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復復的疼痛,昏迷,清醒,再昏迷。
我不知道我在死亡線上掙扎了多久。最終,睜開雙眼確認這個世界依然為我保留。
我記得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有條河,瑩瑩點點的星光在河對岸閃爍。有些身影,熟悉的姿態卻飄忽不定了行蹤。
我用力地呼喊——
我喊石東,他回頭,面門上猙獰的子彈嵌進去一個乒乓球大的血坑。
我喊我爸,我爸也回頭,窒息過后的青紫面皮下,全是駭人的斑駁。
我喊譚馨兒,姑娘羞答答地逃走。我追上去兩步,她用頭發擋住臉,血淋淋的看不出嬌美的容貌。
我之前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是個勵志片,只要挺過去,總能守得云開見月明。現在才明白,這他媽徹頭徹尾的變成了恐怖片,永遠不知道下一個鬼什么時候會伸手捏住我的雙腳。
所以逃過一劫對我來說,好像根本就不怎么值得慶幸。
“梁……”我看清守在我床頭前的梁希哲,輕輕喊出第一個字。喉嚨里全是干澀的血腥味,很不舒服。
“七月你醒了!”梁希哲湊過來輕輕壓住我的被子:“別動,你還不能動。”
我不能動,也動不了。左胸一側就好像被掏空了一個大洞,灌著風地疼。我說我渴,他卻搖搖頭:“還在禁水禁食階段,我用棉簽給你沾沾吧。”
陶藝琳那一槍幾乎是擦著我的心臟過去的,梁希哲說我已經度過了四十八小時的危險期,難怪整個人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我說,我覺得她是想要殺了我,你認為呢?
“她已經被帶回警署拘留所了,一言不發,全是律師在交涉。現在案子正在進一步審理調查。我們已經提起了公訴。
當時的場面……很混亂。但是七月,我客觀地跟你持同一種看法。”
“可是我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邵丘揚他怎么想。”我說你可以扶我起來么,我這么說話有點累。
“七月,值得么?”梁希哲猶豫了一會兒,才叫來醫生。在專業的指示下,稍微幫我扶了扶身子坐起來。
我痛得很厲害,也很清醒,這一會會兒汗水便浸透了里衣,但是硬沒有允許醫生上杜冷丁。
“你是說去換陶藝琳出來么?值得,值得我看清楚在那個男人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覺得不值得!一個女人的價值,不是就只有在他一個男人的眼里才能被評定的!七月,你差一點就沒命了你知道么!”梁希哲這么失控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很抱歉,為之前的生死徘徊欠了他幾個揪心的日日夜夜,也為后面這無情的一句問詢——
“邵丘揚呢?”我問梁希哲。
男人啞了啞聲音,放開緊攥的拳身。沉了臉色告訴我說,他在隔壁的休息室。
“療養院里畢竟不像綜合病院的急救措施那么專業到位,搶救的時候幾乎亂成一團糟。你失血太多,他兩天輸了1200毫升。然后就像長在這里一樣,任誰都勸不走。
后來何醫生過來了,強行打了針才把他丟到隔壁去睡一會兒。”
“哦。”我說我以為他忙著去給陶藝琳找律師呢。
“七月,有時我也覺得挺不公平的。憑什么他還有機會可以為你做點什么?我也想陪著你,可是——”
梁希哲表示,他媽的陶藝琳那天奪的可是他的配槍!這兩天來他光是對內的材料報告就寫了一萬多字!到現在還在停職待受理的狀態中!
警察丟槍,那是一輩子也抹不去的恥辱。
“我當警察四五年了。因為家里的干涉,上級也很少派我出前線任務。我雖然掛著刑警的名份,卻一直沒什么機會與悍匪直接沖突。所以,這是我第一次開的火,卻他媽打在我最心愛的女人身上!
