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無道,唯我劈之。
這就是祁震為長刀命名“劈道”的原因,雖然祁震不能把握自己未來是否真的能夠一如既往的行走武道,可是此時此刻,“劈道”正是他自己心緒的證明。
既然已經拔刀成功,那么此刀自然就歸屬祁震所有,張廣野老人看見“劈道”握在祁震手里,神情放松許多,像是解決了一個多年以來的心腹大患,感嘆道:
“這把刀一拔出來,老夫也覺得身心舒暢了許多,像是張家上下,到了此時才真正擺脫了邪兵之禍。”
祁震微笑道:“還是要多謝張家主贈予神兵,祁震感激不盡。”
張廣野哈哈大笑,沒有直接回應祁震,卻是走向已經被祁震暗勁炸得七零八落的邪兵墳墓。
張廣野老人低頭觀瞧,只看見一塊外形不規則的黑色石塊,從其中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邪氣流竄,低聲說道:“邪兵縱然鋒利,但兵器總歸是要由人才操縱,一旦讓兵器凌駕于人心之上,就只會帶來毀滅與不幸,爾等就長眠于此吧。”
隨即,老人雙掌翻飛,真氣運轉,竟然是運起了“九極玄真”,周圍泥土被真氣與掌勁推動著,層層疊疊地覆蓋在邪兵殘骸之上,再一掌,原本隆起的墳丘竟然被強悍力道狠狠壓進地面,只剩下一片瘡痍滿目的地面。
張廣野老人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嘆氣的次數,似乎比過去的日子都要多,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悲春傷秋。
等老人回過頭來,只看見祁震倒持著“劈道”,入神觀瞧著周圍山壁的刀劍痕跡,目光敏銳,另一只手雖然空著,卻是手捏劍訣,不停擺動,像是在模仿當年在此地對戰之人所使出的招數。
張廣野心中暗暗贊嘆,自己選擇讓祁震拔刀果然沒有錯,此人的確能夠在武道之上大有作為,“劈道”甫一到手,并不是像那些天南武林的年輕才俊一樣,對著神兵愛不釋手,而是立馬就開始參悟武學。
畢竟在此地留招者,也有一部分是出自“劈道”自身,通過感悟刀身長短、材質,再領悟山壁上的招數,未嘗不能逆向推演出百多年前的招式。
看見祁震低下頭來,輕輕按著腦門在思考,張廣野老人問道:“怎樣?可有悟出一招半式?”
張廣野老人很明白,通過山壁留招的線索,來逆向推演招式,這本身就是一個極為困難的過程,縱然是天資極其優越之人,也未必能做到。
除非本身就經歷過無數次戰斗之人,其自身直覺對一切戰斗的痕跡了如指掌,否則僅僅通過這么一些痕跡,很難能領悟已然成為歷史的招式。
“很難……”祁震按著太陽穴,竟然感覺到自己腦袋之中有一股痛楚,看來是剛才暗勁使用得太過猛烈,多少造成一些損傷了。
張廣野老人安慰道:“武道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消耗甚巨,先回去休息吧。”
“是的。”
***
將祁震送回去休息的張廣野老人,交代了幾句話,隨即又趕到仙居塔,來到第十層之上,對著層層遮掩的紗簾,將自己剛才所見所聞仔細稟告了一遍。
張廣野老人很清楚,其實就算自己不說,眼前的這位仙師對天威谷之中一切都清楚得很,無疑是如觀掌紋的清晰,只是自己出于職責所在,必須要仔細稟告。
“‘劈道’嗎……”云笙長老細細地回味祁震所創造出的這個名字,心中免不了一陣欣慰,又有擔憂,看來祁震是鐵了心要往武道上繼續精進了。
“弟子想請問一件事。”張廣野老人在云笙長老面前,一直是以弟子身份自居的。
“說吧。”云笙長老的聲音依舊是這樣云淡風輕。
張廣野老人思索了一下,說道:“關于‘劈道’的材質,弟子十分不明,若是說地底的隕星碎片散發出靈氣,導致刀身材質發生轉變,可是這個過程往往需要千萬年,而祁震卻依靠暗勁,強行加速,難道真的可行?還有,刀身的材質到底是何物?弟子從未見識過。”
在層層紗簾之后的云笙長老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神識廣布四周,像是周游了天威谷一圈,然后才說到:“這種材質,仙道之中一向稱之為靈質鐵。”
“靈質鐵?這是何物?弟子從來沒有聽說過?”張廣野老人在鑄煉之術上下的功夫不少,對天下金鐵木石的了解也十分深入,卻是對這個名詞聞所未聞。
聽云笙長老娓娓道來:“你不了解很正常,此物之罕有,堪比世間修煉至煉虛境的無上境界。”
“這……”張廣野老人不禁乍舌,煉虛境,是仙道至高境界,天下間有此等境界之修士屈指可數,無不是在仙道宗門的深處閉關修煉、領悟天地,早就與俗世脫離關系了,而云笙長老竟然將兩者作比較,可見靈質鐵之罕有。
“靈質鐵并不是單純的金鐵之物,而是因天時地利、因緣巧合之下,被流轉于世間之靈氣所慢慢轉變的材質,本來是一種統稱,只是木石之屬,容易自感成靈,這一類,我玄天宗內舉目所見便有不少。”
張廣野老人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玄天宗本就是天下間拘使靈物的大行家,對此類事物的了解堪稱世間第一。
云笙長老繼續說道:“可金鐵之物就不一樣了,若是長久放置不動,光是銹蝕這一點,就使其無法留存于世,若是以仙道法術加持,那么金鐵之屬,則會慢慢趨向于施法之人,這樣一來,無非就是煉器之道罷了。”
“也就是說,靈質鐵本身必定是天地之造化,而沒有半點人力摻合其中。”張廣野趕緊說出自己的想法。
云笙長老說道:“不錯,靈質鐵只有在靈氣充實,地脈走勢極佳之處,方有可能形成,我玄天宗內就藏有一塊靈質鐵,那是在地底深處形成,一條縱橫有百十余里的銅礦之內,方才有一塊拳頭大小的靈質鐵,這樣一說,你就明白其珍貴稀有了吧?”
