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屁股摔得生疼,手腕重重擦在地板上,更是鉆心的疼。
“你干什么?”我弟弟吃了一驚,趕緊跑過來扶起我,然后怒瞪著我繼父。
徐懷元齜著他那一口因為吸煙而變得黢黑的牙齒,冷冰冰地望著我,猙獰道:“我跟你媽養了你這么多年,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淚,硬聲道:“你想怎么樣?”
“二十萬,你給二十萬,我就放你走!”徐懷元獅子大開口,嘴巴一張就找我要二十萬。
我驚得瞪大眼睛,這個吸血鬼,他怎么不去死!
“你做夢!”我沖動地吼出來,氣的胸脯不停顫抖。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徐懷元根本不在意我罵他,一本正經地跟我說:“你從小到大吃的喝的,哪一樣不是我買的?還有我跟你媽老了以后的贍養費,難道你一分不給?”
我簡直快被氣笑了:“我吃的喝的,哪一樣是你買的?我上初三的時候,你把我趕出去撿破爛賣,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逼著我去當暑期工,這些你都忘了?”
一想到當初站在大太陽底下發傳單的日子,我就特別想哭。
尤其是遇到同學的時候,看他們跟著爸爸媽媽開心地逛商場,我卻帶著太陽帽站在商場門口,我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我不管,總之這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徐懷元態度特別強橫,胡攪蠻纏道,“你嫁了那么有錢的人,二十萬都不夠你塞牙縫,憑什么不給我?”
我一時間被他氣的手腳發顫,跟他這種人比無恥,我實在甘拜下風!
就算我嫁了個有錢人,憑什么就要給他錢?!
“你……你……”我腦子暈得很,從昨晚到現在一口飯沒吃,眼前直冒金光,連話都說不出來。
“姐!姐!”耳邊傳來張峰焦急的聲音,我軟倒在他身上,雙腿跟面條一樣。
張峰把我拖到椅子上坐下,突然瘋了一樣朝徐懷元撲過去,一拳砸在他臉上,大吼道:“你個畜生,叫你欺負我姐姐!”
徐懷元被他一拳打在地上,嘴巴立刻流出血。
張峰還不解氣,揪住他衣領,拳頭對著他臉上一陣猛砸。
我真怕他把徐懷元打出個好歹,最后倒霉的還是他自己。想要制止他,可是嗓子里一點生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干著急。
我媽剛才還潑婦一樣哭的驚天動地,此時卻嚇傻了一樣,愣愣地站在桌旁,眼睜睜看著我弟弟揍人。
我拼命朝她使眼色,過了好幾分鐘,她才反應過來,“啊”的大叫一聲,朝他們撲過去。
徐懷元面相兇狠,可其實就是個紙老虎,被張峰這么一揍。縮成一團屁都不敢放一個。
“再讓我看到你對我姐姐不客氣,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張峰氣的拳頭握的咯吱咯吱響,憤怒地瞪著徐懷元。
我媽撲在徐懷元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會兒罵我沒良心,一會兒罵我弟弟不是人。
張峰氣狠了,指著他們兩個人,半晌沒說出一個字,只是臉色發青。
他一把扶起我就往門外走,邊走邊說:“以后都不回來了,這都什么破事,我呸!”
他上班沒兩天,我又舍不得去住賓館,只好帶他去我在會所的休息室。
我們從后門偷偷溜進去,張峰縮在沙發上不說話,悶悶不樂的。
雖然他下手狠,可胳膊上還是被徐懷元拿東西劃破了。
我再怎么煩他沒事找事,也不禁心中一暖,畢竟是為了我跟徐懷元大打出手的。
到底是我親弟弟,關鍵時刻總是護著我。
想到這里,我媽跟徐懷元說的那些話,也都不重要了。
隨便他們怎么作吧,反正我是懶得搭理。
“來,我看看。”我拽過他胳膊,從床底下拖出小藥箱,替他處理傷口。
酒精擦到胳膊上的時候,他無聊地把小藥箱翻了個底朝天,問我:“你屋里怎么有這東西?”
我抿了抿唇,沒說話。
會所里的姑娘受傷都是家常便飯,總不能屁大點傷都跑醫院,藥箱已經是大家常備的東西。
他也忽然沒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偷看我。
“姐,你這些年,到底怎么過來的呀?”良久,他小聲問我,“他們是不是一直對你都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矯情給誰看?”我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給他胳膊上貼了個創可貼,把藥箱放回去。
現在要是跟他訴苦,他肯定又要氣沖沖地跑去跟人算賬。
想了想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羅里吧嗦地又開始發問。
“你不是在讀大學嗎?怎么不去上學?”