七月,我不管別人持什么狗屁態度。但陶藝琳這件事,在我這里就沒完!”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爆粗口,之前一直覺得梁希哲身上的警察氣質并不明顯。過于根正苗紅的三觀。反而少了痞痞的賤氣。可是現在,我卻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可是傷口太疼了,連面部表情的神經我都不敢牽動。
“在我這里,也不會完。”門外的男音低低壓著沙啞,我故意把頭轉開了。與原不原諒無關,只是突然就覺得沒那么想見他。
梁希哲只是看了邵丘揚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就出去了。
可是邵丘揚卻伸手將他攔住了,一把抓的肩,有點不客氣:“我只說幾句話就走,她現在……應該更想你來陪伴。”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邵丘揚的動作有多帥,而口吻里明顯還帶著喪家犬般不服氣的倔強。但梁希哲畢竟是個警察——這么突如其來的疑似攻擊。在梁警官的眼里就像挑釁的小兒科一樣。
于是我從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邵丘揚就這么被生生撂倒了。
沒有解氣的快感,也沒有無奈的冷笑。我還是心疼他,心疼他一身捉急日狗的傲氣就這么被壓在地上踩踏。
我很想問問他,你究竟累不累呢?不論先后,不舍矯情。愛情里就算沒有你死我活的外界因素,依然是個有我無她的命題。
邵丘揚,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喂,你下手輕一點。打壞他的臉,我可不饒你啊。”
病房門外傳來一聲訕笑,我扭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三十多歲的年紀,西裝筆挺,笑靨如花,簡直一股濃濃老司機般的浮夸。
梁希哲皺了下眉,錯身出去。沒說話,但我看他的口型好像是——死開,變態!
邵丘揚站起身來,推開那人殷勤攙扶的手:“你來干什么?”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男人側著臉,一副恨其不爭的樣子:“齊大先生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若你尾款再不到位,青樊灣的項目可就功虧一簣了。”
邵丘揚的臉色變了變,擰著眉頭說他確實是忘記了。
“我的擔保額還有多少?”
“有多少還不是我說了算?”那男人笑瞇瞇道:“不過聽說陶峰帶著他的女兒陶霏霏已經去了西陵島,同行的還有我們恒生最大的競爭融資對手,立新信貸的首席執行官。
據說陶家可是將提前三年預算收益額做死提高了八個百分點,這是擺明了最后一道要跟你扛啊——你說,齊大先生會不會改變主意?”
“梁兆坤!”邵丘揚上手就把他按墻上去了:“你給我聽著!就算他媽的讓你上了我,我也絕對不會把青樊灣讓給陶家任何一個人!
你現在就給我滾回去。十二小時內,尾款全部對價支付到齊氏賬面,以我在品醇的全部股份追加擔保。這場仗,我跟他們死磕到底了!”
“你說的?”咔嚓一聲,梁兆坤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我可當真了哦。”
說完,他將一份影印資料塞給邵丘揚:“放心吧,齊楚已經幫你做了全額擔保。這是正式的授權書,下個月初,你只管準備動工奠基儀式就是了。”
邵丘揚的臉色由紅轉白,半天才怔出一句:“梁兆坤!大老遠的跑到s市來,你就為了耍我?”
“呵,你想多了。其實我是來看看我未來弟媳的。”梁兆坤側過身來看了看我:“杜小姐吧?你好,我是梁希哲的哥哥。聽淺淺說,你溫柔漂亮,善良賢淑,就是彎的也能被你掰直了。所以我好奇,來見識見識。祝你早日康復,再會!”
說完。梁兆坤轉身從門外的走廊里拎進來兩箱什么類似探病的那種營養品。然后抬眼瞅了瞅邵丘揚:“喂,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滾!”
終于安靜了。
我至始至終沒說話,腦子崩弦一樣飛速運轉著。我想不通,自己摒著一身的傷痛,剛剛從鬼門關逃出來——這到底是看了一場什么戲啊?
邵丘揚站在距離我有兩米遠的門口,張了張嘴,然后說:“別問,求你了……”
我點點頭,表示我才沒興趣。
“石東的遺體在警署存放,等案子流程走完,會就地火化。他媽媽打擊過大,精神一直恍惚。我已經叫人安排她入院治療了。其他的——
沒什么了,你好好休息吧。”
“邵丘揚,這就完了?”我轉過臉,眉目凝成一朵詫異。
“哦,還有獅子座,你的那只貓。我接三嬸回來了,她在喂,你放心餓不死的。”
我覺得胸腔堵得難受,啞了啞聲音耐著性子問:“還有呢?”
邵丘揚負手立于我的病床前,搖搖頭:“沒有了。但如果你還想聽我道歉的話。槍,又不是我開的……”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從胸腔里炸開的竄痛洶涌不已。
“我……那如果我要陶藝琳為石東償命呢?如果今天我向她舉起槍,邵丘揚你怎么做?”
“償命與否,有法律會說話。杜七月,我不做無意義的假設。”
“你當所有人都是瞎的么!”我愛惜我的生命,因而更加控制不了這一腔沖天的怒火:“她無緣無故跑到云江療養院,到底是為了什么目的?她是不是在接近小夢?是不是在接近石東?事到如今,所有迷離的線索統統指向那一個名字。
你敢說她這一槍不是故意要我的命?你敢說她殺石東只是意外?我告訴你,她的事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徹徹底底揪出來。
邵丘揚你要是有種護著她,下一槍,你親自沖我開!”
