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就等著他這句話呢,急忙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捂著臉,沖拓跋凌云點了下頭,便貓著腰轉(zhuǎn)身往外走,拓跋墨宇緊隨其后,“主仆”兩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拓跋凌云的視線。
拓跋凌云還是覺得那奴才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仔細一琢磨,腦海里卻突然冒出昨日在覆雨閣認識的那個沐公子的身影,但又好像不是。
胡疑之下,看向牢中的齊王,道:“舅舅,依你看,六王這次來的目的是?”
齊王又往嘴里灌了口酒,搖頭晃腦的道:“我看,這小子是有點開竅了?!?
問了等于白問!拓跋凌云瞥了他一眼,也怨不得他混到今天這個樣子,果然是上了年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當下,招呼也沒打一個,轉(zhuǎn)身便朝外追了出去。
莊監(jiān)寺外,六王的馬車早已走了,好在拓跋凌云是騎著馬趕來的,當下一個飛身上了馬背,沿著官道催馬緊追。
不出片刻,便在大街上遠遠看到了六王的馬車。拓跋凌云唇角一挑,哼,這回看他還怎么躲。馬鞭一揚,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越過了馬車,橫在街心,迫得馬車的車夫立刻拉緊了韁繩將車停了下來。
“怎么駕車的?”隔著簾子,拓跋墨宇的聲音不悅的傳來。
“王爺,不是,是……”車夫驚魂未定下,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了。
“是我。”拓跋凌云替他接了話,與此同時,翻身下了馬背,不待拓跋墨宇回應(yīng),一把撩起了車簾。
馬車內(nèi),拓跋墨宇沉著臉端坐著,在他面前趴著剛才那個奴才,還拿手捂在臉上。
“太子?什么事這么急?”拓跋墨宇臉上雖然不悅,聲音里卻也不惱。
拓跋凌云笑了笑,道:“也沒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我果然應(yīng)該是認識他的,所以,趕來打個招呼?!闭f著,目光轉(zhuǎn)向趴在車廂內(nèi)的奴才,以著玩味的語氣湊近了些,道:“乖,抬起頭來,讓爺瞧瞧?!?
那奴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起了腦袋,本該是白凈的皮膚,臉卻紅腫得老高,眼神凄迷帶著淚光,不安的看向他。
竟然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臉!
拓跋凌云頓時興味全掃,沖他吼道:“坐個馬車,你趴著做什么?”
“他本來也是坐著的?!蓖匕夏畹拈_口,道:“剛才馬車停得急了,便摔下去了。”
拓跋凌云一時理虧,心里有種莫名的煩躁,罵道:“果然是笨奴才!”說著,重重的一甩車簾,回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他這是怎么了?竟會把這么一個奴才看成是他?搖了搖頭,拓跋凌云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馬車內(nèi),拓跋墨宇伸手扶起那個奴才,道:“你做得很好,回去找管家領(lǐng)點傷藥,再到帳房支十兩銀子,算是給你的補償?!?
那奴才剛才還淚眼漣漣,此刻卻已是眉開眼笑了,連連道:“多謝王爺。”十兩銀子啊,要是每天都有這么多銀子拿,他天天挨耳光也心甘情愿。
而在去往六王府的另一輛馬車里,沐蘭正疼得也是淚眼汪汪。兩邊臉都是火辣辣的疼。汐楓從衣服上撕了塊布條,蘸著藥水往她臉上抹,每碰一下,便讓她全身神經(jīng)都疼得繃緊了。
“干嘛下這么重的手。”汐楓微嗔著,盡量放輕手上的力道。
“你以為我想?。咳f一被那太子發(fā)現(xiàn),那就不只是打耳光,是要掉腦袋的?!便逄m一邊皺眉忍著疼痛,一邊解釋著。
汐楓手中的動作停了停,道:“你受苦了?!?
說到受苦,沐蘭便想到牢里的蕭翼,跟他比起來,她這點傷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汐楓,你說,我們真的能把他救下來嗎?”雖然在蕭翼面前她說得信誓旦旦,那也只是不想讓他擔(dān)心,讓他重燃生的希望。可事實上,她心里卻是一點譜也沒有。
汐楓看她臉腫成了這樣,心里想的卻還是救人,輕嘆了一聲,道:“總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便去劫法場?!?
“傻瓜?!便逄m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一個還沒救出來,還倒搭進去另一個?!比绻亲⒁獾臄【?,她絕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的。就算真要這么做,那個人也該是她。
兩人回到王府時,拓跋墨宇剛好也到了,幾人一道進了中廳,拓跋墨宇忙叫小昊子去冰窖里取些冰出來,給沐蘭敷臉。
“呀,沐蘭,你的臉怎么變成這樣了?出什么事了嗎?”聽他們回府了,清舞急忙趕了過來,看到的便是沐蘭腫著一張包子臉狼狽不堪的樣子。
“出了點小狀況,太子也去了莊監(jiān)寺。”沐蘭勉強沖她笑了笑,想讓她寬心,誰知牽動了臉皮,立刻疼得她直吸涼氣。
“太子?你們……被他撞見了嗎?”清舞立刻緊張起來,“他打你了?”
