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沒事吧?”看見祁震突然摔倒,祁雨滿臉擔憂地上前扶起。
祁震趕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說道:“沒事沒事,就是一不留神而已。”其實以祁震的強悍肉身,別說摔倒,就算從十幾丈高空掉落也未必會受傷。
祁雨臉色有些疑惑,但隨即又轉為了笑容,說道:“以哥哥的修為還會不留神嗎?”
“看見你,才感覺歲月如梭,所以有些恍惚了。”祁震直言道。
祁雨有些害羞的低頭,然后指了指旁邊樹蔭底下說道:“我們過去說話吧。”
兄妹二人走到一株須根垂落的大樹底下,剛好有一塊磨盤模樣的大石,祁震伸手擦拭,然后讓祁雨坐下。
“位置足夠,哥哥你也坐下吧。”祁雨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嗯。”祁震點點頭,緩緩坐下,同時吐出了一口氣。
祁雨留意到祁震的神態,輕聲問道:“哥哥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祁震轉頭看著祁雨的面孔,眼神有些復雜,柔和中帶著疑惑,又有些疲倦。伴隨著內心的一陣掙扎,最后還是選擇發問道:“我現在該叫你祁雨,還是叫你青嵐祖師?”
祁雨避開了祁震的視線,下頜往里一收,嘴唇微微撅起,語氣有些不開心地說道:“哥哥你這是什么意思?我難道不是祁雨嗎?”
祁震眉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隨即說道:“對于我來說,你永遠是我妹妹祁雨,只不過……這件事過后,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
提起家這個字眼,祁雨的神情變得有些淡泊起來,似乎那是一個非常遙遠的事物,說道:“哥哥,你我都是仙道中人了,何必糾纏于世俗瑣事呢?父親的事情。我其實早就知道了,那又如何呢?人死不能復生,不過就是一抔黃土。”
祁震側過臉去,臉上盡是扭曲的表情,一手扶額,內心充滿了莫名的哀傷。祁震不知道祁雨眼下這狀態到底有沒有受到那前世的影響,因為這十幾年間。祁震都不曾了解過祁雨的成長,而且與祁家分別了這么長的時間。陌生淡然是必定的,只不過祁震自己內心卻無法忍受。
然而祁震卻不敢勉強祁雨,祁雨身心的安寧,是祁震眼下極力想維護的目標,如果回去面對已經陌生的祁家,是讓祁雨感覺到一絲不樂的事情,那么祁震絕對不愿意帶著祁雨回家。
更何況天生山祖墳上的情形,要是讓祁雨了解,那么對于她的心境。會不會造成動搖?若是因此損害到祁雨的修為,祁震將會無限的愧疚。
祁震與祁雨的父母,如今情形到底如何,到底是死是活,實際上祁震自己都完全不了解,可這卻好似成為了一種僅存于祁震內心深處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到底要不要與祁雨共享。祁震不知道,因為每每聯想到那不可知的結果,祁震渾身都能感覺到一股冷意。
如果他們這對兄妹的父母真的聯系到什么秘密,祁震是絕對不想讓祁雨參與其中,引來任何危險。
即便眼下祁雨的修為要比祁震更高,可是作為兄長。保護妹妹似乎變成了一種天性,尤其是在見到祁雨之后,這種想法更加強烈。
“不說這些了!”祁雨先開口,打斷了祁震的思考,然后問道:“聽說哥哥在玄天宗上名聲大噪,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祁震放松了眉間的緊蹙,回憶說道:“也沒什么大事。反正就是將一些不順眼的事物打殺罷了,所謂的名聲大噪,我估計更多的是惡名吧。其實玄天宗里很多人不喜歡你哥哥的,這次下山,也算是掌門真人對我的保護,省得留在門中引起更多的矛盾。”
“哥哥真的變了呢。”祁雨笑著看向祁震,水潤的雙眸緊緊盯著祁震。
“哦?哪里變了?”祁震問道。
“嘿嘿。”祁雨樂呵呵地笑了幾聲,說道:“我還記得,哥哥以前從來不下床,臉色也是灰白灰白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有時候想帶哥哥你出院子里玩耍,父親都不讓。”
“以前哥哥身體弱,沒辦法啊。”祁震苦笑道。
祁雨聽見這話后,朝著祁震靠近,兩人肩膀緊緊相貼,祁雨的面孔也靠到祁震鼻尖不過幾寸距離,吐著芬芳濕熱的氣息,問道:“那……哥哥,你能告訴我,是什么樣的仙緣,讓你的身體變好了呢?”