我吼得太過火,滿漲的胸腔疼得快要爆炸。強烈的呼吸不適感傳來。我試著去抓氧氣罩,卻嗆了一口腥咸的血出來。
“七月!”邵丘揚撲上來扶我,我一邊咳嗽一邊冷笑:“不用你管,出去!”
“你吐的血是我的,我憑什么不管。”
我:“……”
我說你放心,我命大的很。越是這種時候,我越是會堅強地活下去。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以德報怨。那個女人,我絕不會放過。
臉頰上濕潤潤的,冰涼徹骨。
我不知道那是誰的眼淚,也沒有力氣伸手拂去。
醫生聞鈴過來了,給我推了一針鎮定劑。我并沒有昏睡過去,只是漸漸平靜了心緒,閉上眼睛。
單手無意識地抓在那男人的手背上,曾經青筋飽滿的臌脹,此時卻變得纖細扁平。
1200毫升的靜脈血,要好多天才能復原吧?
可是你欠我的,就像梁希哲說的,憑什么那么輕易就償還?
我抑制不住地流淚,沿著枕頭一點點滲透。
他守在我身邊,緊攥著我的手掌,就好像試著用呼吸來安慰一樣。
“邵丘揚。你想過么?我……當時要是死了的話,你會怎么樣?”
“沒想。”邵丘揚停了好長一會兒才說:“我什么都沒想,就這么呆著。醫生下病危的時候,我是那樣,是醫生脫離危險的時候,我也是那樣。要血的時候,我就去送。要錢的時候,我就去付。
七月,但我依然不會向你道歉。”
“我不稀罕。”我屏住呼吸,不愿讓血腥氣沖撞鼻翼。
“jenny這一槍,已經將我打入局。她要是鬼。我親手送下地獄。
卻唯有你,在我給不了承諾之前,我不會再講任何一句好聽的話。
杜七月,你明白么?”
“明白,你滾。”
“七月,我欠你的,一筆一劃都刻在這里。”他握住我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媽的,跳的這么歡暢。你可知我的心每跳一下,都他媽疼得死去活來。
“總有一天,我會統統還給你。”
我想說我真的不稀罕,我要愛,你不給。媽的,誰要你爛命一條還我的債!
我實在太累了,這會兒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地來監控我的情況。一些莫名其妙的藥劑進去,我絲毫控不了意識了。
在睡去之前,我聽到邵丘揚貌似在對我說:“七月,對不起。”
呵呵,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呢?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陶藝琳就像是他不小心慣出來的一熊孩子。惹了禍,他只能任勞任怨地去挨家挨戶道歉。
可憐他意氣風發的年代里,因為一個捉摸不透的愛字,賠上了多少尊嚴?
邵丘揚你個大傻逼,你要是愿意好好愛我……該有多好呢?
***
何許過來看我的時候,告訴我說邵丘揚昨天去了西陵島。
“哦。”
“你不想知道他在那里發生了什么事么?”
“被暗殺了?”我表示,從那天梁兆坤過來說的那些話里就不難看出,陶霏霏父女根本就沒有打心里放棄青樊灣的項目。
這一個多星期里,邵丘揚很少來看我。電話和短信都有,但我一次沒接沒回。
“你就那么想他死啊?”何許表示,以前以為你很善良的,怎么現在是被陶藝琳附體了?
我呵呵了一聲:“何許,你給我說老實話。就邵丘揚那種人,你認識他二十多年就從來沒有過一瞬間希望他死的慘一點么?”
何許想了想,然后堅定地回答:“有!”
“哎呦你別打岔了,我跟你說,跟陶家人一塊去的還有一個人,你一定感興趣。”
我說我不感興趣,不就是那個什么立新信貸的ceo么?
他們帶了更龐大的資金團,背水一戰的架勢溢于言表。上次梁希哲他哥哥來的時候提過了一句:“對了,梁兆坤跟邵丘揚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覺得氣氛怪怪的?”
