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姐。”周赤陽的聲音突然傳來,顧夕瑤連忙轉過身去走到他身旁。
周赤陽這時候看來虛弱無比,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為了解掉他中的毒,幾乎給他渾身血液都換了一遍,才沒讓毒侵入臟腑。
“虎子……”顧夕瑤開口便語塞了。
“燕子姐。”周赤陽掙扎著靠著床坐起來了些,像是不適應失去了一只手,動作看來有些滑稽,只是誰也笑不出來,“我都知道大局為重,燕子姐不用為我擔心,正好我也累了,也想退役了。不就是一只手么,不礙事的……哈哈你看,燕子姐,我一只手一樣能活蹦亂跳的。”
周赤陽說著,伸出僅剩的獨臂,拉著床邊掛著液體的金屬桿,做了個引體向上。看著他咬著牙的笑容,顧夕瑤的心中五味雜陳。
“燕子姐,我知道我這輩子當不成傭兵了,明年的傭兵大會我也無法拔得頭籌完成我的夢想了。”周赤陽仰面躺回床上,更是顯得虛弱,“不過這都不要緊的,真的!頭兒不是常說人生無常么,那么過去了就過去了,證明我命里沒那個福分繼續在這里打拼下去。”
周赤陽說著,自嘲一笑:“更何況我欠了那么多血債,就還了一只手臂,還沒要我的命,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
顧夕瑤知道周赤陽不大可能這么容易就放下了,他有時候發起牛脾氣來誰都攔不住的主,這么說也多半是為了開解自己吧。
“燕子姐,看來這次我真得離開了。我沒你聰明,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廢墟沒了我不要緊,萬萬不能沒有燕子你。這是我們這么多年用血用命換來的基業,千萬不要因為我的事情,一時沖動就毀了它。”
“可是虎子,卡拉波爾那邊,我一定得給你討個說法。”顧夕瑤也有些執拗了,如果周赤陽不出事,卡拉波爾也必須要除去,這是她的計劃。
“燕子姐,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也干掉了卡拉波爾手下的一個得力干將,就算和他扯平了不是么。”
“不行,
這說法我一定得討,卡拉波爾這次壽宴我得給他備一份大禮,頭兒也沒意見這事兒,而且這次頭兒也要回來。”一貫睿智冷靜的軍師顧夕瑤,居然與人爭論起來,倒是一件奇事。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燕子姐,你還記得廢墟剛剛建立的時候么?”周赤陽看著天花板回憶著從前。
顧夕瑤點了點頭,這她自然是記得的。
周赤陽像是不在意燕子的回答,又繼續道:“那時候我們可真是雄心勃勃啊!誰能想到,就我們幾個人,在一片廢墟瓦礫的破舊小屋里建立的傭兵團,也能有今天的成就。”
說起這個,周赤陽有些自豪了。
當初他們除了一腔熱血和夢想以外,什么也沒有。
他還記得他們最初見面的一拍即合,也記得那個破房子里對未來的宏大計劃。
這一切真的都實現了,廢墟里走出來的幾個籍籍無名的人,在這各大勢力錯綜復雜的地方闖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實現了他們最初的夢。
其實這就夠了不是么,人總歸是要知足的。
周赤陽明白,盡管他并不懂組織的運作,也不懂政治的手腕,但他知道現在的廢墟有著不小的問題,那就是太過于官僚化--這是他從電視里聽來的一個詞語。
廢墟能有今天,的確是靠著他們幾個人闖出來的,但是正是因為他們幾個的名氣和實力,要換血納新變得很困難,發展也陷入了很大的瓶頸之中。
廢墟對于周赤陽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又像自己的家,想要離去還真是舍不得的。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他更愿意以自己的離去換來廢墟的新生。
下午,在多哈直飛帝都的私人飛機上,周赤陽看著云海翻滾,心中惆悵難言。
回想過往這幾年經歷的無數生死,仿佛一場游戲一場夢,此刻,卻是到了夢醒時分了。
可想起即將見到的兄弟,周赤陽心中也是一暖,但看著已經截去的右臂那空蕩蕩的衣袖,又是一
嘆。
從未想過自己的沙場人生會這般結束,但周赤陽從不是個拖泥帶水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能有今日,甚至說能活到今日,他都認為是上天給的恩惠,他早已知足了。
可是聽燕子姐說李昔弘還沉淪過往無法自拔,又不由得覺得有些內疚--要是那一晚他沒有拉著李昔弘不醉不歸,李昔弘就會一如往昔早早的歸家,那么無論是自己的親妹子,還是喚作老大的妹夫,都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周赤陽想的入神了。
李昔弘離開這些年,他拼命的為廢墟在波斯灣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以他自己的方式為自己贖罪。
雖說就連燕子姐都說了并不是自己的錯,可他心里總有那么一道坎邁不過去。
自己如今再也不能為廢墟出力,再也不是什么廢墟頭號戰將,但卻并非是卸下包袱一身輕。
“周先生,該吃藥了。”一個小護士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小盒藥片和一杯水,還放著些紗布和碘酒,看來這時候還需要換藥。
周赤陽回過神來,看著身旁長得水靈俊秀的小護士,但并沒有再和小姑娘口花花。
向往的重逢喜悅之后,一大堆的問題從他心里面冒出來,讓本就不太聰明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赤陽只是機械式的服下了藥,沒有開口。
小護士把換藥的工具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拆下還有些未干血跡的紗布,慢慢的露出周赤陽那從臂膀截斷的右手。
饒是見慣了血腥的小護士也有些膽戰心驚的--雖說這傷口處理顯然是非常正規的,但她從未有見過聽過一個人,做了這么大的手術,麻藥一醒了就下床遠行的。
她接到這差使的時候更是聽說這個人甚至拒絕任何止痛藥物,說是怕影響腦子--其實這樣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才做的么。
麻藥又不是毒品,相反在更大的程度上讓人避免感受到那種鉆心的疼痛對腦子更好--要知道截肢的疼痛可比一般槍傷厲害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