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外上空天色明明滅滅幾番不休, 山洞之內天搖地動晃得我連腳都站不穩,周圍的空氣時冷時熱,眼前的所有跡象都在昭示著燭龍可能快要醒了, 抑或是已經醒了。只是, 我卻無從所知!即使我此刻想瘋了要往山洞的深處去也已是不能, 不僅是因著腳下站不穩, 還因為那股強大的氣場已然蔓延到了山洞之外, 想是這方圓數百里內都已無法施展仙術了,故而,就是我想飛也飛不進去, 只得百般無奈跌跌撞撞的跑到山洞外干等著,心亂如麻!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過后, 終于, 山間的天空復又全部暗了下去, 一切亦歸于平靜。見狀,我忙不迭地撒腿就往山洞內跑, 卻不成想,不過剛跑出了三五步,便在幽幽的篝火照應之下瞧見了荷仙婆的身影,看著她影影綽綽的一身血污,霎時, 我就僵傻在了原地。
“怎的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荷仙婆走上前來將手中的小布包遞給我, “拿著快回去吧, 莫要讓天君久等。”
“上……上神……”我指指她身上的血漬, 心里一陣難受, 不知為什么,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突然讓我覺得好熟悉好熟悉。
她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既而把小布包塞給我后,竟又極其不可思議的拍了拍我的臉頰,道:“小丫頭不必為我擔心,這并非是我的血。好啦,別傻傻咬著唇角發呆了,速速回去罷,此處在聚窟洲和元洲之間,你出了山洞順著山路下去,遇到岔路時只管往正南方向走,走出一段路后應該就可以騰云了。”
“可是……”我不能置信的問道,“方才空中明暗幾次,是燭龍醒了嗎?上神當真一點事也沒?”
“當真沒有!它時常如此醒來又睡的,適才是醒了一會兒,不過,我是等它再次入眠之后方取的血肉,所以才廢了那么久的時間。” 荷仙婆的口吻倏爾變得分外嚴厲,下命令也似地決絕道,“你問完了沒有?問完了就趕緊走,還嫌煩我的不夠多么!回去轉告天君,便說老身一個人在此清靜慣了,以后若能不叫人來就最好別來,縱是非來不可的話,也千萬莫再派一個如你這般啰嗦的!”
“這……”我被訓斥的愣了一愣,但看著她一副耿直不屈的形容,想也不會騙人,是以我便朝她福了福身,訕訕道,“小仙謝過上神今日之恩,既然如此,也就不叨擾上神了,小仙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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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近來,不知是因為卯日星君與太陰元君輪番換職換的快了,還是因為我鉆研書籍太過用心而忽略了時日,總之,這一眨眼的工夫,自我取得燭龍之肉復又再次回到天宮的那日起,居然又已逡巡過了十日有余。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愁苦,不為旁的,單只為那書卷之上記載著的第二條,真真是叫人一個頭兩個大,我之所以遲遲不能有所行動,也只因是被其而絆住了腿腳!
“好餓啊,要不要開飯吶?”我一手無力的端著臉,一手有些不耐煩的敲著桌子,也不曉得落離今天是要做什么好吃的,自他下了早朝鉆進灶房后都有半個時辰了也不見出來,平時也不似這么慢的,難道他是將自己下了菜不成?
盼著盼著,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起初我直道是落離做好了飯過來了,便正正身子坐好,執起筷箸意圖大快朵頤。孰料,隨著“砰”的一聲響,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光只有落離一張鐵青鐵青的臉,還有餐桌上一堆我從凡界費盡周折才買回來的……呃……秘戲圖冊。
“我道你最近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在忙些什么,原來,竟就是這些嗎?!”落離的聲音不高語氣也不重,但卻莫名的透露出無盡的寒意,他那一雙不自覺微微瞇起的眼睛告訴我——大事不妙了!
我放下筷箸干干地笑了兩聲,轉念一想忽又覺得哪里不對,立即撐直腰桿反問道:“天君怎么可以隨意去翻別人的臥房?”
落離聞言默不作聲,可面上卻赫然是一副問心無愧的表情,難不成竟不是他翻的?那會是……
“咳咳,你……腓腓你居然敢出賣我!居然還學會報仇了!你給我過來,別以為你剛恢復我就不敢把你怎么了!”我指著落離腳邊的小東西一頓怒叱,它想是因為做錯了事而心虛,瞧見我指它時,連忙往落離的身后躲了一躲。
“你罵它作甚?休要岔開話題!”落離看了一眼桌面上攤著的秘戲圖冊,肅然問道,“這烏七八糟的物事你是從哪里弄來的?你才多大,竟不知這些東西看多了是會毀了修行的嗎?嗯?”