“說了別打岔嘛!”何許紅著臉,表情有點無辜的曖昧:“我跟你說,問題就出在陶峰他們帶來的這個立新信貸的ceo身上。你知道他是誰么?”何許翻出手機,劃了一張現場的照片出來:“你自己看。”
“這不是——”我壓著胸口,微微調整了一下心跳。然后秉不住驚訝地吼了一聲:“這不是曹賀庭么!阿珍的……阿珍以前的那個——”
何許嘆了口氣:“是啊。就是朝圣王廷原來的董事長。因為阿珍的事,跟他原配離了婚。但我們怎么也想不到,他僅僅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在二級市場用原朝圣王廷的分割股權加了十倍杠桿,一舉收購了立新信貸。”
我說你講簡單點,我聽不懂這些話。
“簡單來說就是,曹賀庭跟陶家穿一條褲子,而這條名貴的褲子,增值來歷有點夸張。”
我說哦,一個房地產,一個建材耗材,之前陶霏霏不就擺明了要隨著曹家的投資來占腹地市場的需求么?后來曹賀庭被邵丘揚用奸計給陰了,陶霏霏當場跑到齊大先生那去討公道,話里話外表示了一定要爭這塊地。
——但這跟我沒關系。邵丘揚家種出來的葡萄都跟血一樣紅,我已經無福消受了。
“七月,我……”何許想了想,最后坦白道:“好吧,我承認我還是有點擔心阿珍。所以曹賀庭一出現,我心里跟著緊張。我總覺得哪里有什么聯系是我們都沒想到的,你說阿珍當年那么喜歡曹賀庭?
唉,我就是覺得,她不可能喜歡那個禿頂,也不可能會愿意跟著那個虎爺糟蹋自己的。你說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我傷口疼,腦子累,不想破案。于是閉了閉眼說:“阿珍要是知道你有這么癡情就好了。”
“哦,這幾天我去看了次淺淺。可是她說,那個阿姨再也沒有出現過。”何許表示:“喂,你上次不是說你有個認識的私家偵探么?能不能介紹給我?”
我大方地說,這個可以有。但我還想找他們查些事,可收費太貴,你能讓我占個便宜么?
“小意思,我替你去查陶藝琳的祖宗十八代。”
我說不需要,我已經可以確定陶藝琳是個壞人,沒興趣知道她為什么會變壞。我要查另一個人——
“啊?”
我挑了挑唇角,說:“齊楚。”
何許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說七月你這一槍不是打到腦袋了吧?
“齊楚哥招你惹你了?”
“他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說。這本來就是一件讓人很惱火的事。何況你就不覺得,自從他把陶藝琳帶到華菱,所有的事情都開始失控么?”
“七月,你這個樣子好可怕。”何許訕訕地說。
我說你還想看看更可怕的么?我身上這一槍擦著心臟過去,前面縫了十四針,后面縫了二十一針。胸都他媽快變成棒球了!
“現在,我誰也不信了。”閉上眼睛,我輕輕往后靠了靠。
“聽起來,我很躺槍啊!”我只顧看著何許的表情越來越詭異,卻著實沒有想到齊楚此時真的就站在我的病房外。
“齊楚哥,那我……我先下去了啊,你們聊。”何許跳起來,讓開位置,一溜煙就跑了。
齊楚拽了凳子來到我面前:“別花冤枉錢了,你想問什么,就這么問吧?”
我說真的?后來想想,又忍不住揶揄了一句:“還是算了吧,免費的容易把人往坑里帶。真話你未必說,假話我也不想聽。”
“杜七月你從哪個細節能看出來我是壞人啊?”
我笑笑:“抱歉。跟邵丘揚待久了,人都會變魔障。陶藝琳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究竟在做什么事?而小夢的意外,是不是跟她有關?還有她……跟我爸是怎么認識的?
你要是真把我當自己人,這幾個問題,今天逃不過。”
我太佩服我自己了,怎么就能這么一陣見血呢?從齊楚微微泛白的臉色就能看得出來,我層層遞進的這一番話,幾乎就要把他傷殘血了。
“你別這么看著我,陶藝琳來到云江療養院的前一天,你匆匆把小夢轉了出去。這不是巧合吧?”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以這樣的態度跟我的校董講話。
原來,人一旦放下了愛與情仇,真的會變得冰冷而無所畏懼。
死過一次的我,好像再難對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存下敬畏之心。
曾經在我心里高不可攀的齊楚,仿如完美的化身,今天從這個角度看看,除了帥一點也沒什么了不起。
“無論是邵丘揚還是何許,他們或多或少都透露過,小夢以前跟陶藝琳的感情很不錯。可是小夢出了事,你卻故意對所有人隱瞞了她的狀態。
那時我就在想,你防備的,究竟是這一群人里的一個,還是幾個?”
