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教室門,在同學(xué)注視的目光中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我面無表情的擺正歪斜的書桌,扶起椅子,一本一本的撿起散落一地的書,撿起橡皮,鉛筆,格尺。然後坐好,拿出書看著。
忽然間意識到同學(xué)們依然注視著我,便擡起頭向班級掃視了一圈。目光所到之處同學(xué)們紛紛轉(zhuǎn)過身,埋首在書本里。整個教室只剩下沙沙的寫字聲和翻書聲。
我無奈的苦笑著,我又成爲怪人中的怪人了。也許哪天他們會心血來潮把我架在十字架上燒了也說不定。
不想這些,不想這些。既然承諾考重點,還是拼命地讀書吧。在過去的十六年裡,因爲懦弱,因爲膽小,我放棄很多,也失去很多。只有這個願望,無論如何我都要實現(xiàn)!
好!開始努力!
我爲了可以更加專心的學(xué)習(xí),申請搬進學(xué)生宿舍。每天過著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的生活。
我的英語成績很差,平時總是懶得背單詞。現(xiàn)在每天都要花四個小時的時間專攻英語。單詞表更是從不離手,走路背,吃飯背,就連刷牙洗臉上廁所都會在心裡默背。
比較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腦袋比豬八戒聰明點。雖然英語差的要命,可是我的語文成績相當不錯。每次語文考試出來後,我都能聽見一片驚呼。至於數(shù)學(xué),也算比較值得驕傲的,但距離我的目標還差的遠呢。還有剩下的幾門副科,想要全部有所提高,難啊!
不過,我是不會泄氣的。我要拼命學(xué),拼命學(xué),直到最後一刻。
現(xiàn)在在同學(xué)們的眼裡,朱浩肯定瘋了!我像鬼附身似地拼命學(xué)習(xí),讓他們恐懼,讓他們驚慌。我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堵在每個人的心裡。
自從打架事件過後,再也沒有人叫我豬之類的名字,他們試著開始叫我——朱浩。如果不小心叫成‘豬浩’,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至少我不會發(fā)現(xiàn),這點滿令我欣慰的。
而張華更是對我視而不見,只除了必要時彆彆扭扭又冷冰冰的叫我一聲之外,我們再無任何交集。我終於從張華的毒牙下逃脫昇天,這怎能不令我更加幹勁十足呢?
期末總複習(xí)緊張的進行著,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拼命掙扎。快樂、幸福、痛苦、焦急所有的感覺正在從我的身體裡一絲一絲的抽離。最後,只剩下麻木。
每週一次的模擬綜合考試,更像一條條帶刺的鞭子,一遍又一遍抽在我的心頭。剛開始的兩次模考成績並沒有太大起色,我很受打擊,每次放學(xué)後都想跑到河邊放聲大哭。
但是不行,我不能再去那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再次遇見她。所以我不能去,我一定要在高中見到她。雖然,我想要再見她一面想的快要發(fā)瘋。現(xiàn)在的我只能默默地等待,等待再次的相遇。
從第三次考試開始,我的成績終於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不僅老師和同學(xué)們感到詫異,就連我的父母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每天依舊緊張忙碌的學(xué)習(xí),中考的日子也在一天一天的逼近。同學(xué)們的頭頂漂浮著片片烏雲(yún),像是待宰的羔羊,每天默數(shù)著生命最後的時光。
終於,審判命運的時刻到來了。
考試當天,天空淅瀝的下著小雨,我左手拿著準考證,右手撐著傘站在考場大門外。我試著做了幾次深呼吸,顫抖的雙腿才稍微平靜一點。我歪歪斜斜的邁出步子,向考場走去。
考試整整考了兩天,最後一科英語結(jié)束後,我從考場走出來。天空依然下著雨,我感覺整個身體輕飄飄的,連撐傘的力氣都沒有了。雨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臉上,我像一具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等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站在護城河邊的那張椅子前面。我癱坐在上面,呆呆望著雨點滴落到河水裡濺起的點點水花。
“考得怎麼樣?”
我猛地擡起頭,只見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撐著一把小花傘從我面前走過。男孩凝視著女孩,女孩凝視著男孩。他們的世界裡。沒有雨水,沒有淚水。
他們就這樣走過,從我的世界走過。
我聽見心臟碎裂的聲音,我聽見血一滴一滴滴落的聲音。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真的結(jié)束了。
當麻木也被抽離後,我已經(jīng)失去所有的意識,只剩下眼前走過的兩個人。
男孩叫邵文,
女孩叫蘇晨曦。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jīng)沒有他們的身影。只剩下一片刺眼的陽光,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一個一臉不耐煩的男生。
欸?我的記憶迅速回籠,一幕幕像過電影似地,最後卡在雨中的河邊。
那個女生見我醒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你還知道醒啊?都幾點啦!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時啊!我好心救了你,但沒必要陪你呆在醫(yī)院整整二十四小時!你說,你怎麼報答我的大恩大德!”
我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是因爲陽光太刺眼,還是因爲消毒水太刺眼。眼淚止不住的大滴大滴掉落下來,嘴裡不住的念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女生似乎被嚇到,一點都沒了剛纔的氣焰,手忙腳亂的扯著面巾紙往我手裡塞。
“沒關(guān)係,沒關(guān)係,你還是先聯(lián)繫家人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就可以走了。你不用謝我啦,再見!再見!”說完,一溜煙的沒了蹤影。
我使勁的哭著,好像要把這幾個月的辛苦都哭出來一樣。不一會兒,病房裡就站滿了一大幫護士大夫。
“小弟弟,你別哭了。會把身體哭壞的。”護士們七嘴八舌的哄著我。
忽然間我覺得這一幕十分搞笑。以前的我都是躲在角落裡,即使被欺負、被羞辱也只是眼淚往肚子裡吞,表面上依舊不在乎的笑笑。十六年來,我一直躲在故作堅強的面具下,痛苦的活著。
我一直特別羨慕那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男孩子。哭時身邊會圍著一堆人哄著,笑時身邊還是會圍著一大堆人陪著笑。就像小少爺一樣,多幸福啊。
可是我,只是一隻錯了位的小野豬,小少爺?shù)膲粝腚x我太過遙遠,是遠在銀河系以外的事情。再不找準自身的定位,只會變得更加滑稽可笑,連一時的美夢都會消失貽盡。
我趕緊擦乾眼淚,止住哭聲。十分真誠的對每一位好心的護士大夫一一道個謝,然後聯(lián)繫家人過來辦理出院手續(xù)。
唯獨剩下心底的空洞是需要時間來填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