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弘坐在酒吧吧檯前,他一身西裝革履,精心梳洗過的頭髮還殘留著洗髮水的香味,過於正式的打扮,在這墮落的天堂裡顯得格格不入。
他面前的威士忌冰塊都要化光了,他也沒喝一口。
李昔弘其實是不喝酒的,至少是如今。
他看了看手錶,九點十分,對於這羣午夜之狼來說,或許樂子都還沒開始,但對他而言時候不早了。
本來他幾乎都忘卻了那一切,忘卻了硝煙戰火的味道,忘卻了鮮血殷紅,他以爲他迴歸了這城市,再次融入了這城市,他的下半生將繼續如此平靜平淡下去。
碌碌無爲不也很好麼,他很知足。
可一切如同戲劇,當真如老者所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得一二分當知足。
“帥哥,送你個東西。”李昔弘正在發呆,一個女人突然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這女人像是喝了不少,身上一股酒氣。
她伸出手,放在李昔弘左側西裝口袋裡,又抽回手呵呵笑道,“怎麼,不請我喝杯酒麼?”
李昔弘倒不在乎她會在他口袋裡偷走什麼,那兜裡不過一盒十五塊的黃鶴樓香菸與一支頗有年頭的Zippo。
她是放了什麼在他兜裡,李昔弘知道,可他沒想去掏出來看看。
換做是以前,李昔弘或許會和這女人談笑風生然後把這美女約到隔壁的酒店裡嗨皮一番,但現在他是真沒心情也沒興趣了。
雖說他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都說男人經歷了滄桑,纔會更有魅力。歷經了滄桑的李昔弘很是相信這句話。
李昔弘指著身前的威士忌,“喏,我都沒動過,請你喝咯!”
李昔弘不是聖人衛道士,面對這麼一個尤物若有似無的誘惑,自然有些心動。
他有些拘束起來了。
“呵呵!帥哥你可真有意思!”那女人笑起來,有幾分挑逗意味在裡面,從他面前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轉眼看著他,“不過我喜歡!帥哥你怎不看看我送你的是什麼?”
爲了分散注意力,也爲了應付一下這個女人,李昔弘掏了掏左邊西裝口袋,看看她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那是一個紅色錫箔紙一樣的材料做成的小方包,上面用藍色的英文寫著幾個字母:Durex。
李昔弘比一般國人都要懂英文,自然知道這單詞怎麼念,也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李昔弘有些蒙了,這是被美女泡了?
李昔弘大腦短路之間,那女人順勢坐在他腿上,雙手扶著他肩膀附在他耳畔低語著:“這般容易輕信他人,可不是你的作風啊!別太吃驚,我知道你是誰!”
李昔弘如同夢中驚醒,這段時日安逸的生活讓他忘卻了危機,忘卻了警惕。
而那一雙纖手摟著他的脖子,拇指正按在他頸部大動脈之上!
那女人按著李昔弘的大動脈,宛若輕聲情話:“你躲不掉的,我知道你是誰,你躲不掉的!”
“喲!你這死鬼今晚竟跑到這種地方逍遙來了!當真是風流快活!你說,這又是哪隻狐貍精?!”正當李昔弘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另一女子聲音傳來。
李昔弘記得這聲音的主人,她與他相識多年,她名叫顧夕瑤,而他的朋友們大多都只會叫她的小名,燕子。
而更多的人,都只記住了他的名號,軍師。
幾年未見,她仍美豔如初。長髮披肩,上身一件紫色長袖襯衣,上等的料子,出自她自家之手--彷彿她一直以來都擅長女紅,自己的衣服也大多是自己縫紉--下身穿著一條水洗白色在國內並不太多見的Dior牛仔褲,一副都市麗人打扮。
她很少笑,往往一副面若寒霜拒人千里模樣,可這時候她的笑很甜,甜入心脾,在她雙頰的梨渦之中,藏著多少柔情,李昔弘權當做不知道,也不願知道,避開了她的眼神。
“怎的現在的狐貍精都膽兒挺肥呀,明目張膽就要勾引別人老公了?!”顧夕瑤伸手拍在那女人肩上,“喂,我說,你瞧正房都來了還不快滾?!”
