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殘忍的莫過於毀了她的臉。
可是當刀子從那張美麗的皮囊上劃過,我卻連一絲報復的快感都沒有,反而體會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好像有一把刀正從我心臟上劃過,疼得我四肢百骸都開始抽搐。
“給她止血。”陸辭冷聲吩咐了一句。
我手裡的刀掉在地上,渾身虛脫地扒著車門,吐了個昏天黑地,胃裡的東西吐完了,就開始不停往外泛酸水。
當我一刀扎進周子希小腹時,他一聲沒吭,我甚至連傷口都沒看到。
可當我在趙小靈臉上動手時,她淒厲的慘叫卻在我耳中不斷迴旋,恐怖的傷口毫無遮掩地出現在我面前,甚至是一寸一寸在我眼前放大。
我的神經被撕扯的很疼,手腳都是軟的。
趙小靈疼得暈了過去,血跡很快將她倒下的那塊地面染紅。
陸辭一聲令下,保鏢立刻拿出消毒水和紗布替她包紮傷口。處理傷口時她又被痛醒,瘋了一樣又哭又鬧,要不是保鏢按的緊,她肯定會衝上來對著我的臉狠狠咬上一口。
“陸辭!陸辭!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她用力想站起來,卻被保鏢按著肩膀壓在地上。
陸辭冷著臉站在我身旁,一言不發。
我不知該爲這個男人的冷漠感到恐懼,還是爲趙小靈的瘋癲感到快意。
“爲了這個賤人,你這麼對我!”趙小靈眼淚刷的流下來,綁在臉上的紗布瞬間被打溼。
她卻不知道疼,像條被人攔腰截斷的蚯蚓不停扭動身體,用盡全力掙扎,說出來的話字字誅心:“爲了她,你踢掉了我的孩子,現在又讓她在我臉上劃了一刀,究竟我在你心裡算什麼?我難道連這個賤人都比不上?你別忘了,她就出來賣的,不知道被多少老男人玩過,她……”
對於她這樣的誹謗,我根本無動於衷。
經歷了那麼多事,嘴巴上那些惡毒的話根本無法再傷害我。
“你以爲你不是?”陸辭冷冰冰的一句話無異於在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她一下卡了殼。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可是你,我太瞭解了!”他蹙眉望著她,喑啞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失望:“你還有臉跟我提孩子,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你心裡會不清楚?”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敏感地察覺到,亮哥肥胖的身軀突然顫了一下。
我心裡也隨之一顫,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子裡形成。
趙小靈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將近十幾秒的時間,她跟傻子一樣跪在地上,臉上血色全無。
“不……”良久,趙小靈慌張地搖著頭,哭喊著說,“孩子是你的,你不愛我了,連自己的骨肉也不願承認,現在還想栽贓給我!”
陸辭重重嘆了口氣,眉頭擰的像兩條毛毛蟲。
他特別難受地跟她說:“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根本沒有碰過你。你一個人跑到酒吧去買醉,第二天早上我找到你的時候,你……”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然而隱含的內容誰都明白。
趙小靈就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棍,身體劇烈地顫抖了兩下,脣角不停哆嗦。
陸辭伸手指著畏畏縮縮地跪在旁邊的亮哥:“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是他,不是我!”
她的視線跟隨著他的手指,眼睛像是忽然失去焦距,幾秒鐘之後,目光終於落到亮哥身上。
亮哥抖抖索索地蜷縮成一團,抱著頭低聲下氣地求饒。
“是你?”趙小靈的聲音像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亮哥,甚至沒有起身,跪在地上就往他那邊爬。
保鏢拽著她的胳膊,她崩潰地大叫一聲:“放開!”
