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輕如燕神清氣爽,我揉了揉眼睛從睡夢中醒來,覺得今天精神格外之好。看來那流霞酒果然是百年難得一壺的上等好酒,今次不但沒有宿醉之感,就連體內的仙力也都果真如香凝所說一般恢復了許多,我掀被坐起,安逸的伸了一個懶腰。
“九九,你醒了?睡的好么?”
聞聲,我不由一驚,怎的這一大早竟會有人在我的房內?側首看去,尚有些昏暗的屋內竟有一個熟悉人影映入我的眼簾,她斜斜的窩在離我床榻不遠處的胡床之內,一只手撐著額際,另一只手正輕輕地揉著眼睛,赫然亦是一副剛剛睡醒的形容。
我念了個訣將書案上的燈檠點亮,一邊下榻一邊連連問道:“香凝仙子怎會在此?這么睡了一夜豈不是很難受?地君竟忘記給仙子收拾房間了么?”
“不會。”香凝莞然道:“九九放心,地君怎會將此事忘了?只是昨晚我見九九有些醉了,不大放心,于是就想在此守著。”
“呃……”我著實汗顏了一把,不免又覺得甚是奇怪,按常理說,我于現今的香凝而言,也不過只是個僅見過兩面的生人,如此,她昨晚大可回屋美美地會她的周公去,怎的卻在此守了我一晚?難不成她還是認為我是竹紫苒嗎?還有,我若沒記錯到的話,昨夜我喝醉后應是在院內的,但醒來之后卻又為何躺在了東廂的床上?
思及此,我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我記得昨夜我喝醉了,是仙子將我扶回這里的么?”
“嗯,是、是的。”她回答的并不爽利,我心中更有些忐忑,可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卻是拉了我的手,既而又將我按坐在凳子上,道:“九九,讓我給你綰發吧。”
“啊?”我不由一愣,卻見她已從廣袖內掏出一把玉梳拿在手中,我見狀覺得甚為別扭,連忙轉過身道:“這……讓仙子與我綰發,這不太好吧!”
香凝一手扶著我的肩膀,一手在我們面前的書案上幻出一面銅鏡,她則站在我的身后從銅鏡內與我四目相對,道:“九九,那日見你第一面,我便覺得你和我的一位故人頗有些相像,雖然細看來又有些差別,也知道你并不是她,但是,我卻仍是忍不住想幫你做一些事,希望你不會覺得我魯莽。”
“哦。”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原來竟是我多想了,既是如此,我便放下心來對鏡中的香凝笑了一笑,回道:“仙子,你我都是神仙,天下翀舉輪回之事于你我而言不過猶如山河帶礪,是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故而你我都當看開一些才好。不過,若是你喜歡,縱然是將我當做是你那故人,也無甚不妥。”
香凝抬手抹了抹眼睛,她眼中的水霧我看得清楚,頓時,我只覺心頭突如其來的一陣揪痛,先前還以為唯有師傅和善財會掛念著我,怎么卻將她給忘了?!
可是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告訴她我還活著,而是我不能說,假如等我報了仇的那一天我還能有幸活下來,那我一定第一個告訴她,九九就是竹紫苒,九九就是那該死的,害得她掉眼淚的故人!屆時,但愿她莫要怪我才是。
香凝一絲一縷細致入微地為我綰出一個很是別致的云髻,我謝過她欲從妝臺前起身之際,卻聽得房門外傳來一陣窸窣之聲,想來大抵是流云已在外面等著了。
我前去打開房門,果然就見門前立著一位錦衣玉袍的公子,他見著我,當即面露赧顏,抿唇一笑道:“以后誰若再貪酒,便讓他下十八層地獄。”
“是嗎?”我負手向門外踱去,有些忍俊不禁的戲謔他道:“流云兄,這地府是你家開的,九九倒是真想看看,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抓你下十八層地獄!”
流云聞言,甚是風流不羈的笑出了聲,笑了一半又忽地戛然而止,疑惑地問:“誒?香凝仙子怎會在九九的房內?”
我側身看著香凝在東廂門口同流云襝衽一拜后,接道:“昨晚若不是香凝仙子將你我各自送回房內,今日怕不是你這酆都城內的蚊子、蟲子都要成精了。”
香凝掩面而笑,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呵呵,九九玩笑了,實則那流霞酒最易醉人,昨日地君與九九都喝得不省人事,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昨夜送了九九回房,我索性就睡在她房內的胡床上了。”
“有勞仙子,本君在此謝過了。”流云拱手作謝,形容宛如凡界的一介書生,斯文有禮得緊。
香凝福了福身,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地君不必多禮!”說著,她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流云,續道:“既然地君與九九都無事了,那香凝就先回天宮去了,二位不必送,就此別過罷。”
言盡,香凝就作勢要斂云而去,流云趕忙上前一步攔住道:“仙子且慢行,九九今日已好,我也該上天宮早朝了,不如我們三人同路。”
不知是不是我晃了神,竟仿佛看到香凝身形一顫,既而眉峰碧聚,半晌方道:“九九患的風寒,當多休息幾日才好,不如……不如我代地君向天君知會一聲吧!”
“不用了不用了!”聞言,我立馬走上前去擺手道:“謝謝仙子的好意,不過,我昨日喝了些流霞酒,現下已是比沒病之前仙力更勝一籌了呢!”我不敢再表露出半分病態,生怕流云再讓我喝藥。
流云看著我寵溺地揉了揉我的發頂心,道:“面色是好多了,如此,那我們就上路吧。”
“這……”香凝仍是一副滿懷心思的形容,但終歸是沒有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