換作是別的人,這么靠近祁震,恐怕會引起他的一絲抗拒或者警惕,然而祁雨作為祁震如今存世僅有血親,他沒有任何反抗。
至于關于《霸仙真解》的事情,祁震幾乎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云笙長老和溯光真人都沒有主動詢問他,而唯一討論起此事的流光真人,了解的內情不比祁震少。
仙道之中,對于個人所得仙緣,往往都是抱持不問的態度,不僅是同門同道,即便是傳法師長,一般情形下都不會主動詢問,除非弟子自行提起。
然而像祁雨這樣,異常直截了當地詢問,在仙道之中非常罕見,可祁震卻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霸仙真解》是在天生山洞府中獲得的,如果說祁雨并不是仙道修士,而是祁家之中一個普通族人,祁震或許會出于保護而隱瞞。可是如今祁雨有著這般修為,更何況年幼時深得父親祁剛喜愛,說不定關于天生山的事情,也有對祁雨說起過。
所以祁震沒有打算隱瞞,開口道:“那是在去年夏天的事了,那時候哥哥我參加完家族試煉,一貫地沒什么成績,家族中人不太喜歡我,我就干脆躲到天生山上給列祖列宗守墓。”
“那些人真壞,哥哥身體弱,還要待在山上!”祁雨有些生氣道。
祁震笑了笑,說道:“若非如此,也沒有你哥哥我如今成就啊……在天生山上,有一個父親過去告訴我的洞府,我就是在那個洞府里,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聽見祁震話語突然中斷,祁雨迫切問道。
祁震頓了一頓。說道:“找到了……”
“哥哥別賣關子了,到底找到了什么好東西?”祁雨拍著祁震的肩膀問道。
祁震不禁緊皺眉頭,咬著下嘴唇,卻是沒有說話。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每當想提起《霸仙真解》之時,就好像如鯁在喉一樣,突然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祁震說話的能力正常無礙,更不會是咽喉受傷。但唯獨《霸仙真解》這個名號,到了嘴邊就是吐不出來,口舌結結巴巴,不斷糾結動彈,可就是說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說不出來了,祁雨,我……”祁震試圖解釋道。
然而看見祁震這般模樣,祁雨好似有些失落,也稍微地坐遠了一些。嘆氣道:“是我的錯,這些事情不該問的,哥哥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不要勉強。”
祁震內心有些焦急,趕緊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我……那個、那是……”
不知為何,祁震內心一陣混亂,很多言辭到了嘴邊。語無倫次、言不達意,連一句完整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祁雨站起身來,走開幾步,回頭看向祁震,眼神竟然露出一絲冷漠,說道:“快要出發了。哥哥你要小心。”
“祁雨,我——”祁震伸手欲挽留祁雨,可是卻抓不住祁雨,只得看著她走回青嵐宗弟子的方向,而自己卻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怎么會這樣?!”祁震一咬牙,回身一拳便砸在剛才落座的那塊大石上,一下子砸出斑駁如蛛網的裂痕。而石頭內中也已經被祁震的勁力透徹粉碎,輕輕一碰便化作一地的碎石。
祁震盯著滿地零落碎石,臉上汗水不住流淌,身子也在起伏中粗重喘息。剛才的情形,到底是何原因,祁震自己也搞不清楚,《霸仙真解》幾個字,無論如何就是說不出嘴。
“霸仙真解、霸仙真解、霸仙真解……”
祁震低聲地不斷念叨著,聲音非常低,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可是這到底是要說給自己聽,還是要對別人的解釋?祁震自己不明白,更多的疑惑充斥在自己腦海之中。
祁震曾經聽說過一門神通,就是專門用來對付他人言行,有著局限與困鎖之能。可以讓別人專門只做某事、或者不做某事,又或者不讓別人言談交流之中泄露某個機密。
這樣的神通,曾經在仙魔大戰中出現過,本意是為了讓部分仙道修士潛伏到魔道的勢力之中,卻不會因為魔道的搜尋拷問暴露仙道的機密,然而承受此神通的仙道修士本人,并不會忘卻內心的機密,是一種專門作用于個體心智的玄奧神通,而且因為手段的神秘,這門神通什么名稱、何人知曉,至今也是秘密。
而祁震眼下這般情形,就有點類似于此,《霸仙真解》的情況祁震自身了解清楚,可是卻無法對外人講述。
不過祁震也不是因為眼下困惑而變得無知的人,他很快就開始梳理自己的過往——至少在天元峰上,被執戒部的玉恒帶去面見流光真人的時候,他還沒有受到這樣的影響。
而在那次見面之后,沒過幾日便是馨園之事,然后便是天元論會,接著就趕來天南之地了,過程非常緊密。
能夠施展神通者,必然是煉神境的修士,在祁震這段經歷之中,同時還要知道祁震身懷《霸仙真解》的人,少之又少。
祁震第一個想到的人,自然就是掌門流光真人,然而他真的有必要對自己施展這樣的神通嗎?至于云笙長老,她是否了解《霸仙真解》,祁震自己都不清楚。
這樣一來,祁震幾乎就只剩一個答案,那就是在馨園之變后,祁震一度失卻了心智與短暫記憶,而那個時候,祁震身處于混元洞天之中,被玄天三圣所挽救性命!