道,“本來姓什麼。”
“李,李小茶。”
宋太醫沉吟了一聲,嘆氣問道,“你姐姐怎麼了?”
“她病了,快不行了。”
“在哪裡?”宋太醫這三個字一出,頓時全屋子的人都安靜了。誰也沒想到,他堂堂太醫院院使,正二品的官銜。會去爲一個下人的姐姐冶病。
李小茶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只是話語間有些凌亂,“隔壁鎮子,張集。”
薛二爺聽這言語,忙上前說道,“宋大哥,這不太好吧。一個下人,要不我請個大夫過去看看算了。哪能勞駕您過去。”
宋太醫擺了擺手,說道,“不妨事,醫者父母心,我幫這孩子過去看看吧。”宋太醫一動,立時一羣著跟著送了出去。薛二奶奶望了一眼跟進來的嫦娟,向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也跟了出去。主屋裡一時間空掉了,只剩下薛四小姐和跪在地上的李小茶。
薛四小姐對這一變化很是瞠目結舌了一番,這才冷哼著罵道,“屁啊,還醫者父母心,剛纔裝得跟個大爺一樣。”
李小茶也漸漸回過神來,她扶著桌腳站起身來,默默問道,“真會去吧。”
“不然嘞,還騙你啊。多大的事一樣。”薛四小姐不以爲然地拿起杯涼茶,猛地喝了一口。喝到一半纔想起,自己來時根本沒人給她上茶,她喝的這杯多半是那個山羊鬍老太醫的剩茶。她嘔了幾口,又自己找了杯沒動的茶水漱口。李小茶就站在旁邊,她到是半句也沒吩咐。李小茶也沒注意這些,她心裡亂亂的卻不知是亂什麼,以到扶著桌子都覺得有些站不穩。
正這時,薛小五爺突然急急地跑了過來。他進門先四下望了一眼,見只有她們兩個,這才跑到李小茶麪前抓著她上下左右地打量。
“你沒事吧,你怎麼這麼蠢,若是爲著你姐姐的事,讓我去求那個太醫不就好了,我請不動還有我爹。”
李小茶由他扶著,這才站穩了些,“不用了,已經去了。”
“啊——”薛五爺愣在那裡,他疑惑的目光瞟到薛四小姐,他這位侄女正打著手勢告訴他,李小茶已經把宋太醫請過去了。
“不可能吧。那老頭子架子奇大,上回老太太病了也沒請動他,今日若不是二哥做了局,他怕是來都不來。你。。。你是怎麼請動的。”
面對薛五爺的詫異,李小茶也是無從說起。她不過試了試,卻讓她試過了。這隻能說她是運氣好。“我不知道。”
薛四小姐閒閒說道,“或許小阿茶長得像他某個前世故人。”
薛小五爺揹著手作出一副大人模樣,他想了想嘆氣說道,“是與不是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得說,小茶你惹麻煩了。”
薛家家業算不得非常大,但因著老幾輩的人都在京裡做過官,就自視是家大業大書香門第了。薛家人口多,規矩也大,像李小茶今日這樣不分尊卑,衝撞客人的。定不可就這樣草草了之,不然以後個個學著衝進來找客人幫忙,那薛家的主子們還有什麼臉面。
張嬸本是要來攔她的,可是爲時已晚。她到門口時正遇上薛二爺引著宋太醫要去張集。張嬸正是那裡的人,於是自告奮勇跟了過去。其實她不過是想夾在中間,好打聽消息。薛小五爺怎麼著也是個主子,自然不好跟去。就順便過來找李小茶商量對策,其實就他們兩個小娃又商量得出什麼,無非是給李小茶提個醒。今日的事也少見,若是李小茶來求,宋太醫沒有答應,李小茶多半是有****煩了。最輕的也會打一頓把她扔到後院洗一輩子碗去。可宋太醫一答應,反而是不好辦了。別的不顧及也得顧及宋太醫的面子,他都屈尊降貴前去替下人的親戚醫治了。他們這些主子家的再去罰李小茶反到是有些不好看了。
三個毛孩子想了半天,沒商量出個頭緒來。那頭陪著宋太醫的薛家人卻是忙到天黑纔回來。薛二奶奶一回來就叫人喊來李小茶,李小茶知是在劫難逃,一進門慶嫂子隱隱冷笑著,直接就讓她跪下。
薛二奶奶到是如平日裡一般,臉色溫和一團和氣的。她撐著額頭似是有些累了,嫦娟忙上前給她捶背。慶嫂子瞟了一眼,暗暗地冷哼了一聲。
薛二奶奶也沒叫李小茶起來,只是半閉著眼睛懶懶說道,“宋太醫已經去看過了,你姐姐的病不算太過嚴重,只是一直沒用對藥。宋太醫開了份藥方在你姐姐家裡,怕你們買不起藥,開的都不是貴重的方子。宋太醫說是一直按著方子調理,過個一年半載就可以痊癒了。”薛二奶奶說完,半閉著眼睛瞟著李小茶半天沒說話。
李小茶知是麻煩要來了,心裡一緊,面上卻沒有太多表情。到是嫦娟在一旁跟著有些著急,一不留神手捶了個空。她頓時嚇得一頭冷汗,忙收回神小心地給主子捶背。慶嫂子在一旁見了,很是幸災樂禍了一番。
若是以往薛二奶奶定能注意到背後的動靜,可今天她全無這樣的心思。面前那個面無表情的李小茶讓她有種莫名的心煩。這丫頭看來是個毛都未長齊的雛兒,可即使她是跪著,那股氣勢到叫人沒來由的低了一等。她薛二奶奶自幼就是個當主子的,哪遇過這樣的下人。想就此罰她吧,她卻半分也沒不恭敬的模樣。到是身事可憐,讓人得諒她幾分。
薛二奶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這才沉沉說道,“你姐姐那邊想來是沒事了。只是今日你這樣子,可知道錯的?”
李小茶伏下身子說道,“奴婢知錯。”
薛二奶奶聽到這樣的話,不由又要按按發痛的腦袋。她就不明白了,爲什麼對著這個小丫頭她總是沒來由的那麼不舒服呢。她揮了揮手說道,“既然知道錯了,就自己去柴房吧。二爺的意思是餓你三天,讓你漲漲記性。”
李小茶應了一聲,“是!”
薛二奶奶揮了下手指讓她去了,她一出門外面自有管事的婆子領她去受罰。待她走遠了,薛二奶奶揉著眉心說道,“怎麼我看著她就那麼不自在。”
慶嫂子恭敬站在一旁垂著手說道,“可不是嗎,我看著她也很不舒服。一個小丫頭騙子老繃著張臉到像誰欠了她一樣。”
嫦娟在一旁替薛二奶奶按著後頸,她忍了忍還是咬牙說道,“奶奶許是累了,今天都跑一天了。那小丫頭只是悶了些,又想著她姐姐的病臉色就差了些。奶奶菩薩一樣的心腸,哪會欠誰的。到是這些下人們欠了您多少人情,想還都沒那本事。”
“嗯,是有些累了。”薛二奶奶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一旁慶嫂子暗暗哼了一聲,也沒機會再挑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