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娟這趟來送解暑茶不只要送給二奶奶這個院裡的幾個少爺小姐,全院裡一併都要送,這事還全因爲李小茶,因爲前些日子她帶了許多解暑的草藥回來。不可避免的要給薛二奶奶那邊送去一些。因著是足足的幾大袋,讓整個宅子裡的人都知道薛二奶奶那裡草藥多。
今日裡聽說薛君寶中了暑,妯娌間聚到一起去薛三奶奶那屋裡虛情假意地問候一番後,到是提起解暑的事來,小萬氏斜眼瞟了薛二奶奶一眼,玩著手裡一隻純金雕花的翡翠手鐲,閒閒說道,“說起草藥那些東西,玉淑院裡應該最多吧。那宋小神醫可不能對你們小氣吧?!?
小萬氏雖是比薛二奶奶年紀許多,可她畢竟是長了一輩,說起話來沒來由有些長輩地架子。薛二奶奶讓宋小神醫住在自己兒子那院裡,卻是起了些心思的。那點心思也瞞不住人。薛家從主子到下人都知道,薛二奶奶這舉動名義上是讓薛六小爺和宋小神醫交上朋友,可實際卻是爲了女兒的將來著想。宋小神醫那般清秀的少年俊才,值得每一個有女兒的孃親對他心花怒放。
即使幾房的奶奶們對薛二奶奶的草藥很是不屑,卻也是應了薛四小姐那句,“她們那是紅果果的羨慕嫉妒恨?。 ?
當然了,這些只是閒話。薛二奶奶眼前的情況是,不得不讓人燒好了解暑茶給各院裡送去。嫦娟接到的正是這個活兒。她先給自己院裡的少爺小姐送了。這才一房一戶的去別的院裡送茶。嫦娟把李小茶叫到一旁,正是想就著昏黃夕陽下的徐徐涼風,對她說,“小五爺那裡的解暑茶就由你送過去吧?!?
李小茶小臉兒一皺,跟下鍋的嫩茶葉似的皺成一團,“爲什麼?”
嫦娟用袖子扇了點兒小風。雲淡風輕地說道,“怎麼著,我還使不動你了。”
李小茶趕緊地把一臉茶葉泡開。睜大眼睛精神地回道,“使得動,我去!”
“嗯。”嫦娟老書生般點了點頭。把一雙手疊在腹前,又支起一隻手臂。閒閒用手背墊著下巴。皺著眉頭故作擔心地說道,“最近小五爺脾氣很大,昨天還把送飯那小廝打了出來。”
旁邊幾個擡水的兩個婆子聽了這話,頗爲痛苦地點了點頭。嫦娟似乎是想到辦法,眉眼頓開,說道,“這樣吧。小五爺那邊的茶就由你去送,反正你人小,他一般不會對你發脾氣?!?
李小茶眉頭跳了跳,深深地有了上賊船的感覺。那些婆子聽到嫦娟的話,不由都是一陣暗喜。薛小五爺原來就不是脾氣多好的人物,如今被罰去祠堂受了氣,還不更得飛揚跋扈,吼人無數的。李小茶本來又悶悶地長著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不知情的只想著嫦娟挑了她欺負,卻不知道李小茶私下裡是與薛小五爺極熟的。這一點嫦娟自然是知道的。
薛家的祠堂建在靠近主院的地方。是薛家最爲古舊的一處,一個幽靜的弄堂通向那間漆黑的大屋,沒來由的讓一間祠堂變得隱蔽了。也不知道這薛家人是不是忘祖的,按祠堂的規格看來。那黑色大屋的門口原來是一塊空曠的地方,後來許是天長日久地添了些屋子,將好好一個祠堂收在裡面,將一間本來器宇軒昂的大屋變得幽暗陰森了。
李小茶跟著嫦娟一行人一路走到祠堂門口,守門的小子狗腿地過來問了兩句。嫦娟將盛好的解暑茶遞給李小茶,讓她跟著進去。那小子一聽要進去,嚇得把脖子一縮,擺著手說道,“姐姐,我可不敢進去。小五爺說了,誰也不許煩他。”他壓低了聲音,一雙賊眼左右瞟了瞟說道,“今天小夫人來了,也不肯見?!?
守門小子言之灼灼的,是個有點腦子的聽到,都該扭頭趕緊走掉。可嫦娟卻是看了李小茶一眼,想是等她決定。李小茶沉眉想了想,端好了茶說道,“無非是被趕?!?