顧夕瑤握住了那女人的肩胛骨,她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廢掉這女人的雙手。
女人一臉陰寒,像是陰謀失算,李昔弘都能聽見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女人悻悻的從李昔弘身上站起,顧夕瑤才鬆開搭在她肩上的雙手。
酒吧裡的人們都酒醉神迷,鬧出這麼一出,倒也沒引起什麼轟動,震耳欲聾的DJ聲中,人們繼續賣力的扭動身軀,尋求放縱和慾望。
李昔弘將那錫箔紙包悄悄放回口袋,生怕顧夕瑤看了令他尷尬。
李昔弘又將高腳凳又轉回面向吧檯,不再看顧夕瑤,只是道:“好久不見。”
調酒師走到他們面前,神色暗藏著一絲古怪。
李昔弘又道:“喝點什麼,我請客。”
“一杯伏特加,不加冰。”顧夕瑤又對著李昔弘輕聲道:“你倒是閒情逸致,大隱隱於市,這兩年叫我們一番好找,不過你選在這個地方見面,也真是有趣。”
果真是女王範兒的軍師啊,不加冰的伏特加都能喝,那玩意不等於吞火炭麼?李昔弘心中嘀咕著。
顧夕瑤柳眉微揚,她那不施粉黛的面容又如方纔那般冷若寒霜:“不光我們在找你,還有不少的人或團體都在,你可知道你項上人頭現在就像是個金疙瘩
麼?”
“什麼意思,有人想要我命麼?可惜我仇家太多了一時間記不過來。你倒是說來聽聽,是誰懸賞,開價多少?”李昔弘煞有興致,翹起二郎腿,轉首朝顧夕瑤問道。
燕子伸出兩隻手指。
“哦,兩百萬,挺值錢啊,誰這麼看得起我?就是把我拆了賣器官也不值這價吧!”李昔弘滿不在意,打著趣。
燕子無可奈何的模樣道:“你這人啊,總是口花花的很。你也太小看你對卡拉波爾的威脅了。他前些日子聽說你還活著的消息,說是非要見到你的人頭才能穩下心,僱了不少人來取你腦袋。”
顧夕瑤這才搖了搖兩根手指道:“兩千萬美金,只要頭,不包括四肢。事情大致如此,幾乎所有劃單的殺手--也不乏業內高手甚至有不少還是一級傭兵--都接了這個賞金,要你的腦袋。”
“他也只敢要頭了,要知道我可是比他要強多了,比啥他都得自卑到死。”
李昔弘胡咧咧著,從兜裡掏出煙,遞給顧夕瑤。顧夕瑤不接,李昔弘便自己點燃猛吸一口,任尼古丁蔓延全身,又精神不少。
他吐出個菸圈,朝著顧夕瑤擴散飄去。顧夕瑤伸手一揮把這菸圈打散,又道:“你怎的又抽上了?”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李昔弘蒼白的辯解著,在顧夕瑤面前他似乎一直都沒什麼脾氣也提不起他的大男子氣概來。
顧夕瑤懶得管他這虛僞的辯解,又道:“對了,顏兒要來了,她知道你的消息之後拗著我撒了半天的嬌說要過來看你,連最早的飛機都不等,徑直包下了整個賓夕法尼亞國際機場,橫跨太平洋追著你來了。”
“嘖嘖,常春藤的高材生,你這做姐姐的也不管管,任由她胡作非爲無法無天,糟蹋了這麼根好苗子?!”李昔弘抽著煙砸吧著嘴道。
顧夕顏是顧夕瑤的親生妹妹,小名叫鷂子,顧夕瑤長她九歲。
李昔弘有些無奈卻又有些欣慰,在他記憶中鷂子當年不過是個跟著他轉著撒嬌的黃毛丫頭,這麼些年也當有女初長成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不知現在的鷂子變成什麼模樣了,但憑她和燕子血親姐妹,也應和燕子差不離是一等一的美人兒了。
提起顧夕顏,顧夕瑤臉上寒霜初融,竟淺笑起來,梨渦初現,美不可方物。
“你知道她無法無天,我又怎麼管教得了?當年你隨口一說,纔有了她這個賓夕法尼亞大學最年輕的高材生。喏,如今數她讀的書最多,我說不過她也教不了她。”
李昔弘心中也不知是什麼個滋味兒。躲了這麼幾年,如今他便不打算再躲了,可也不願回到那當年那種生活中去,徒留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