陸辭點了點頭,保鏢立刻鬆開手。她手腳並用,幾乎一下就撲到亮哥身上。
她揪住亮哥衣領,把他的腦袋提起來,通紅的眼睛裡滿是質問,狠厲地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亮哥那隻殘缺的耳朵搖搖晃晃,臉上一片青紫,應該是之前被人揍的。
他被趙小靈晃的不停求饒,支支吾吾半天,才小聲說:“靈靈,我不是故意的。孩子沒了我也很傷心……”
話音未落,趙小靈忽然握拳,照著他那張臉用力砸過去。拳頭撞在骨頭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亮哥直接被她打倒在地,以一種可笑地姿勢仰躺在地上。
趙小靈完全瘋了,趴在他身上不停出拳,一拳一拳砸在他臉上,眼睛上。
亮哥痛的哇哇大叫,卻不敢跟她動手,任由她撒氣。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怎麼能!”她神智不清,從胸膛到雙手,全都在劇烈顫抖,聲音帶著淒厲的嘶啞。
傷口涌出大量鮮血,剛剛換上的紗布迅速染紅,鮮血順著臉頰留下來,從她脖子一路滑到胸口,留下一條長長的可怖的痕跡。
“我殺了你!殺了你!”她又撕又咬,無所不用其極。
忽然,她手裡抓住了那把刀。
亮哥原本任她出氣,看清她手裡的刀時,臉色大變,翻身就想跑。
趙小靈大笑一聲,舉著刀朝著他肚子就捅了過去。亮哥半擡起的身體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軟了下去。
刀子拔出來,鮮血像噴泉一樣,慢慢冒出來,霎時間地面上一片鮮紅。
她瘋了一樣,高高舉起刀又重重落下,在亮哥肚子上捅了好幾下。
我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明明嚇得頭皮發麻,卻叫不出來聲音。
保鏢也嚇傻了,等到陸辭大喊一聲,讓他們把人拉開的時候,亮哥肚子上就像個篩子,四面八方都是洞。
不只是肚子,就連他嘴巴里也往外吐血。
保鏢將人拉開,趙小靈依舊瘋狂地用力掙扎,瘋瘋癲癲要撲過去殺了他。
其中一個保鏢報了警,然後給醫院裡打電話。
陸辭看我嚇得不清,推著我讓我快點走,這邊的事保鏢會留下來處理。
我像個殭屍一樣,他推一下,我才能往前走一步。雙腿好像有千斤重,根本擡不起來。
趙小靈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和瘋狂的舉動還在我腦子裡不停回放,事情已經完全失控。
我怔怔地睜著眼睛,覺得眼睛裡一片刺痛,醫院走廊裡的燈光打在臉上都讓我一陣不舒服,好想找個陰暗的角落把自己藏起來。
“別想了,這不關你的事。”陸辭忽然擡起手,在我眼前擋了一下。
突然而來的黑暗讓我有點不適應,可眼睛卻舒服了很多。我這才察覺到,從剛纔到現在,我緊張地幾乎忘了眨眼,以至於現在又幹又澀,像鑽了沙子進去。
“你那個朋友在幾樓?”陸辭低頭問我。
我想了想,說:“七樓。”
他要送我上去,走到半路上,忽然拽住我胳膊。
我慢慢擡起頭,沉默地望著他。
他嘆了口氣,握著我手腕將我拖到洗手間,把我的雙手放到洗手池裡,打開水龍頭,讓冰涼的水從我掌心流過。掌心的鮮血已經凝結成塊狀,即使用水衝,也依舊頑固地粘在那裡。
我反應有點遲鈍,好像啓動程序的機器人,只有跟隨指令才能動作。
陸辭嘆了口氣,抓著我的手用力揉搓了兩下,隨後擠了點洗手液,替我來來回回清洗了兩遍。
上廁所的病人一出來就看到一個大男人站在女廁裡,嚇得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跑出去。
陸辭蹙了蹙眉,從一旁抽過紙給我擦了擦手,然後將我送到病房前。
“進去吧。”他擰眉望著我,“我去看看那邊怎麼樣了。”
我木然地點點頭,看著他走進電梯,才推開病房的門。
然而病牀上,已經沒了思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