“我?”
我訝異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又將手放下,氣不過道:“天君憑什么這么說?天君自己連孩子都有了,而小仙則不過是看了幾本春宮圖就要被天君指責么?!小仙看天君都已付諸行動了,眼下不是也好好的嘛,哪里就損了修行啦?”
話罷,看著落離那一張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綠的臉,我頓覺無比暢快,而這一番話卻也是一語中的,半晌,他確是不再繼續責問我什么,只是將我面前的書冊累成一摞,緩聲道:“罷了,你以后莫要再看就是了,今日是你的……”正說著,他驀然頓了頓,既而抱起那些書冊轉過身去,方背著我又道,“你且再等一會兒,飯菜馬上就好。”
“誒?天君適才說今日是我的什么啊?”我一面不經意地問,一面騰地起身趁著腓腓發愣的當兒將它逮了個正著,可待我回神再去看落離時,他卻已是不見了蹤影。
一盞茶后,我正專心致志語重心長的給腓腓灌輸著一些做靈獸該有的原則和道德標準,忽見它略略偏頭眼巴巴地看著我身后,頃刻,便聽落離道:“你就饒了它吧,快去湖邊洗洗手。”
“唔?”我疑惑地望了望天,問,“天君是在同小仙我說話?”
有那么一瞬,落離的唇角似是揚了一下,淡道:“自然。”
“奇怪了,我記得今天的日頭分明是從東面升起來的沒錯啊!”我更為不解,“等吃完了飯我要去跟卯日星君確認一下。”
落離在我對面的太師椅內落座,皺眉看向我問:“怎的如此說?”
我沖他微微吐了吐舌尖,起身朝湖邊步去,回道:“因平日里天君在吃飯時都只喚腓腓不喚小仙的,故而,小仙覺得今次甚是異常罷了。”
落離沒有回話,可事實證明我的直覺確然是不錯的,當我洗完手回到餐桌旁,登時我便呆了,這不僅是因為我面前擺著的是一碗我最不愛吃的面食,還有就是那只盛面的碗,我的天啊!誠然我飯量不算小,可這碗也未免太大了吧,與其說它是個碗,倒不如說它是個小盆子更恰當一些!
我執起筷箸翻了翻覆蓋在上面的荷包蛋,又默默瞟了一眼落離和腓腓面前的飯菜,傻眼道:“為什么天君和腓腓就可以吃自己喜歡的東西,而我為什么偏要吃這個?這是懲罰嗎?”
“嗯,算是吧。”落離莞爾而笑,“而且這一碗面只有一根,你吃的時候若將其吃成了二根或是更多根的話,那么你以后就天天吃這個好了。”
“什、什么?”我微顫著手挑了一挑那碗中的面,誰成想,竟當真如他所說一般,那偌大的一碗面里居然只得一根面線!也真得虧他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整我,可他不知我生來就有一顆不服輸的心么?吃就吃,有甚了不起的!
“不急,你慢些吃。”落離出乎意料的夾了一筷子菜放我的碗邊,良久,又沉沉道,“先前曾聽兄長說過你頗有些酒量,剛好今日有數壇流霞開窖,晚間不知你可否能與我同引幾杯?”
喝酒?我不由自主地一愣,心想那些秘戲圖我也參悟的差不多了,原本就盤算這兩日要尋個機會同他飲酒的,可巧他竟自己找上門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機緣巧合?
“好。”我沒想太多點頭應下,與此同時,我猛然間憶起一件我想要問了好多次卻都忘了問的事,急忙道,“對了天君,小仙一直想問,天君那次到魔界去搭救天妃時為何只身一人?若那次天君帶了眾仙去,想是就不會讓他們有機可逃了。事到如今,天君又打算將他們怎么辦呢?”
落離正在夾菜的手驀地僵在半空,好半天,方回神與我道:“我那樣做自有一番道理,你且不必操心,吃飯罷,不然該涼了。”
話罷,他竟還迷人心竅地對我笑了一笑,全然一副不當回事的形容,我見狀便也沒再追問下去,只當他是成竹在胸坐定笠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