“你在半年多前投資華菱,特意叫陶藝琳參與宣傳合作。譚馨兒只身臥底,在打入圈子之前,卻是從陶藝琳的公司走的通告,接著就突然出現在了大毒梟賴洪文的身邊。
石東醒來沒多久,剛剛曝出關于賴洪文手下那三個嘍啰的事,轉眼就被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滅口。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還懷疑不上她——齊楚,你真以為我有那么傻么?只要梁希哲回去從那三個綁匪身上開始調查,是不是就可能會挖出更深的真相?”
齊楚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搖搖頭:“沒用了。就在你受傷的第二天。紅龍幫的虎爺和賴洪文發生了一起火拼,好巧不巧,死了三個人。你猜他們是誰?”
我倒吸一口冷氣:“不……不會吧?”
“告訴你杜七月,這就是對手的效率。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對抗,他們有怎樣的勢力,怎樣的實力。
整個t城翻云覆雨之下,盤根錯節的產業鏈早已滲透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一鐵鍬下去如果不能全拔出來,早晚還會吹又生。
我不是警察,我沒有這個社會義務,但是小夢——”
齊楚告訴我,小夢出事以前發過一張跟朋友在一起的自拍照。只有他一眼認出了玻璃杯倒影里,陶藝琳的那只手表。
警方在出事后,對所有可能的關聯人員都做了排查,可是她卻做足了時間證人,說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小夢。
“于是對外,我向所有人放出了風聲,說小夢死了。就是為了打消她的疑慮,我相信你和邵丘揚不會亂說話。但我不知她究竟是怎么發現的——就在十天前,唐律發現云江醫院的v部招進來了一個生面孔護士,好像有兩次在小夢床前徘徊,我們警覺了,才立刻把小夢帶走。沒想到陶藝琳第二天就住了近來!”
我啞了啞聲音:“齊楚,對不起。”
我弱弱地呼吸了幾下:“搞不好,是我……是我說漏了嘴。”
“你?”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好像是有次跟陶藝琳吵架,一激動就說了小夢的名字!那時我還以為她只是你們單純的朋友,大家一起長大,關系都很好。我以為她恨我只是因為邵丘揚——
我怔了好久,說可我就是想不通,陶藝琳一個名利雙收的女舞蹈家,究竟為什么會跟這么可怕的事扯上關系?
殺人,販毒,控制賣淫。齊楚,你們認識她這么久,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她身后的水,實在是淘也淘不盡的深。如果你有空仔細看看程風雨給你的那些資料,就應該明白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那幾起涉嫌藥品的賣淫案,涉事的姑娘無一例外的都在幾個月前跟同一個公司名下的影視工作社簽過三無合同。
那些皮包公司打一槍換個地點,法人的名字換了六七個。但海外賬號都在一個關聯戶下面。陶藝琳走到哪,出事就出到哪。但卻沒有一處留下她的名字。”齊楚表示,你雖然聰明,可是然并卵。
“證據不直接,就沒有辦法拍死她。那么你知道的越多,就對事態的發展越不利。這也就是為什么,我根本無法對你們表明立場的原因。”
“所以——”
“所以這一次,我是來告訴你們。她比你們想象得要難對付,就算現在身在囹圄,也不表示我們就贏了。那些連警察都敢殺的悍匪,根本要比你想象得恐怖千萬倍。
就算你用私家偵探查遍陶藝琳里里外外,你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槍把你和你前夫來個對穿?
七月,記得我對你說過么?當你像我一樣挨槍子的時候,就意味著,你入局了。”
呵呵,我說那我真榮幸,就跟在軍旗下宣誓了一樣。
“可我不許你入局。”
“齊楚,所以你是想告訴我說,我應該逃避?”
“不僅你,是你們。”齊楚看著我,認真地回答。
“這個你們,指代我,還有邵丘揚么?”我呵呵了兩聲,我說:“齊楚,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憑著自己就把事情全做完,真是直男英雄主義到無可救藥。
那好啊,你要是想讓我相信你,就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
“你可以問,我也可以拒絕。”齊楚的雙眸洞穿人心,仿佛想要先用氣場將我殺伐一樣。
我想了想,恩,要不我先不問了。
齊楚卻笑了,說你這個樣子的話,我反而會很想主動告訴你,怎么辦?
我傷口有點疼,叫了醫生,想要止痛劑。
不過后來不用了,因為齊楚的話,比止痛劑還好用。
“我的真名,叫邵丘勵。”他一字一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