拓跋墨宇在旁接話道:“多虧沐蘭姑娘機警,不然的話就真的被太子揭穿了?!闭f著,將當時發(fā)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清舞沒想到他們此行竟是這么的兇險,不禁也替他們感到后怕,“那么,太子最后就這么相信了你們,沒有再懷疑了嗎?”
“若是這樣,他就不是太子了?!蓖匕夏畹溃骸靶液梦疫€算了解他,讓沐蘭姑娘和汐楓另雇了一輛馬車繞回來,讓咱們府上的馬夫頂替了她,太子追來時,沒查出個什么,這才走了?!?
這還多虧了汐楓跟去的時候另坐了一輛馬車,有兩個馬夫,才得以蒙混過關(guān)。
清舞松了一口氣,想到此行的目的,又問道:“那么,你們見到蕭翼了嗎?”
沐蘭點頭,忍著痛把蕭翼的狀況大致說了下,說到那封血書的事時,咬了咬唇,道:“現(xiàn)在看來,我收到的那些所謂的夏涼國送來的信,大概都是有人故意偽造的。”
清舞接道:“而你,因為這些信,跟君上鬧翻了,千方百計要來有窮?!毕氲阶杂懈F和夏涼開戰(zhàn)以來,沐蘭的日子似乎就沒好過過,清舞從未曾經(jīng)歷過這種后宮爭斗,只覺毛骨悚然。
“當時,除了這些書信,我很難準確知曉夏涼的近況,加上信中的內(nèi)容大多是真實的,所以,我從未懷疑過信的真假。”想到那段時間情緒的反復(fù),她和東陵無絕沒完沒了的爭吵,直到最后那封蕭翼的血書,讓她下定決心遠赴有窮,原來,都只不過是別人的一個計。
拓跋墨宇只略一思索,便將整個事件的始末想了個清楚,“那么,寫這些信的,跟那個給咱們有窮發(fā)布謠言,慫恿兩國交戰(zhàn)的人應(yīng)該就是同一個人了,至少是受同一個人的指使。”
清舞伸手握住了沐蘭的手,一直以來,她都羨慕著沐蘭的好運氣,能遇上像東陵君上這樣深情的男人,現(xiàn)在才知道,被這樣一個男人愛上也未必就是幸運的。
“你昨天說你知道是誰,那么,救完了蕭翼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要不要回去向君上解釋這一切?他應(yīng)該會……”
“現(xiàn)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沐蘭打斷了她的話,她不想提及東陵無絕,尤其是知道了這一切因果之后,怕想到他,就會有牽掛和顧忌,她現(xiàn)在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營救蕭翼的事情上,容不得自己有半絲猶豫和分心。
“是啊,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蓖匕夏钫Z氣里也感染上了些許沉重,原本,這些事是與他完全無關(guān)的,可是,這短短兩天里,看到沐蘭所做的一切,讓他對那個叫蕭翼的男人的命運也有了一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擔(dān)心。
今天不過是走了一趟莊監(jiān)寺便如此的險相環(huán)生,要救人,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
“要不,我今天還是進宮一趟,試著找父王說說情吧?!睙o計可施之下,拓跋墨宇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yī)。
清舞忙道:“可你不是也說過,無憑無據(jù),父王根本不可能相信你,說不定還會以為你勾結(jié)外國呢。你今天剛?cè)ミ^莊監(jiān)寺,便又立刻進宮向父王求情,太子定會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治你個大罪的?!?
她所說不錯,拓跋墨宇頓時沉默下來。
“依我看,還是我去吧,沐蘭對我這么好,卻因為我的事而害得她的國家蒙受戰(zhàn)亂,如果能救下蕭翼將軍,也算是抵消一點我的罪過?!鼻逦枵境鰜碚f著,“反正,我終歸是父王的女兒,他再怎么生我的氣,總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去。大不了,就是再被丟到別的什么地方去,反正在西楚,我的日子也沒好過到哪里去?!?
“不行,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冒這個險?!比粢獱奚逦枞ゾ仁捯?,拓跋墨宇是斷然不允許的,“我想沐蘭姑娘也不會想讓你這么做?!?
“你們兩個都不必再爭了?!便逄m看了看他倆,心里暖暖的,尤其是清舞,“這件事是榮紫璇給我設(shè)的陷阱,清舞和我都是無辜的,就算真要有人為這件事贖罪,那也該是她榮紫璇?!?
清舞雖然隱約也猜到了,有能力做這件事的,大概只有那么幾位,但親口聽沐蘭說出來時,還是有些震驚。
“可是,如果不這么做的話,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呢?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根本不可行?!鼻逦杩戳丝赐饷娴奶焐煊挚煲诹耍让魈煲坏剑磺芯投紒聿患傲?。
汐楓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此時卻突然開口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三人都被他的話為之一喜,三雙眼睛朝他看了過去,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你想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