張廣野老人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玄天宗也只有一塊?那么祁震手中‘劈道’……竟然通體都是靈質鐵嗎?那……”
云笙長老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任由張廣野老人思考,然后說道:“你也別想太多了,靈質鐵雖然稀有,卻未必適合鍛造鑄煉。”
警醒過來的張廣野老人趕緊問道:“這是為何?呃……弟子并非覬覦祁震手中之刀,只是想問,為何這么特殊之物,不適合鑄煉成兵?那又為何祁震手中之刀是靈質鐵所成。”
云笙長老回答道:“靈質鐵在成型一刻,就注定其形態難以改造,我說過了,讓靈質鐵轉變成功的,是天地造化,讓其結構保持穩定的,也是天地造化,而祁震明顯是感覺到這一點了,所以當你問他是否需要為‘劈道’開鋒之時,他拒絕了……而至于‘劈道’本身……”
云笙長老露出少有的遲疑,停了一會兒才說道:“至少此刀當年被鍛造之時,不過是普通精鐵,讓此刀通體轉變為靈質鐵,或許與邪兵交戰脫不了干系……可為何能這么短時間內轉變成功……或許真是機緣所致吧。”
張廣野老人低頭喘息道:“若是如此,祁震手中之刀,恐怕會遭到有心之人的窺視,就算此物不能被另外打造,也畢竟是稀有之物啊。”
“這一點你就不用去擔心了。”云笙長老說道:“此刀既然已經被祁震拔出,那就不再是張家之物,他若丟失,也是他自己的損失,與張家再無關系。”
張廣野聽得此番話后,趕緊拱手道:“是弟子想多了。”
“你心中無非武道與鑄煉兩事,武道交給了祁震,鑄煉就交給家族晚輩吧。”云笙長老對張廣野老人勸說道。
張廣野老人這時候卻像是一個被剝奪了心愛之物的小孩,罵罵咧咧道:“反正天威谷遲早也會被仙道七宗所占據,絲毫靈氣都會被瓜分殆盡,到那個時候,張家哪里還能打造出一柄神兵利器?張家還能不能待在此處尚且是個問題,哼!”
云笙長老明白張廣野這段話不是對自己說,卻是有幾分埋怨自己,沒在仙道七宗即將來臨的事情上,為天威谷張家爭取利益,可無論是張家之于云笙長老,還是云笙長老之于玄天宗,都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張家即將面臨的,可是比百余年前邪兵之禍還要強大的勢力,而且自己還沒有任何反撲的力量與動機。
云笙長老感嘆道:“此事,我會與門中繼續周旋,你心中不忿,我又何嘗不是?劫數將至,仙道七宗各自警惕,天威谷是現成的平臺,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說到這里,云笙長老突然停住,好像想到什么東西,對張廣野老人說道:“你……趕緊和祁震商討一事,問他能否在紅石城周圍合作,讓張家之人進駐,在那里鑄煉兵器。”
張廣野神情奇怪,不明白云笙長老為何突然有這么一個想法,問道:“這……”
云笙長老解釋道:“紅石谷周圍出產赤心石,靈氣之特殊不亞于天威谷,只是祁震自己可能都未曾發覺,你若以鑄煉兵器為由,想必他為了家族利益,肯定應允,借此機會,你把家族鑄煉之術慢慢轉移出去,即便他人仙道七宗在天威谷落足,張家內外機密也不至于被慢慢侵吞殆盡。”
經過云笙長老這么一番解釋,張廣野老人如同醍醐灌頂,立馬清楚個中內情,要保住張家自己的鑄煉之術,除了要避開即將到來的仙道七宗,還要尋覓出一個堪比天威谷的風水寶地,而有著赤心石出產的紅石城,周圍靈氣自然充裕,更別提這個方法,能夠積極拉攏祁震極其家族,對張家而言,是一條極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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