“就算不上學,你那么聰明,也可以做別的工作呀。”
“你要是沒學費,以后我打工給你上學。”
我一下被他說的眼睛發熱,差點哭出來。
女馬蛋,平時看他混小子一個,沒想到說出來的話這么戳人心窩子。
“你再廢話就給我滾出去,煩都要被你煩死了。”我故意板著臉,兇巴巴地教訓他。
他像受到驚嚇的小狗一樣,縮著脖子不說話了。
“去,出去買點吃的,餓死我了,剛才都沒吃好。”我摸了一張一百的遞給他,讓他出去買點吃的。
他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很快拎著兩份牛肉面回來,還給我買了一盒酸奶。
“姐,剛剛外面好像有人找你。”他替我擺好筷子,一邊扭頭跟我說,“還是個大美女,特美。”
我心想這小子看誰都是美女,就聽見休息室的門被人敲開。
拉開門一看,果然是個大美女,還是一個不怎么熟的老熟人——孟然。
“哇塞——”張峰夸張地大叫一聲,眼睛都盯在人家身上。
“吃你的面。”我不客氣地瞪他一眼,“我出去有點事。”說著關上門推著孟然去了會所后門。
上次在周子希家里見到孟然之后,我已經挺長時間沒再看到她。
今天一見,她臉色蒼白的嚇人,原本就瘦小的臉頰,如今只有巴掌大,而且臉上毫無血色,薄薄的皮膚下一層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我心頭不由一跳,她怎么弄成這幅樣子?
“找我有事嗎?”我肚子咕嚕咕嚕叫,還在惦記牛肉面的香味,實在不想跟她廢話。
沒想到我話音才落,孟然眼眶刷一下紅了,委屈地望著我。
我頭皮一麻,下意識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還問我怎么回事?”孟然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道,“你把子希害的那么慘,你都不知道羞愧嗎?還這么理直氣壯,你怎么這么狠的心!”
我被她說的一懵,愣了好幾秒的時間,才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周子希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說他能怎么了?”孟然答非所問,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掉,說的話卻一句重點也沒有,就知道望著我哭,滿臉無辜。
我心里煩的要命,你有事就說事,光哭有什么用?真是急死我了!
“你到底說不說,周子希他到底怎么了?!”我急吼吼地抓著她的手。
孟然又抽噎兩聲,才說:“他在城北。”
“城北?他在那兒干什么?”我著急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孟然說著就往前走了兩步,我才看清路邊停著一輛車。
我也沒心情吃牛肉面了,給張峰打了個電話,讓他老實呆著,說我出去一趟,然后就上了孟然的車。
很早以前我聽周子希跟何老板他們談過城北的事,好像要在那里建一座娛樂城。
現在周子希在那兒,就是為了這事嗎?
城北還沒有開發好,車子跑了一個小時才到。
一下車,我們立刻被毒辣的太陽包圍,四周空氣似乎凝固住一樣,讓人窒息般難受,呼吸都覺得困難。
這邊項目已經動工,工地上到處都是鋼筋、水泥、石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
其中一間工棚外面圍滿了人,孟然朝那兒一指,說:“他就在屋里。”
我愣了一下,正想湊過去看清楚,就見圍攏的人群慢慢散開,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正是周子希。
看到他的一剎那,我鼻尖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才十多天沒見,他竟然瘦了一大圈,臉頰凹陷,神情頹喪,眼睛里布滿血色。頭頂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身上是臟兮兮的民工服。
昔日的貴公子形象,霎那間被打個七零八落。
周子希,他這段日子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我猛地捂住嘴巴,害怕自己會哭出來,一時間心疼的無以復加。
“你怎么來了?”他視線瞥到我們的方向,皺眉問了一句,隨即腳步踉蹌地走過來。
我心亂如麻,真想撲過去抱住他,可腳底卻像生了根一樣,怎么都邁不動。
他一步一步緩緩而來,我微微張開胳膊,想和他擁抱,卻見他在我身前停住,一把將孟然摟進懷里,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閉上眼睛滿足地嘆息一聲:“真是累死我了。”
剎那間,我如墜云端,雙臂僵硬地維持著張開的姿勢,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