周圍幾個人聽了都是一愣,僅是嫦娟點了點頭,讓她自己進去。剩下的幾個人或是端著看熱鬧的心,又或是對這個孩子有那麼點小擔心,都翹首站在門口看著李小茶瘦瘦小小的身影踩著青黑石磚一步步走進幽黑的祠堂。那巨大的門洞像黑山老妖的張開的大口,將小小的她隱入牙縫之後。
衆人幾乎是一齊抖了一下,嫦娟咳了一聲,發話說是先撤了。祠堂那地方是供死人的,就是擺上陽光猛照,也擋不住裡面的森森陰氣。李小茶跨過高高的門檻,輕手輕腳走進祠堂裡。迎面一層層黑色的牌位整齊地列著,李小茶隱隱覺得那像一雙雙眼睛森森望著她一樣。
“你怎麼來了?”陰森的祠堂突然傳出一個人聲,李小茶雙肩不由抖了一下。她木然轉過臉看到幽暗的牆腳邊,一個倒影在燭光間晃動著,昏暗之中一個腦袋頭髮朝地,貼著地面幽幽飄著。
“啊!”李小茶驚叫了一聲,一碗解暑茶撒了一半。
“嗤——,難得嚇到你。”那團黑影一個翻身,將貼地的腦袋轉了過來。李小茶這纔看清是一個人靠在黑暗的牆角邊拿大頂。而那如無頭鬼般的腦袋顯然是屬於薛小五爺的。這放滿黑色排位的祠堂本來就是個嚇人的地方,突然看著這麼一個倒著的腦袋,是個人都會被嚇到。
薛小五爺折著袖子笑咪咪走了過去,卻發現李小茶木然看著他,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那驚恐的小模樣似是被嚇到。
“小阿茶,你沒事吧?!毖π∥鍫斈弥衷诶钚〔柩矍盎瘟嘶?,可後者全無反應地望著前方,眼睛一點焦距也沒有。薛小五爺不由有些急了,一雙眼眼睛驚慌的望著面前的小丫頭,這會他確實玩過了一些,他早早聽到嫦娟的聲音,又聽到他們在叫“阿茶”。一貫喜歡逗弄李小茶的薛小五爺很隨意地就想到這麼個嚇人的辦法。誰想到這個面無表情的冷酷小女娃這麼不經嚇。她那嚇傻掉的表情反是把薛小五爺給嚇到了。
薛小五爺也慌了,看到搖手沒反應,就抓著李小茶單薄的雙肩一陣猛搖。李小茶眼神依癡呆,只是還好知道要護著手裡那剩下的半海碗解暑茶。薛小五爺也看出這一點,知道這個丫環命的小丫頭都嚇傻了,還記得個要給他喝解暑茶的破事兒。他也由著這事引導,輕聲說道,“你是來給我送茶的是不是?”
李小茶茫然的目光移到薛小五爺臉上,這張明顯因身高而移高的臉讓她看起來有那麼點不方便。薛小五爺很善解人意地蹲了下來。
李小茶眼神依舊木然,只是或許腦中還記得要送茶的事。她機械地擡起手把碗送到薛小五爺嘴邊。薛小五爺看她都嚇得這傻模樣了,也不好違逆了她的好意。可他一張開嘴,李小茶卻像是喂牛一樣,直接將一碗茶灌到他嘴裡。害得他嗆得直咳嗽。李小茶卻是沒看見主子的難受,直接捧著個空碗機械地往外走。
薛小五爺咳得臉紅脖子粗的,突然想到,這事情怎麼有那麼點不對勁。他忍著咳嗽擡眼卻看到李小茶那僵硬的小肩膀在微微地抖。他頓時冷了下來,兩步追上李小茶,一個旋身攔在她面前。冷臉說道,“小丫頭,你越來越會裝了,耍我的是吧。”
李小茶眼見著被揭穿,也不慌不急地木然說道,“奴婢不敢。”
“行了吧?!毖π∥鍫斀龠^她手裡的大海碗,逼著她和自己一樣,很沒形象地坐在蒲團上。薛小五爺盤腿坐著,一手支著額頭憤憤說道,“還有你李小茶不敢的事嗎?”
“唔?!崩钚〔璨恢每煞竦貞艘宦?,卻不好坐在供人跪拜祖宗的蒲團上。薛小五爺是個百無禁忌的性子,他硬是扯著李小茶,把她摁在蒲團上,這才控訴般說道,“哼,你也好意思說你不敢,上回在客棧裡,你和那個宋景天是怎麼整我的?!?
李小茶擡頭想說話,直接被薛小五爺壓住了話頭。
“你別說是宋景天一個人乾的,我看他就是爲了哄你才那麼折磨我?!毖π∥鍫旊p手支著腿,一副憤憤模樣,他冷冷地低聲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他跟我無冤無仇的幹嘛把我整得死去活來的。還不是因爲你——”
薛小五爺充滿悲愴情緒的一番聲情並茂的控訴讓李小茶有些茫然,這話說得,到像是自己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還折磨,還死去活來。不就是撒了點癢癢粉,然後在大酒缸子裡像醉蝦似的泡得裡外皆醉嘛。這點兒程度被薛小五爺演繹得像受了薛四小姐說的滿清十二大酷刑一樣。這至於嘛,你才真的是裝的吧。
李小茶跟他鬧慣了,也懶得配合薛小五爺裝出些後悔沉思的表情。她木然地看著地上的大海碗,淺淺的打了個哈欠。薛小五爺懷揣滿腔的劇情,本想高水平演繹出來,卻被她這一反應深深地傷害。
“李小茶!你個死麪癱,配合一下會死啊,你再這樣我真要離家出走了。”薛小五爺憤憤吼著,一不小心都被氣出點小女兒姿態來。依薛四小姐的話說,那叫節操掉了滿地。
“離家出走?”李小茶打完了哈欠,終於想起正事來,“你上回爲什麼要離家出走?。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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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沒有存稿,現碼,各種自虐啊。
還有,對小烏龜不好咩,下一篇結尾給你講述一下另一隻悲催小娃的真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